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睜開眼1978年
“下面有請夢雪集團董事長陳陽先生為深城新地標,夢雪大廈剪綵!”
一片閃光燈響絡繹不絕,一席筆挺西裝的陳陽拿着剪刀走到了恢宏無比的大廈之前。
夢雪大廈,780米,建成之後,將是深城,乃至整個亞洲最高的建築,而他,則是這座大廈的出資人,這座大廈也將成為他的夢雪集團的新總部。..
“陳董,今年您如今已經59歲了,不知道有沒有培養出接管夢雪集團的新人,外界對於您接班人的傳聞可一直好奇的很。”
年輕的記者拋出了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若是放在平時,這種問題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夢雪集團的發佈會,更不可能出現在陳陽耳朵里。
畢竟誰人不知,夢雪集團董事長無兒無女,且從不好女色,孑然一生。
後繼無人,對於夢雪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而言,更是不確定因素,一旦陳陽出事,夢雪集團這艘失去了掌舵人的巨輪,股價必然會崩盤。
“夢雪集團有着經驗豐富的管理團隊,有我的董事長助理和幾位執行董事,以及各部門的行政總監,接班人這種東西,夢雪集團並不需要。”
“一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只會擾亂了集團的正常運行,專業的事,我習慣交給專業的團隊來管理,我對夢雪集團的管理團隊有一百分的信心。”
陳陽一剪刀剪下紅色綵綢,他的回答,讓拋出問題的記者心中暗道了一聲老狐狸。
不過,能白手起家坐擁千億巨富,陳陽的城府又怎麼是一個小小記者能夠難住的。
只是,說完話,誰也沒有注意,轉身離開的陳陽,眼角竟然彷彿有着淚水滑落。
“後繼無人,哈哈哈,好一個後繼無人。”
“陳陽啊陳陽,你賺了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你已經高高在上了,可是有什麼用。”
“廢物,你這個窩囊廢!”
“雪兒,夢妍,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啊!”
豪華的別墅內院,誰也不知道,商場之中可以叱吒風雲的夢雪集團董事長陳陽,正抱着酒瓶子發了瘋一樣的往嘴裏拚命灌酒。
“我悔啊!”
酒精的迷幻之下,陳陽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場景。
那是一間泥巴小院,昏暗的煤油燈下。
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正伏案寫着什麼東西,旁邊被窩裏,一個乖巧懂事的奶娃正呼呼的酣睡着。
一個背着包裹的寸頭男人在門前望着女人,一聲不吭,門外似乎還有着叫嚷聲,男人咬牙抬腳就準備走。
“不許走,陳陽你個窩囊廢,你要是敢走,老子殺了你!”
隨着別墅里“砰”的一聲,酒瓶摔得粉碎,玻璃碴子劃破了陳陽的手,鮮血直流,可是他卻絲毫不在意。
反而發了瘋一般的大喊!
“不許走!”
“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走,不要丟下她啊,我求求你了……”
陳陽滿是鮮血的手在空氣中一陣揮舞,他先是聲嘶力竭的大吼不許走,可是那場景里的男人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越走,越遠。
直到他眼睛裏快要看不到那個破敗的泥巴小院。
別墅里的陳陽,從嘶吼到無助的哀求,他倒在地上,拚命的想要拽住夢幻里男人的腿。
卻不小心,渾身都紮上了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可是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相比於肉體的痛苦,這些年無盡的悔恨,比刀扎還要痛!
這個場景已經無數次出現在陳陽的腦海之中,那個離家而去的男人就是30多年前的陳陽。
這一別,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多年以後,陳陽才知道,他回城之後,女兒病重,為了救女兒,妻子去黑市賣血,最後疾病纏身,在滿身病痛里死去。
她至死,都在等他回去。
可是他呢?他做了什麼?
他下鄉之後,所有下鄉的知青里,只有沈雪包容他,一直支持着他備考,返城以後恢復高考他當仁不讓的考上了大學,緊接着出國,然後開公司,賺得巨富。
可是妻子卻在病痛之中死去,女兒視他為死仇,形同陌路。
他悔啊!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再丟下妻女,絕不!
酒精和血液快速流失的雙重致幻之下,陳陽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眼淚和着鮮血流滿了他的臉。
他的世界開始黑暗。
直到,一束光,彷彿要刺破他的眼睛。
“陳陽,你小子發什麼愣呢,有沒有聽到茂升哥的話。”
“咱們幾個,可就你小子不知輕重,才來幾年就玩了個鄉下女人,還生了孩子,按照政策,結了婚可是回不了城裏的。”
“趕緊回去跟那個女人離婚,晚了等名單下來了,回不去可別怪哥幾個沒提醒你。”
陳陽只覺得渾身一陣火辣辣的,身旁的稻穀垛子散發著一股夾雜着稻穀清香以及腐爛泥土的刺鼻味道,讓他一陣發暈。
養尊處優幾十年,他已經多久沒有聞到過這種氣味了。
“跟你說話呢,要不是你爹媽一直交代我照看你,我才懶得管你,你這兔崽子別不識好人心。”
穿着青布外衣的男人狠狠拿手裏的稻穀砸在了陳陽臉上,稻穀刺的陳陽脖頸一痛,雖然沒流血,可也劃出幾道血痕。
瞬間的刺痛終於讓陳陽清醒了。
望着眼前一片黃澄澄的稻田,還有正拿稻子拍他的鄭衛國,陳陽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隨之則是一種無法抑制的喜悅。
他拿起手裏的鐮刀,一咬牙,對着手臂就是狠狠割了一刀。
殷紅的鮮血瞬間就順着手臂流了出來,鑽心的疼痛卻沒有絲毫讓陳陽痛苦,他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會痛,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我真的回來了,回來了,1978年,我還沒有回城……”
陳陽彷彿發了瘋一樣的大笑,一旁的鄭衛國彷彿被他拿鐮刀割肉嚇傻了一般。
直到他們前面一個高大的漢子衝過來,拿着自己掛在脖子上的汗巾連忙扎住陳陽流血的手臂,鄭衛國這才回過神來。
“你小子就算想逼沈雪離婚也用不着自殘啊。”
“直說,那個鄉下丫頭敢不跟你離,你也真下得去手。”
鄭衛國一陣嘟囔,可是陳陽卻根本理都懶得理,手裏的稻禾一丟,直接就往前世那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裏的泥巴小院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