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冥界(十八)
宋牧新落下來的眼淚和紅色藥水融合在了一起,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眼前一大片的紅色就像是流出來的血一樣鮮紅。
東雯嘆息的看着這個露出自己所有脆弱的宋牧新,他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他也想要生日的時候,家人陪在自己的身邊,他也想自己的父親對自己說一句生日快樂。但是,他在他父親面前太懂事了,懂事的讓他父親以為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有親人的陪伴。
雖然宋牧新是一個很聰明,又很獨立的人,在學校成績好,又領導了三個班級,但是歸根結底他也是一個孩子。
而宋亮偉看著兒子抱着自己傷心的哭,也開始感到內疚,他忘了自己是一個父親,是一個需要陪在兒子身邊的父親。他每一次都是為了工作,而放棄了陪兒子的時間。他沒有忘記自己兒子的生日,也想過要去陪他,可是一個臨時的工作把他從家裏帶了出來。
就是這種種原因,他的兒子已經成為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樣子。
宋牧新擦乾眼淚,處理好自己的傷口后,強迫自己吃完了一整個蛋糕,順便刷乾淨了碗,十點之前就上床睡覺了。這個過程明明這麼平和,但看着那個縮成一團的男生,心裏還是止不住的難受。
第二天,宋牧新正常出現在教室里,他重新帶上了偽裝的面具,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充滿朝氣的走進了教室。
元正萱依舊在被宋牧新欺負,只不過,元正萱已經不做任何反抗了,她就坐在那裏任人宰割,這時的她就像一個被熊孩子惡劣玩弄的布娃娃。她被嘲笑,被推倒,在體育課上被籃球惡意砸到。而這一切,明明她的那些同學,還有那些老師都看見了,元正萱也向他們投去求助的眼神,但換來的是他們的逃避。
元正萱絕望了,她明白自己只要還出現在這個學校里,就永遠逃不出他的手心,他鐵了心要讓自己恕罪。
宋牧新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但是他看到所有人都圍在一個角落裏,那是他的位置,他奇怪的過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呼吸一滯。
地上的血已經凝固了,元正萱坐在血液的正中央,像是一朵血紅色的花,她的手腕處是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已經沒有血流出來了,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在這裏的?又是什麼時候做這件事的?
這件事情很快被警察接手,因為這個案子涉及宋牧新,所以宋亮偉為了避嫌而被局長硬生生的扣押了下來。
但在這個警局裏,宋亮偉和他的同事關係一向很好,他們也不相信一個初中生會殺自己的同學,並且元正萱的身上和周圍並沒有掙扎的痕迹,也只是對宋牧新進行一些常規的問話,就讓他回去了。
回去之後的宋牧新似乎根本沒有被元正萱的死所影響,但是他身邊的人卻有些擔心。
“老大,那些警察不會查到我們身上吧?”
“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宋牧新把腿翹到了桌子上,板凳后移,頭靠在牆上,手裏拿着一瓶汽水,一副好不自在的樣子。
“我們天天那個樣子對她,萬一警察查出來怎麼把?”
“怎麼辦?”宋牧新看了他一眼,“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元正萱是我們一個很好的同學,她學習認真,人又長得漂亮,但是她有些內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自殺!她的自殺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懂了!”
宋牧新他們和那些老師一起隱瞞了元正萱被欺負一事,那些警察很快就撤銷了對宋牧新的懷疑,但是元正萱的父母不認為自己的女兒會嫌棄,強烈要求重新查案,為了找出女兒死亡的真相,甚至同意解刨自己的女兒!
元正萱的父母不知道從哪裏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死在一個學生的位置上,並且知道了那個學生就是宋牧新,學校他們進不去,於是他們沒日沒夜的守在學校門口,一看到宋牧新就死死的拉着他,問自己女兒為什麼會死在他的位置上!
宋牧新有些慌亂的掙脫開,回到家以後,他想跟自己的父親說在校門口遇到的事,但是他的父親在打電話,似乎在諮詢一件什麼事,對他擺擺手就出門了。
又是這樣!宋亮偉又一次在兒子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了!
元正萱的解刨結果出來了,她的皮膚上有許多被煙頭燙傷的痕迹,身體上也有很多淤青,是被人打的,有新傷也有舊傷。她的父母拿到這份報告后,第一時間去了學校,帶着宋牧新去了警察局。
元正萱的父母質問宋牧新,有沒有對他們的女兒做過過分的事,宋牧新露出一個惡劣的微笑,“你們具體指什麼?是那些傷嗎?”
