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禮物
我心裏不爽,不理曹植,頭也不回地舉步就走。
曹植慌忙追了上來,解釋道:“蘭芝,對不起,我並非有意說這種輕薄的話冒犯你,只是,依我大哥的脾氣,如果我不是這麼說,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找你的麻煩。”
我嘲諷般地說道:“生在官宦之家,便可以為所欲為么?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種方式的庇護,我受不起。如果他非要找我的麻煩,我也不怕。我是要回家,不知你要去哪裏?我記得沒錯的話,回曹府的路是反方向。”
“蘭芝……”曹植苦笑一下,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雪花無窮無盡飄灑下來,街上越來越稀少的行人行色匆匆。路邊賣菜的大嬸一邊收拾一邊跟旁邊賣豆腐的小販答話:“雪下得大,早點回家暖和暖和吧。”
“我把豆腐賣完再回家。”
“這麼大雪天,誰還來買豆腐?快回家吧,別讓你娘久等了。”
“我再等等看。賣完這鍋豆腐才有錢給娘買支珠釵呢,嘿嘿。”
“真是好兒子啊!”
我的心裏突然生出一絲溫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在外面辛苦勞作的人,家裏有親人在等待,再辛苦也就值得了。他們無疑是窮困的,卻也是快樂的。
“大哥,我要買豆腐。全部要了。”
“啊?”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得到我的再次肯定后,高興地把豆腐裝進竹籃遞給我。我付了錢,提着滿滿一籃豆腐,在風雪交加的街道,像個小孩子一樣跳躍着前行,加快了回家的步伐。雖然只是租來的地方,但是,那裏有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那裏就是我的家。
豆腐冒着一絲微弱的熱氣,散發著陣陣豆香,讓我想起了媽媽給我做的豆奶。那種香濃的甜甜滋味,讓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看着天上飛舞的雪花,我心裏輕輕地念着:“媽媽,我在這世上過得很好,你好嗎?”
一滴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流入我的嘴角,那味道,鹹鹹的,卻又甜甜的。
像是感覺到我的心情,雪花竟然漸漸地停了下來。
“蘭芝,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剛到家門,張鳴峰就迎了出來,接過我手中的竹籃,很是好奇,“怎麼買了這麼多豆腐?”
“我去了破廟,具體的遲點我再告訴你。”我沖他調皮一笑,“今晚我下廚,給大家做全豆腐宴。”
“你做的,能吃嗎?”他一臉誇張的懷疑。可不是,一直以來,都是瑞香在做飯。不是我欺負瑞香,我寧願包攬洗衣掃地的活計,就是不願做飯洗碗。但不愛做飯不代表我不會做,我信心滿滿地說:“你就看好吧!”
“蘭芝……那個……”張鳴峰吞吞吐吐,鬼頭鬼腦地回頭張望,見四下無人,小心從懷裏掏出一支玉鐲,牽起我的左手給我戴上,有些緊張地望着我:“我……送給你的……喜歡嗎?”
我滿心歡喜,好小子,終於開竅了!從認識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送我禮物呢!只見這玉鐲通體濃綠,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溫潤通透,應該價格不菲。
“鳴峰,謝謝你,很好看,我喜歡得很呢!過來,蹲下,本小姐有獎賞哦!”我笑嘻嘻地沖他眨着眼睛,肚裏的小壞水沸騰起來。
他把竹籃放在地上,聽話地蹲下,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笑得更甜,他微微一怔,深情地看着我,沉迷在我的笑容里。
我伸出左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他眼睛微微眯起來,一副享受的模樣。我的笑容更甜了,左手不停歇,又伸出右手遞到他面前,魅惑地說:“來,把手伸出來,握手。”
他被我迷昏了頭,乖乖地伸出溫暖的大手掌握住我柔軟溫潤的小手,輕輕用力,滿臉沉醉。
我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一邊撫摸他的頭髮,一邊握着他的手不停搖晃,笑眯眯地說道:“很乖,領悟能力不錯!我以前就是和旺財這麼玩的,以後可以和你玩了!”
