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我正驚詫不已,一隊人馬如風而來,抬着禮物往門口一放,又如風而去,整個過程沒人說話,像是事先排練過一般,行動整齊劃一,毫不拖泥帶水。
“你們先等一等,把禮物抬回去!”我衝到門口叫道,那些人充耳不聞,瞬間走得乾乾淨淨。
張鳴峰此時手握一把桃花走了過來,看着禮物,滿臉驚訝:“蘭芝,這是什麼東西?”
我故意氣他,笑得一臉燦爛,說:“有人求親啊,看不出來么?嘖嘖嘖,我還沒答應呢,就送了這麼多東西過來,要是我答應了,那豈不是金山銀山堆滿屋了?”
張鳴峰臉色一變,怒道:“誰來求親?不準答應!”
我斜睨着他:“人家送這麼多東西很有誠意啊,我覺得應該好好考慮考慮。不像某人,害人家難過了兩個多月,說是要道歉,卻一點誠意都沒有。”我心裏奸笑,他來了正好,不用我勞神打發這媒婆了。
趙嬤嬤笑着插口道:“一看劉姑娘就是明白人,那老身就回復曹大公子,就說劉姑娘同意了。”
張鳴峰怒目圓睜,揚起拳頭:“你哪知耳朵聽到她同意了?帶着禮物給我滾,不準再來張氏醫館,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趙嬤嬤眼見不妙,拔腿就溜,一邊跑一邊說:“下回不來醫館,上姑娘家裏……”
張鳴峰一聲暴喝:“站住!把東西拿走!”
趙嬤嬤嚇得一哆嗦,回頭小聲說道:“東西先放這裏,姑娘再考慮考慮!”說罷,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跑出了醫館。
張鳴峰氣得臉色發青,星目怒掃周圍看熱鬧的人,大吼一聲:“看什麼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人們個個被他的聲勢所懾,低下頭假裝忙碌,想笑又不敢笑。
我置身事外,往椅子上一坐,喝了一口花茶,嘴裏哼着小曲兒,美得不得了。
張鳴峰把門關上,深吸一口氣,把滿臉的火氣和醋意強行壓了下去,討好地把桃花遞到我面前,媚笑道:“鮮花配美人,蘭芝,這是我一大早去城外採的,送給你。”
我假裝不看散發著淡淡芬芳的嬌艷花朵,伸手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把,冷冷說道:“你有空採花,不如多花點時間打理醫館的事情。我看你採花送我是假,藉機偷懶才是真。哼。”
張鳴峰覺得很沒面子,把桃花收了回去,嘟噥道:“瑞香說你會喜歡的……以後不送了就是。”說罷手快地把就花往垃圾桶里一扔。
“你這個豬頭!”我忍不住跳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花撿了起來整理着,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芳香,然後皺眉斜睨着他,嗔道,“你哪知耳朵聽到我說不喜歡了?真是的,笨得要死。”
聞言,他笑得很燦爛,走過來從背後輕輕環住我的腰,把頭靠在我肩膀,輕聲說道:“蘭芝,嫁給我吧!”
我輕輕掙脫他的懷抱,說道:“花,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蘭芝,你不願意嫁給我?”他有些挫敗。
我不願意嫁給他嗎?我想我是願意的。可是,現在不是時候。起碼,要等我完全放下無名,這樣,對他才夠公平。
我輕輕一笑:“留籍察看。”
他沉迷在我的笑中,半晌,才悶悶問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揚眉聳肩,把他推出房門,心情突然如同窗外的春光一般燦爛,眨了眨眼睛:“說了叫你自己琢磨。上班時間不準偷懶,小心我扣你薪水。”
*
曹府門口。
我在門外來回踱步,等待起碼有半個小時,門房才從大門出來,將令牌還給我,說道:“姑娘,實在抱歉,植公子不能見客,請回吧。”
連拿着他的令牌我都見不到他,他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我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塞到門房手裏,笑道:“有勞大哥了。大哥知不知道植公子何事不能見客?”
那門房臉上笑開了花,湊到我面前小聲說道:“植公子被老夫人禁足,剛才小的進去通傳,遇到老夫人,把小的擋了回來,說以後植公子一律不準見客。”
我點點頭:“謝謝大哥。”轉身準備離去。
“姑娘且慢!”
我轉身看去,只見叫住我的婦人五十幾歲,相貌端莊,儀態大方,正以研究的眼神打量我。
門房連忙施禮:“大夫人!”
