第2章 澤哥兒
「當家的,要我說啊,澤哥兒他就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你瞧瞧咱們供他吃供他喝的,把他養大成人容易嗎?他倒好,讓他嫁個人他就撞頭自盡,這要是傳出去了,村裡鄉親們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虐待他呢。」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對一個年紀比她大上許些的男人噼里啪啦道,說時還用衣袖摸了把眼睛,然後捂住臉頰哭泣起來,只是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用餘光狠狠剜了床上人一眼。
那是一個臉色蒼白,額頭上有一大塊暗紅傷口子的少年,他雙目緊閉,兩顴骨下方已經凹陷進去了,嘴唇乾裂得像是幾天沒喝過水似的。
若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少年和夏墨的面貌倒有幾分相像。
「唉~」男人愁眉苦臉,長嘆一聲。
男人叫柳大志,而婦人則是他續弦李氏,而床上躺着的少年,則是他前媳婦生下的哥兒。
李氏跟了柳大志之後肚子非常爭氣,三年抱兩,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和水靈的女兒,因此柳大志對她非常滿意,柳家的財政大權也逐漸落入李氏的手中。
見柳大志不說話,似在猶豫,李氏不悅地撇了下嘴。
「我知道把澤哥兒賣給人家你心有疙瘩,可你也要為大寶着想啊,他學院的束修不能再拖了,而且唐夫子也說了,大寶將來是考取功名的。」
「再說了,咱們的大寶可是個漢子,是柳家的根,咱們家啊能不能光宗耀祖都得靠他了。」
李氏說得一套一套的,因為她知道柳大志愛聽什麼,不想聽什麼。
果然,柳大志一聽到光宗耀祖,頓時就眼神鬆動了,那張木訥的臉上也浮現出笑意。
是啊,他兒子以後可是要當官的啊。
李氏見狀,嘴角勾起,趁熱打鐵道:「我瞧着澤哥兒也是個命兒硬的,雖說凌川身上煞氣重了些,好歹他還有門狩獵的手藝不是?澤哥兒跟了他肯定能過上好日子,這也不吃虧。再說了,哥兒終究是要嫁人的,這事兒咱們家也是沒辦法啊。」
李氏一通下來把柳大志拿捏得死死的。
嗡嗡嗡……好吵。
這女人的聲音就像一隻蒼蠅似的,吵得夏墨腦殼疼,真是煩極了。
夏墨想讓她閉嘴,可惜他說不出話,連眼皮子都像是被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住了一樣,睜不開眼。
嘶……夏墨不僅腦殼作痛,喉嚨也疼,都快乾澀得冒煙了。
渴,好渴……他好想喝水。
「水……我要,喝水……水。」
「當家的你快看,我就說澤哥兒他沒事。」李氏指着床上的少年大喊道。
「醒了?」柳大志也湊上前去看。
李氏點頭,聽到夏墨說要喝水,就立馬轉過身出去給他端了碗水來,喂他喝下。
哼,這小賤種可不能死了,她可不想把剛到手的錢吐出來,李氏暗暗想道。
夏墨喝過水之後,覺得喉嚨的燒灼感減輕了,整個人也瞬間舒服了許多。
這時他耳邊又傳來他們的對話聲,這一次,夏墨倒聽清楚了,不再是一堆嘰里呱啦的噪音。
嗯?難道我沒死?夏墨腦里胡思亂想。
「唉,家裏不容易啊,辛苦你了。」
「當家的,你說的是什麼話啊,咱們一家人可都靠你在撐着,你才辛苦。」
當家的?這是什麼鬼稱呼?夏墨驚。
柳大志一把握住李氏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按你說的做吧,坤兒還等着我們給他送錢呢。」
「好,只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到時坤兒高中,咱們也跟着臉上有光。」李氏笑道。
聞言,柳大志很是欣慰。
兩人又嘀嘀咕咕說了幾句才離開。
呼~,終於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夏墨實在太疲憊了,沒過多久就又沉沉地睡過去。
夏墨做了個夢,夢裏光怪陸離。
他看到了一個人擁有三種性別的世界。
漢子和女人和現代無異,倒是這裏的哥兒驚訝了夏墨,哥兒絕大多數長相清秀,身形纖細,皆有一顆眉心痣。
讓夏墨更跌破了眼眶的是,哥兒雖是男兒身,卻也能孕育下一代。
夏墨想着,忽然身形搖晃,莫名被吸到一個小孩身旁。
他看着小孩的眉心痣,就知道他是個小哥兒。
夏墨打量的對方的小臉,單手托腮,心道這娃和他小時候長得真像,他都以為這小孩是他親弟弟呢。
漸漸地,夏墨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夠離開小孩的身側。
小孩名叫柳澤,周圍的人都叫他澤哥兒,是柳家村柳大志的大兒子。
他母親在世時,長得粉嫩可愛,可惜好景不長,他的母親病了,本來就虛弱的身骨子終究是沒能抗住風寒的侵蝕,沒多久香消玉殞了。..
她走後不久澤哥兒的父親柳大志便聽從爹娘之命再娶,也就是現在的李氏。
於是澤哥兒的處境就變得尷尬了。
他爺爺奶奶本就不喜他個哥兒,沒了母親之後,又迎來一個心機極重的繼母,日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尤其是李氏進門后給柳大志生了一個兒子和女兒之後,柳大志這個父親從此相當於擺設,放任讓澤哥兒成了一家人蹉跎的對象。
失去母親后,澤哥兒從小就渴望父愛,但得到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面對李氏他們的各種刁難,他都是沉默以對,漸漸的人也變得孤僻。
夏墨跟在他身邊久,對澤哥兒有了護犢之心,只是每當他想伸手幫助澤哥兒時,指尖都會從對方的身體穿過去。
日復一日,他就猶如隱形人一樣陪在澤哥兒的身邊,看他慢慢長大,也看盡了柳家人乾的下作事兒。
很快,澤哥兒十九了,再過半年就到了官配的年齡,李氏尖酸刻薄精打細算,怎麼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於是她私自把澤哥兒賣給別人做夫郎,反正又不是斷親,只要澤哥兒還活着,能不管柳大志這個父親嗎?
居然要把他賣給村裏的地痞無賴王麻子,後來不知怎得,就換成了命中帶煞的獵戶。
夏墨看着氣死了,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澤哥兒實在太招人疼了,他不知不覺間已經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來看待,當他眼睜睜看着澤哥兒就要惡毒的李氏被賣給人家做夫郎時,憤怒猶如火山爆發般衝刺着他的胸膛。
然而令他更加怒不可遏的事情還在後頭。
夏墨怎麼也想不到,柳家的小女兒柳寶蓮見財起意,為了搶奪澤哥兒他母親的遺物竟將他推倒在地上。
「嘭!」
澤哥兒一個不慎跌倒,額頭撞到尖銳的石頭,瞬間鮮紅的血汩汩湧出,染了一地,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無能為力!
更可惡的是李氏她不僅包庇女兒,還跟柳大志污衊澤哥兒是不想嫁人,所以撞頭自殺。
夏墨抹了把眼淚,捂住眼睛,他恨不得打爛這母女倆!
「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的存在。」突然,一道糯糯的聲音從夏墨的耳後傳來。
夏墨身形一僵,慢慢轉過頭。
是澤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