張鳴峰一怔,隨即跳身起來怒道:“那個旺財是誰?敢跟你這麼親密,我打斷他的狗腿!”
“咯咯!”聽到動靜出來的瑞香正好看到了握手的一幕,顧不得淑女的形象,笑得直不起腰來。
“瑞香,你知道誰是旺財?”張鳴峰一臉醋意地追問。
瑞香好不容易收斂了笑容喘過氣來,卻又忍不住捂住小嘴笑了起來,說道:“我知道,可不就是姐姐以前養的大黃狗?”
張鳴峰的臉開始扭曲,在瑞香開口的時候我已經悄悄地溜了開去。
“劉蘭芝,你給我站住!”他暴跳如雷,朝我撲過來。
我提氣使出輕功,輕鬆地躲避他的襲擊,一邊躲一邊得意地挑釁道:“有本事抓到我你就來呀!哈哈,原來學會輕功的好處就在這兒!”
“咦,香兒,他們怎麼了?”張機也循聲出來察看,見到我被追得滿院子亂跑,滿臉疑惑。
瑞香笑道:“沒事沒事,他們鬧著玩兒呢。天冷,我們回屋去吧。”
張機搖了搖頭,笑着捋了捋鬍鬚,跟着瑞香進屋了,我們繼續在雪花飛舞的院子裏追逐打鬧。
突然,張鳴峰痛哼了一聲,身形停了下來,捧着胸口蹲了下去,臉色有些蒼白。
“你怎麼了?”我心裏一緊張,飄落他身邊。
他突然捉住我的手腕,哈哈大笑,得意道:“這回你逃不過了吧?”
臭小子,學會陰我了?我眉毛一挑,手肘在他胸口一撞。他悶哼了一聲,臉色變得更蒼白。
我翻翻白眼:“這回可騙不過我了,沒聽說過狼來了的故事嗎?狼來了的故事就是說……”
他牽了牽嘴角,打斷我的喋喋不休,笑道:“這都給你看出來了。”說完,收斂了笑容放開了我。他剛站起身,腿一軟,一屁股摔到雪地里,表情有些痛苦。我懷疑地看着他,卻見他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我看出他的不對勁,連忙抓住他的手腕一把脈,失聲道:“你受了內傷!怎麼回事?”
“小點聲,別讓爹聽到了,惹他擔心。”他靠在我肩膀上站立起身,“扶我到屋裏去。”
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給他服下藥丸,我擔憂地看着他:“要不要緊?”
他輕輕搖搖頭:“沒事,休息幾天就能恢復了。”
“怎麼受的傷?難道是端木那伙人做的?”我滿心憤怒。
“不是他們。蘭芝,我沒事,你就別問了。”說罷,他把眼睛一閉。
我了解他的脾氣,他不肯說的事情,別人無論如何也撬不開他的嘴。我不再追問這事,而是將在破廟和醫館的事簡單告訴他,他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還是你的辦法好,起碼暫時可以光明正大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
我安慰道:“劫富濟貧可以照做,不過要換一種方式。到時候給工人們算工錢的時候,我把這些錢加進去就行了。我做飯去了,你好好休息。”
※
月涼如水,照在屋頂的積雪上,一片慘白。寒風呼嘯,正是人們在溫暖的被窩裏香甜入睡的時候,我卻失眠了。張鳴峰的傷牽動着我的心,他不肯說因何受傷,我也就不得而知。我把從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卻理不清頭緒來。
正在煩亂之時,窗戶發出一聲輕響,把我從沉思中喚醒。我朝窗外看去,只見一個陌生的身影小心推開窗戶,輕手輕腳跳了進來,踮着腳尖向我走來,那身形,是個女人。
我心裏一動,閉上眼睛,把呼吸放平緩,裝作已經熟睡,耳朵卻用心凝聽來人的動作。
很快,她站到了我床前,一動不動。我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她凝視着我的灼灼目光。她是誰?她要對我不利嗎?若是想對我不利,我如何感覺不到她的殺氣?還是,她已經厲害到能將殺氣收斂乾淨?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以不變應萬變,那女人卻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她推開窗戶正準備翻出去的時候,我打開手上戒指的機關,突然從床上彈起。她一驚,本能地往旁邊一閃。但她如何快得過我,我右手的戒指向她脖子裸露的肌膚處扎了下去,左手扶住窗戶輕輕放下,不讓它發齣劇烈的聲響。
“你暗算我?”那女子被扎,驚恐萬分,第一反應就提掌朝我襲來。
我輕鬆地避開她,坐回床上,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說道:“不用浪費力氣了,你是打不到我的。你是誰?來我房間做什麼?”
