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其實教室里稀稀拉拉的聲音一直少不了,不過只要不會太過分,就沒人去管,台上兩位班幹部也視若無睹。
但是貌美如花的班長上台的時候,她眼神驟然冷了下來,狠狠拍了一下講台。
巨大的響聲震開,全班頓時像是處於真空地帶。
符蘇都心疼班長的手。
但班長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她高傲且冷漠的抬頭,說:“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說一句話。”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出來,放的很重,很霸氣。
池思茗呼吸頓了一下,心臟跳的快起來。
班長開始陳述:“我出生在一個離異的單親家庭……”
她的口吻像是在陳述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班長這話一出,全班嘩然。
誰不知道班長是個富二代,父母在同一個公司工作,恩恩愛愛,受過高等教育。
班主任經常提起班長的父母,誇他們智慧,知性,對教育有着獨到的見解,才會養出班長這樣魅力四射,自律又開朗的女兒。
全班都迷茫了。
符蘇本來在桌子底下,用手機登錄零字號事務所的網站,查看自己的個人檔期和本月積分,聽到這話,她本能的覺得不對勁。
符蘇皺眉看向講台上的班長,班長看起來非常冷靜,沒了平時如花般的笑靨。
班長又拍了拍講台,全班肅靜下來,班長繼續:“但我媽媽很厲害,可我總覺得媽媽不喜歡我,我覺得她想殺了我,有一次我晚上睡覺,迷迷糊糊醒了,睜了一點點眼睛,看到我媽媽拿着刀站在我床前。”
這是……在講鬼故事嗎?
有人信以為真,忍不住說道:“真的嗎?”
“報警吧!”
“班長受過家庭暴力嗎?不要忍,我們幫助你!”
“這種父母真的該死!”
班裏保持不住安靜了,都爭先恐後的叫了起來。
有不少人信以為真,大家似乎都以為班長的父母只是看起來的美好,實則私底下是魔鬼般的面孔,折磨班長。
而班長終於忍受不住,所以才在這場班會裏吐露心聲,是一種變相的求救。
符蘇卻從中感受到了不同的味道。
班長雙手撐着講台,平靜的說:“記住了,你們要記住,記住我說的。”
班長繼續自顧自的演講:“我沒有見過我的爸爸,但我知道我爸爸在哪裏,他就在我的心裏,他看着我。”
“要記住,你們要記住。”班長有點神經質重複着這句話。
班長有雙很漂亮的眼睛,黑溜溜的,平時就像深邃的星空般動人。
現在她的眼睛只覺呆板,像是遙遠的黑洞,彷彿要把誰吸進去。
把誰吸進去呢?
班長一直在看一個人,符蘇可以肯定。
她的目光,自講台上,越過絕大多數人,非常隱秘,隱約的看着那個人。
人生經歷的多了總是有點直覺的,符蘇就是這樣的直覺。
副班長自始至終很冷靜的在旁邊觀看,符蘇覺得她應該知道些什麼,因為她毫不意外。
班長欣欣然的退到旁邊,說:“繼續。”
宣傳委員才從對班長的經歷的憤怒中回神,可能是出於一種憐憫,她這次上台寫字的時候特別認真,簡直是發揮的最好的一次粉筆字。
友情。
這件藏品是友情。
還不等副班長說開始報價,班長用絕對的語氣詢問:“我想買。”
友情也被班長買了下來,沒有人反駁這種特權,最多只是那些躍躍欲試想演講的人有點失望。
大家都想聽班長這次說什麼。
符蘇也想。
班長說:“我有一個,我第一次見到她,就迫切的想和她做朋友的人。為此我想盡辦法接近她,我是個很聰明的人,用點小計謀就能讓她注意到我。”
誰也無法想像班長這樣天生就是光芒萬丈的女生會有這樣的經歷。
一般來說,班長才是那個讓人一眼看了,就瘋狂想和她做朋友的人——男生女生都一樣。
“啪!”
清脆的炸裂聲,將全班凝固的氣氛炸開。
符蘇回頭,發現池思茗在默默撿起玻璃碎片。
池思茗不小心摔壞了她的玻璃杯。
班長說:“可當我和她逐漸親密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她並不適合我,她太優秀了,她身邊圍繞着無數的人,就看不到太多太多微小的事情,她太驕傲。”
下面有女孩竊竊私語:“這個朋友說的是她自己吧!”
不怪別人這麼想。
那些描述完完全全就是用來形容班長的。
至少,至少在這個班,班長葉茗就是最中心的那個人。
班長還在說。
“於是我找到她的男朋友,說了一些事,她男朋友就很慌,請人幫忙調查我說的事。”
“然後她就不理我了,不過沒關係,我還有很多朋友對我好,因為我很善解人意,清楚很多事情,所以有很多朋友,她們都聽我的話。”
班長平時是個口才非常伶俐的女孩,她既似驕陽,又是飽讀詩書的女孩,跟古時明月一般,說話都帶着韻味。
但今天她用詞簡單,不加修飾。
單調,又真實的可怕。
“然後我又結識了一個很厲害的朋友,一個經商頭腦很厲害的朋友,從那以後他罩着我。”
班長戛然而止:“我說完了。”
“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要記住哦。”
鴉雀無聲,教室里鴉雀無聲。
沒有人聽懂班長這一推莫名其妙的話,既無厘頭,又像是無頭蒼蠅在亂轉。
但班長笑了起來。
直至班會結束,班長都很乖巧的站在講台上主持,她臉上掛着奇異的微笑,像是古代帝王尋找到了長生不老葯的那種感覺。
班會結束了,被班長挑起來的的詭異氣氛早就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後面的人講述了更有趣,更催淚的故事,更吸引人。
但班長始終笑的滿足,用着和藹的,安詳的,根本不像她的微笑。
“葉茗。”符蘇起身,想要叫住班長。
班長本來都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條件反射的看向聲音的來源,卻在看見符蘇的那一刻,尖叫起來。
符蘇感覺耳膜都要炸了,她已經非常明顯的看出來班長的情緒……或者說她整個人都不對勁。
符蘇更大聲的叫她:“葉茗。”
班長一下子跑了,她跑出教室,絲毫不顧他人的眼光,像個瘋婆娘。
太奇怪了。
畢竟那是班長,那是名為葉茗的班長。
符蘇追了上去,她的手機卻在這種時候發出了短訊提示音。
符蘇連忙看了一眼,本來不抱什麼希望,畢竟騷擾短訊太多。
但,確實是她想要的信息,符蘇心臟一下子快了半拍。
——您好,這裏代號柏舟,晚自習八點二十分,能否在實驗一中四棟勵志樓一樓校醫室門口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