我有些吃驚,難道她是曹植之母卞夫人?她找我何事?正猜疑間,她輕移蓮步向我走來,淡淡問道:“姑娘可是張氏醫館的劉神醫?”
我不卑不亢地答道:“夫人見笑了,正是小女子。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她說道:“老身是子桓和子建的娘,姑娘可否賞臉,到茗雅居一敘。”
本來我想找曹植詢問曹丕之事,現在可好,把他們的娘也招惹上了。如果她能幫我解決掉曹丕這個麻煩,跟她聊聊也未嘗不可。我微微一笑,回了個禮:“夫人客氣,蘭芝恭敬不如從命。”
茗雅居。
屏退左右,卞夫人直視我的雙眼,徐徐開口道:“聽聞姑娘傾國傾城,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和姑娘初次相見,老身本不該說這些話,只是,老身聽聞姑娘是個聰明和豪爽之人,就不拐彎抹角了。”
我眉頭微微一揚,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開口道:“夫人但說無妨。”
她喝了一口茶,臉上看不出喜怒,依舊是淡淡的口吻:“聽說子桓昨日差遣媒人前去向姑娘提親,可有此事?”
我也淡淡答道:“確有此事。看樣子曹大公子沒有跟夫人商量就擅作主張,這一點,蘭芝也覺得曹大公子的做法有欠妥當。麻煩夫人回去轉告一聲,就說蘭芝早已心有所屬,辜負了曹大公子一番美意,請他派人將禮物拿回去。”
“好,我會轉告。”卞夫人點了點頭,又很隨意地問道,“子桓突然死而復生,難道姑娘一點都不好奇?”
我笑道:“蘭芝對曹大公子前些日子的事情也有所耳聞,他能平安歸來,那是他的福氣,也是夫人的福氣。至於好奇嘛,我想洛陽城的老百姓都會好奇。不過蘭芝也知道,有些話當問,有些話不當問。”
卞夫人目光熠熠地看着我:“據老身所知,一直以來,姑娘跟子桓並無來往。要是說子建前去向姑娘求親,老身就一點都不奇怪。不過——子桓失蹤這些日子,去向何處,被何人所綁架,都沒有查證清楚,他回府才幾日,不急着找出綁匪,卻急着向姑娘提親,姑娘難道不覺得這裏頭有古怪嗎?”
我微微一怔,她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我已經說了我不接受曹丕的提親,她還在懷疑我什麼?我淡淡答道:“蘭芝只在幾個月之前跟丕公子有過一面之緣,這些事,夫人應該去問他。至於植公子,蘭芝只把他當作朋友,夫人不必擔心蘭芝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卞夫人嘴角掛起一抹輕笑:“姑娘恐怕不知道吧,老身年輕時,也是伎人。所以老身絕對沒有瞧不起姑娘的意思。”
她這麼一說,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是蘭芝多心了。剛才蘭芝求見子建無門,不知……”
卞夫人輕輕一笑:“子建他沒事,只是需要收斂心性,方可成大器。”她頓了頓,很有深意地看着我:“姑娘若是對子建無意,何必再來找他,讓他徒添煩惱?”
我像是被刺到一般站了起來,嘲諷般說道:“男人和女人,難道不能有超出男女之情的感情嗎?跟子建之間的事,蘭芝自由分寸,夫人不必多慮。告辭。”
走到街上,我不由得長長吐了口氣。
“姐姐,我正想去找你呢!”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叫聲。
我轉身,驚訝地看着清麗的小姑娘:“芙蓉?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她不是應該和無名在一起嗎?
水芙蓉小跑了過來,臉上掛着一絲煩惱,低頭道:“我……我心裏悶得慌,想找人聊一聊。”
“我看看,你怎麼了?”我伸手把她的頭抬起,研究似的看着她,只見她淚光隱隱,楚楚可憐。
她委屈得像一個孩子,哇地一聲撲倒我懷裏哭了起來:“姐姐,我好辛苦,無名他,他……”
“無名他怎麼了?”我心裏一動,前些天我們摧毀了復月教,曹丕又莫名歸來,難道無名陷入了危險之中?
“他……嗚嗚……”水芙蓉哭個不停,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只好扶着她柔聲道:“乖,別哭了,走,到我的醫館去,有什麼話慢慢說。”
她突然身子一抖,掙脫了我的手臂,滿臉淚水,拚命地搖頭,狂亂地說:“不、不,我沒什麼話要說,我什麼都沒說!”說罷捂着臉,飛快地向前跑去。
到底是什麼事,讓她如此混亂不堪呢?我心中的疑惑達到頂點,悄然跟在她身後,決定查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