那女子站定,不敢造次,沉聲道:“你在我身上下了毒?”月光傾斜下來,照在她臉上,她的臉上矇著一方紗巾,只露出一雙深邃的大眼,驚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故弄玄虛,輕笑道:“姑娘以為呢?姑娘半夜三更潛入我的房間,鬼鬼祟祟不知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難道我會好心替你打補藥嗎?你是誰,有什麼目的,還是乖乖地說出來罷,免得多受苦。”
她淡淡道:“我既然落在你手上,有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你便。”她的眼神開始有些獃滯,我知道,那是麻藥開始發揮藥效了。
我飛身上前,行動快如閃電,一把扯下她的面紗,趁她驚訝張口之際,把一顆醒神明智的藥丸塞入她嘴裏,瞬間又急速後退坐到床上。
我坐定之後才仔細打量起她來。只見她二十歲上下,眉清目秀,秀雅絕俗,自有一股空靈的氣質。我嘖嘖道:“像姑娘這樣的美人,我可捨不得殺你。”
“你想怎樣?”她仍然很沉着,並不驚慌。
我冷聲道:“那要看你為何而來。”
“你剛才給我吃的,是什麼葯?”她眼睛恢復了神智,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嘴角勾了起來。
我聳肩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她饒有興趣地看着我,半晌,嘆道:“國色天香,身手敏捷又心底善良,今日一見,薔薇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佳人。難怪,他會為你不惜單挑洛陽最大的黑幫三木堂,提着堂主的人頭去官府領賞。你手上的玉鐲,是他買給你的?”
我不禁動容道:“你是說,張鳴峰挑了三木堂?”難怪,武功卓絕的他會受傷,難怪,他不肯告訴我。他說過,想跟我和師父好好生活,不想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不料,他忍不住又出手了,只是為了給我買禮物。
他這個傻瓜!我的心忍不住疼痛起來。
薔薇幽幽道:“不然,他哪裏有錢買這隻價值不菲的玉鐲?大名鼎鼎的梅花劍俠,竟也會拔劍一揮為佳人。可惜這佳人,卻不是我。”
我驚疑不定:“你跟他認識多久?”她竟連他是梅花劍俠都知道,而我,卻不知道他認識一個叫做薔薇的妙齡女子。
“你不用猜忌,我跟他,只是有着過命交情的朋友。今天我只是好奇來看看他的心上人是怎樣的一個人罷了。就算薔薇曾經對他動過心,今天一見姑娘,也死心了。好了,夜了,我就不打擾姑娘的清夢了。”薔薇說完,沖我莞爾一笑,也不擔心我會阻攔,自顧自地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等等!”我走到窗前,“你就這麼走了?不問我拿解藥?難道不怕毒發身亡?”
薔薇眼中閃着睿智的光,輕笑道:“姑娘看來沒有仔細聽我的話。我剛才說過姑娘心底善良,姑娘就算下了毒,也已經給了我解藥,不是嗎?替我向他問好,再見!”說罷,凌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