“都是,你做的!”她的父親憤怒的指着宋牧新,“是你害死了我女兒!”
“這位大叔,話可不能亂說,我放學之後就回寢室了,所有的同學都可以給我作證,我沒有碰過元正萱,元正萱是我們很好的同學,而且又不是我讓她去自殺的,這件事你能找到和我直接相關的證據嗎?”
“你,你……”元正萱的父母氣的手指顫抖,可是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證據,這些東西只能證明她生前被人做過很過分的事,甚至都證明不了是宋牧新做的。
警察局以證據不足而拒絕重新調查這件事!
絕望之下,他們把這些東西發到了網上,很快便引起了軒然大波,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言論,宋牧新把所有的評論都看完了,他沉默的關掉了手機,看着手機里自己的倒影,臉上滿是複雜的表情。
他並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只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在外人面前帶着一副面具交流,而他的父親不知從何時起,也變成了外人。也只有他一個人在的時候,才會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網絡上,元正萱父母發出的那些東西,一夜之間就都沒有了,不管他們怎麼努力,發出去的內容總會在第二天消失。
而這一切,都是宋亮偉在背後操作,他曾經也去過現場,查看了她的驗屍報告,他認定元正萱的父母冤枉了自己的兒子,他不想自己的兒子看到網絡上那些來自四面八方得惡意,於是他日夜不停得監視,網絡上一旦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命令技術人員刪除。
這件事的熱度也很快就過去了,網民的視線也都轉移到了其他方向。除了元正萱的父母,幾乎沒有人會再提起這件事。
在出了這件事之後,這個班級里的老師紛紛要求換班級,這就導致了初二十班有一段時間是沒有老師的狀態,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他們都在嬉戲打鬧,那張元正萱的課桌在已經被處理掉了,班級里少了那個人,似乎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沒有人知道,宋牧新從那天就是開始做噩夢,他經常夢到元正萱當著他的面,劃開了她的皮膚,他幾乎都能看到她的肌膚一寸寸的裂開,深可見骨。自己想跑卻動不了,他眼睜睜的看着元正萱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她掰開自己的皮膚讓他看,直到宋牧新尖叫着醒來。
他有多少次想要拿起電話,按出了那個號碼又返回。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父親了,甚至連電話都沒有打一個。
直到一個月後,學校給他們派來了一位新的班主任,他將主導初二十班的一切事物,這個新來的老師就是周子儒!
一開始,所有的學生都對這個老師不屑一顧,即便周子儒站在講台上,上課鈴聲已經響了,他們依舊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該睡覺的睡覺,該玩遊戲的玩遊戲,該化妝的化妝。
周子儒倒也不生氣,他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后,笑眯眯的看着這個混亂的班級,那雙眼睛裏滿是安靜的氣息,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玩鬧一般看着這個班級。而這些玩鬧的孩子更加的放肆,似乎是在挑釁這個新來的老師一樣,但不管他們怎麼鬧騰,周子儒就是不生氣。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他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拿下了被有些過長的頭髮遮住的耳機。
“哎呀,聽了一節課的相聲,真是坐久了也累呀,出去走走!”
周子儒也不看那些學生吃驚的表情,自顧自的走了出去,合著他一直在笑是因為在聽相聲!而他們這一堂課所做的一切,根本沒有被他放在眼裏。
這些學生突然感覺自己被侮辱了,他們作秀了半節課,結果那唯一的觀眾根本就不在乎這個。
“這個老師怎麼回事?來這幹嘛的?”一個學生湊到宋牧新的身邊,悄悄的說道。
“管他呢!”宋牧新看着自己身邊的空位,不再說話。
他身邊本來應該有人的,就是那個叫做伍紀南的,伍州成和宋亮偉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他們的兒子受他們的影響,也是從小玩到大。
伍紀南他明明可以去更好的班級,卻甘願轉到十班,來陪着宋牧新。
但是,他爸爸去世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從這以後,那個叫做周子儒的老師,每一天都會帶着耳機來班級里,邊聽相聲邊觀察這群學生,不管學生做出什麼樣的事,他看起來依舊沉浸在相聲的世界裏,這讓那些調皮的學生十分的挫敗。
於是,他們請求宋牧新給他們出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