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海治民醒了,就在天光乍現時朝陽刺穿晨露的那一刻醒來的,他像是重生過一樣靈活的轉動着眼珠子。
守在床前的肖瀲雲睡的輕淺,見病人醒來大驚失色着跑出病房,喚了沾着哥嫂的光住在vip病房的女兒海月,海月又喊了哥哥嫂嫂,哥哥嫂嫂叫醒了一雙兒子,那對雙胞胎顯然沒有睡醒,只是抬頭應一聲就又睡去了。
肖瀲雲回到病房后護士已經站在床前,想來先生醒了是沒錯了,詢問了護士能否交談后,緊緊握住了先生海治民的手,一時沒忍住哭了起來,其他人只是高興,並不見落淚,也都走過來拉着海老先生的手關切着。
只是,海治民先生一醒來像變了一個人,似乎丟了神魂,一驚一乍,以為自己的眼鏡丟了,直到護士拿出來給他戴上他才變的安安靜靜,沒一會兒又木木訥訥,再一會兒便只嚷嚷着要見阿判,對家人的關心似乎感受不到。眾人一臉疑惑,以為海老先生是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在場的人幾乎同時產生疑問:“阿判是誰啊?”
“幫我找阿判,你們都回去。”
“你這是什麼話,好幾個月不見,要不是病危醫生還不打算通知我呢!現在好不容易見着你了,我怎麼能離開呢?這阿判到底是誰?”說話的是肖瀲雲。
“我要找阿判,你帶孩子們都回去!阿判在哪裏?”
“您總得告訴我們那阿判是什麼人吧?”海域插話了。
“阿判可以救我。”
“可以救你的是醫生,你怕是還沒完全清醒呢!”肖瀲雲見先生反常不禁質疑道。
“我求你們先回去,不要阻礙我辦正經事,我沒時間了,我得去找阿判。”
海老先生說話間三個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進了病房,身後跟着一個年輕人。
只見海老先生翻身起來,避開了三位醫生,直直衝着他們身後的年輕人走去。
“您幫我辦的事,辦成了嗎?”
見海老先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這樣隱秘的問題,阿判知道海老先生確實已經破不急待了。
“海老爺爺,借一步說話。”阿判說著,扶着海老先生出了房間。
身後眾家人追上前準備擋住去路問清原委,被三位醫生攔住,眼神示意可以讓他們走。
海老先生來到阿判的病房,不等坐穩就焦急的望着阿判。
“海老爺爺,您不用這麼著急,雖然我還沒有找到那個孩子,但是我查到了關於朱麗的一件事。”
“關於朱麗的事?我不是都一五一十告訴您了嗎?您眼下不是該幫我找孩子的嘛?”
“是,您知道的都告訴我了,但關於她的這件事您或許根本不清楚。”阿判安撫海老先生坐下便接著說:“朱麗當時以自己懷了您的兒子為由,騙得您三分之一的家產後這份資產不翼而飛,您後面得知您找人殺害她之前,她把這筆錢交給了她的保姆,這個保姆攜朱麗的孩子出國生活之後失去聯繫,事情是這樣沒錯吧?”
“是這樣。”
“那麼我這次幫您找兒子的途中得知朱麗委託的那個保姆並沒有帶孩子出國,她一直在中國境內。並且朱麗騙您的那筆錢也沒有交給保姆,而是在一個叫朱萬傑的賬戶下。”其實阿判還想說,四年前這筆錢又被轉存到一個叫鄭月眸的賬戶下。但是出於某種原因轉念改口道:“所以,您一直找不着孩子問題或許出在這裏。”
“朱萬傑?”
“是的,您認識他對嗎?”
“他是朱麗的姑父,因為沒有子女,後由朱麗贍養。”
“也就是說朱麗沒有把錢留給她的兒子,而是留給她的姑父?”
“是的,這可能是因為當時她猜到我要做對她不利的事情。”
“那她為什麼沒有在見你的時候做準備?是沒來得及嗎?”
“不,她來得及,只是她最後也不相信我會對她下手。”海老先生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我這近二十年來,無不在悔恨中度過,朱麗是個桀驁不馴的姑娘,她高傲,美麗,我一度以為她那時候選擇和我在一起是因為當時的我有權有錢,她貪慕虛榮所以才跟了我。因此我一直都只當她是個情人,給夠她優渥的物質生活,其他的方面我根本沒有給到她…”海老先生說著掩面痛哭。
“其他的方面?”阿判不解。
“是的,我不了解她,喜歡的只是她姣好的外在。”海老先生從眼鏡框的卡槽里取出一個小小的卡片遞給阿判。
“這是內存卡?”阿判問道。
“是的,我擔心自己年紀大,哪一天就忘記放在哪裏了,所以請人專門在眼鏡上做了一個卡槽,把這個保存在這兒。”
“上面是什麼?”
“是她的日記,她拿到錢寄給我一本日記,電話中通知我親自去簽收時說:’我即將離開這個城市,感謝這麼多年的陪伴!感謝你給了孩子光明的未來!’我當時恨透了她,我有家室一開始跟她說的很明白,她說她不在乎這些,企業家你知道的,有個情人很正常,我當時也這麼想就跟她在一起了,只是後來,或許是我太自私,我覺着我給了她那麼好的生活,到頭來懷上孩子了卻死活不肯打掉,還要騙走我三分之一的家產,只覺着這個女人可恨,惡毒。”海老先生似乎嘴裏嚼着一塊兒生薑,話說的越來越吃力。
“於是,我回復短訊問她去哪?什麼時候走?從哪裏出發。我那時候已經生了歹意,失去了人性,沒辦法挽回了。也是她的命不好,那個節骨眼上竟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我。”海老先生停頓了一下,只見淚水洗滌着蒼老渾濁的眼球,阿判遞給他一張紙巾,海老先生接過去擦了擦眼睛,戴上了眼鏡又開口道:“現在想想才明白她之所以告訴我是想讓我送送她,見最後一面。”海老先生已經涕不成聲,捶胸頓足,但痛苦過後談話還會繼續,阿判知道,他已經是第二次聽海老先生談起這段往事了。
“您已經說過了,您沒有去,殺手去了。”阿判不想這麼無理的打斷,但是他不能讓海老先生陷在過往的自責中耽誤時間。
“我…”海老先生更咽不語。
阿判剛剛被海老先生帶偏了思路,眼下才想到朱萬傑四年前將那筆錢轉存在鄭月眸名下,那麼,鄭月眸又是誰呢?然而,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找一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於是暫且把這個發現藏了起來,以免海老先生也跟着耗費神思。
“我現在可以打開這個存儲卡了嗎?日記里或許有什麼線索。”
“看吧!現在只有您能幫我了。”海老先生看起來十分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