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二零九七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煙草味，整個大廳似乎都因為煙霧而顯得有些發藍。屋頂的吊燈光線顯得昏黃無力，靠近牆角的那盞，似乎出了些故障，不穩定地一閃一閃，透着一種詭異。

這個大廳差不多有一百多米長，二十來米寬，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並不是真正的大廳。它應該來自於一段地下的洞庫，整個呈倒置的U字形，從上到下都包着厚厚的水泥。洞庫的側壁有些地方有看起來非常厚重的金屬門，但是上面銹跡斑斑，像是很久沒有開過的樣子。

藉著洞庫本來的水泥柱子，這裏劃出了很多的區域，有的進行了簡單的隔斷，有的則是那麼敞着。做了隔斷的區域，多會擺着一些櫃枱，邊上用簡易的LED牌標明着食物，飲料，煙，酒等字樣。

每個隔斷中都聚集着一些人。有的明顯是一家，有的像一群賭徒，有的像一堆酒鬼，也有的是無所事事在胡吹亂侃。也有些人半坐在那裏，奄奄一息。

一眼望去，這裏應該有上百人。但是，在這封閉的空間裏，人們似乎都很安靜，包括喝酒的，吹牛的，都沒有扯開嗓子大聲喧嘩。空氣中有一股很強烈的壓抑感，就像煙草味一樣讓人覺得窒息。

這裏的人們，已經習慣這種氣氛了。能夠在這裏活下去，已經是上天的恩賜。兩年前，WC25—73小行星突然在軌道上改變方向，直接撞向地球。雖然它並沒有產生致使地球碎裂的那種衝擊，但是，卻也使人類幾乎進入滅亡的境地。

它具有極強的放shèxìng。撞擊的力量使它自己瞬間碎裂，產生的煙雲迅速在大氣之中擴散，瀰漫全球。短短三個月間，60%的人類由於放shè病死去。

而剩下的40%，除了約10%在早期就進入了這種很早前的核戰防禦工事，而大大降低了放shè對自身的傷害之外，還有30%，變異了。

變異后的人嗜血如命，正常思維喪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人們本是將它們當成喪屍來看待，但後來卻發現，他們比傳說中描寫的喪屍還要高級一些，因為他們懂得群居，不會襲擊同群的同類，懂得推選群居的領導者，並有一些簡單的戰術。

儘管如此，人們還是稱它們為喪屍。並且，這些可以活在外面的怪物，是正常人類的主要敵人之一。

極端惡劣的放shè環境，少數僅存的正常人類和賴以生存的地下設施，具有一定智商的喪屍，各種變異的生物，難以保證的食物和藥品來源，以及極端稀缺的能源，這就是現在，公元2097年。

另外，還有一點。自從進入生存危機，金錢已經再也不是生存的條件。曾經，食物，藥品，都是最高級的貨幣，但後來人們才發現，這些都不是讓自己生存下去的根本。現在，人們認定了一個事實。

只要你有子彈，你就可以換到任何東西。在這個世界，子彈既是一種武器消耗品，也成了一種貨幣。

而沒有子彈的人，只有三條路。一是等死，二是用勞動或其他方式換取需要的東西，三是靠別人的施捨。

洞庫靠中間的位置，一個用木樁隔出的酒吧。LED燈上閃動着勇士酒吧字樣，紅紅綠綠的有些詭異。吧枱上只有兩個木桶，一個標明了白酒，一個標明了啤酒。但是在後面的架子上，卻是整齊地碼放着一盒盒的子彈。

勇士酒吧的酒不好喝，量也很少。但是它卻是這條洞庫中最大的子彈供應地。只要能拿出生存需要的東西，就可以換到相應的子彈。至於槍，在這裏是可以免費拿的。

最邊上的一張桌子四周，坐着三男兩女。他們的着裝很統一，都是軍綠sè的帆布裝，看起來很像是軍隊的作戰服。

這段時間裏，他們一直沉默着，一遍遍地看着手腕上帶的多功能時間儀。終於，一個長頭髮到下巴，絡腮鬍子，眉毛濃重但是眼睛偏偏很小的的男子面上現出了不耐煩的神sè，“我們等了兩個小時了。左林那小子還不來，難道他不來，我們就不能自己干？那個小倉庫的位置那麼顯眼，萬一被其他的村子搶了先，豈不是又白準備這麼長時間？”

現在，每個洞庫，都被叫做一個村子。村子有大有小，但相互之間，除非靠得非常近，一般很少往來。甚至在出現生存危機時，還會暴發衝突。

短髮的女子本來用雙手托着的頭往上一抬，冷冷地看着這個說話的男人，“趙虎，好像你說這樣的話，可不是一次了。但是你知道，論作戰能力，偵察能力，不單說比不上左林，在我們團隊之中你都是最弱的。你想單幹，好，你自己可以走，你試試能不能活着回來。”

趙虎像吃了蒼蠅，張嘴沒說出話，有些不甘心地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但挨着他的另一個扎着馬尾的女人，則是冷笑了笑，“蘇悅，你這樣說，未免有些太過了。沒有左林，我們同樣每個人都是特戰分隊的隊員，我們同樣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左林只是成功帶我們脫了幾次險，也許他今天，就再也回不來了。現在可是不管誰，都可能死在外面。”

蘇悅直接站了起來，“常紅，你……你什麼意思？”她又突然發覺自己有些衝動過了，收回指着常紅的手，嘿嘿一笑，“哦，我知道了，是你總纏着左林sè誘他，可是他卻就是不肯碰你的原因吧？”

常紅的眉頭直接擰出了個疙瘩，可以看出心中極端的不悅。這時在蘇悅身邊的光頭劉立強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當然也遭了常紅一個白眼。

常紅見蘇悅坐下，搖搖頭，“你個小女人，哪知道我們成熟女人的本事。”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在蘇悅面前晃了晃，“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叫一滴不過美人關。等過會兒左林來了，我就讓你看看，他今天是怎麼在我這裏乖乖就範的。嗯，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按我這幾天的情況，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你們幾個要養活我了，因為我將懷上左林的孩子……”

“你！”蘇悅明顯心中又大不快，可是面對這個大自己五歲的女人，很多時候，她在爭論時都會處於下風。也只有這時候，她才會感覺到，什麼叫做熟女的威力。

當然，常紅也不是個壞女人。有時候，蘇悅也是理解的。常虹非常迷戀左林，戀到骨頭裏。但是，就算有一次她趁左林喝醉，脫光了衣服抱住他，左林居然也能瞬間將她推開。而左林和蘇悅之間，若有若無的暖昧，也經常讓常紅醋勁十足。

“行了，別爭了。”一直沉默的，戴着一頂左sè帽子，帽沿壓得很低的李斯終於發話了，“要等，就等。不等的，自己結隊走。另外，不要在出去之前討論什麼個人的問題，煩不煩。”

作為一個排爆高手，李斯向來是隊伍中最沉穩的人。他說完之後，可能兩位女士也覺得爭得沒什麼意思了，自覺地閉上了嘴。但是常紅，卻依然微笑地把玩着那瓶一滴不過美人關，並且打開了瓶子，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抹了抹。

蘇悅心裏不禁一顫，難道這個瘋女人要玩真的？

“啊，那人搶了我的麵包！”一聲尖叫從洞庫的邊緣處傳來，由於被隔斷了，幾人都看不到外面。但是光頭劉立強還是聞聲站了起來，走到酒吧門口。

雖然人們都知道，在村子裏搶自己人的東西會受重罰，但確實也會存在一些不老實的。劉立強已經看到了那個拿着麵包準備往嘴裏送的人。他的肌肉很結實，整體看起來jīng神狀態也非常好，根本不是那種快餓死不得已而搶東西的人。

這樣的人，百分百就是原來的小混混。對這樣的傢伙們，劉立強打心底里討厭，這時正想前去教訓他，卻發現有人已經出手了。

灰綠sè的服裝，外圍掛着零零碎碎的裝備，黑sè的高腰作戰靴。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突然從暗處冒出來一樣，用極快的速度奔向小混混，快追上時單腿用力，另一隻腳就勢踏上了木桌，然後再縱身一躍，從空中一腳踏上了小混混的肩膀，另一腳腳掌直接反踢到小混混正前胸。

小混混被這一腳擊得失去重心，狼狽地跌倒在地上。那個人借剛剛攻擊的慣xìng，穩穩落地，轉身一手抓過麵包，再一腳踏到小混混的左肩窩。隨着輕微的“咔”一聲響，小混混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他的肩膀被硬生生地踩脫臼了。周圍圍觀的人沒有一個同情他，反而不少在大聲叫好。灰綠服裝的人冷冷地jǐng告了這個小混混之後，將手裏的麵包交給趕過來的一個年輕女子，又從口袋裏掏出三顆子彈送給了她。

年輕女子百般感謝，灰綠衣服的人卻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之。他轉過身，看到勇士酒吧門口的劉立強面帶笑意的劉立強，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大步向這邊走來。

劉立強也沒有等他，自己回到剛剛的桌子邊坐下，“左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