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以身飼魔02(大修)
許暮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空的提議。
「不麻煩大師了。」
「以貧僧觀之,施主急於求成,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許暮看他嚴肅的模樣,開了個玩笑:「我本來就是魔了,再入魔又能如何?」
他走了過來,臉上寶相莊嚴,微微一禮,「那貧僧就更不能坐視不理了。」
「大師不嫌辛苦,我就不推辭了,來吧。」許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
要幫忙,首先他要到塌上來。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上次沒人看着,這次許暮盯着他,似是好奇這樣一位不近女色的僧人如何上女孩子的床。
了空面不改色地上塌,許暮見他動作,略帶三分不懷好意,提醒道:「不脫鞋嗎?」
後者動作一頓,除去鞋子,盤膝坐到許暮對面,與她對視,眼底靜謐一片,如同幾十年無人抵達的山峰之巔。
許暮發現,他不會瞻前顧後,下了決心就分外坦然。
下不來台的變成了她。
「施主,靜心。」
了空閉目,運功,雙掌朝上,緩慢抬起,許暮隨意搭在膝上的雙手彷彿受到牽引一般跟上去,與他的雙掌隔空相對,佛門真氣湧入掌心的瞬間,許暮罵了句髒話。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許暮靜下心來。
……這很難。
這是她受傷最重的一次,此前,她不需要別人為她療傷,上一次她暈了,不記得感受,不知道強行拓寬經脈竟然如此痛苦。
她緊咬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隨着外來真氣的退潮,臉色沒有那麼難看,睜開眼睛,胸前小幅度起伏,不住喘息。
「……還好嗎?是貧僧魯莽了。」
許暮擺擺手:「與大師無關。」
宋缺最好追殺失敗,她要親手宰了石之軒!
「這次貧僧會……」
「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大師早點休息。」
說罷,她穿上靴子,幾步出了房間,徑直去隔壁房間,撲面而來的冷意讓她清醒了點,她往塌上一坐,了空那麼一出之後,她一點睡意都沒了,干一整晚疏通工算了。
系統輕輕戳戳她:「阿枳,讓他幫幫你不行嗎?你一個人要花小半年。」
許暮眼神清明:「不能讓他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他付出越多,放下就越難,我不能拖累別人。」
她嘆氣:「也不知道向雨田哪去了,他要是在,我還能管他借邪帝舍利。」
系統吐槽:「麻煩了空不行,麻煩向雨田行是吧?」
「向雨田想要的是我做好這個聖君,帶好這兩派六道,我能做到。了空想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系統答不上來了。
要是普通人喜歡某個人,想要的自然是回應,是等同的愛,攜手終老。
這位凈念禪宗的高僧想要什麼?無例可循,這太棘手了。
不過還有更棘手的。
許暮頭都要大了,事情多,時間緊,不多想了,趕緊幹活。
天還沒亮,她就停了下來,想早點熬藥,剛走到門口,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的對話聲。
是碧秀心和了空。
她豎起耳朵聽了會兒,直到碧秀心離開,她才拉開門,南方冬天濕冷的空氣一下凍住她的呼吸,儘管有烈焰無相護體,還是覺得冷。
了空並不意外,目光往她單薄的衣物上落了落,端着托盤朝她走過去,許暮下意識側身,讓他進屋,他來回兩趟,朝食和葯都擺上桌,不着痕迹地將許暮拉進屋,將寒風關在門外。
「她不肯放棄。」
「秀心師侄是慈航靜齋幾代以來天賦最好的傳人,她師父來信時說,她很有自己的主張。」了空說道。
許暮扯了扯嘴角:「看得出來,她師父應該很頭疼。」
判斷無法除掉石之軒,腦子進水決定用感情牽絆他。
不管她在石之軒身上投注的是情不自禁地吸引,還是自我催眠而產生的喜歡,她都註定不會有好下場。
這件事再次堅定了許暮除掉石之軒的決心,他就是個萬惡之源,每次捲土重來都會帶來傷害。
一頓早飯吃得食不知味,兩人一起收桌子,許暮去搶洗碗的活,沒搶過,她蹲在旁邊,看得出來他動作很生疏,「大師沒做過這種活,讓我來。」
了空一讓:「貧僧可以,施主應該去喝葯。」
許暮充耳不聞,托着下巴凝視他的側臉,很有主意的不是只有碧秀心,這位也不遑多讓。
「碧秀心的事瞞不過天下人,此舉置慈航靜齋於何地?」她問。
了空:「慈航靜齋會妥善處置。」
許暮話鋒一轉:「大師出來這麼久,凈念禪宗沒有催促嗎?」
「待施主好轉,貧僧自會離去。」
許暮神色肅然:「大師,不是我趕你,你讓我在佛寺容身,願意助我療傷,在下銘感五內,日後大師若有驅策,我必不推辭。然而此事一旦為石之軒所知,那種卑鄙小人一定會造大師的謠,屆時不單單是大師,連凈念禪宗的名聲都會受影響。」
你趕緊回去吧,她一個人待在佛寺里,或者找個荒郊野地也可以的。
她真沒想到,了空提議讓她藏在佛寺里,自己也會跟過來,按照常理來說,這動了凡心的和尚,不應該離源頭越來越遠嗎?
了空道:「施主不必多想,石施主是否知曉你在佛寺,是否知曉貧僧為你療傷,都不會影響他將要做的事。」
「難道大師一點都不顧及凈念禪宗的名聲嗎?」
「待施主傷愈,貧僧會辭去主持之職。」
許暮:「……」
他洗好最後一個碗,轉頭看她,聲音夾雜在風吹樹葉的颯颯聲之中,莫名有種看穿宿命的蕭瑟。
「話已至此,你為什麼不問問,那日石施主是用什麼事威脅貧僧的?」
他一直規規矩矩稱呼許暮為「施主」,於是這個「你」字便帶了點不一般的味道。
系統都驚呆了:「他、他是什麼意思?」
許暮:「這還看不出來,他放棄治療了!」
她不會回應每個人的喜歡,更不會負責任,這不代表她能看着恩人因對她的喜愛而惹來惡名,他不在乎,天下人能不在乎嗎?此前他們如何推崇他,就會如何諷刺他,畢竟人們最喜歡的就是落井下石。
「你說我要是溜了,他會老老實實回去嗎?」
系統嘗試分析了空的行為模式,得出差不多的答案:「他可能會找你。」
「所以,只能出狠招了。」許暮暗暗下了決定。」
系統:「???」
分析阿枳行為模式,分析中,分析失敗。
它略顯驚恐:「你個小王八蛋想幹嘛?」
許暮沒有回答,揚聲對了空抱走一桶碗筷的背影說道:「大師,在下斗膽,請大師助我療傷。」
了空應允。
如果將許暮經脈里的堵塞比作巨石,衝擊這塊巨石的佛門真氣比作汪洋大海,第一次使許暮感到痛苦,所以溪流換了大海,開始慢慢磨這塊巨石,打算滴水穿石。
從天亮磨到天黑,熬走日光,迎來月影。
待到後半夜,終於大功告成,兩人各有各的疲憊,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了空抬眸,見她坐在月光之中,身上鍍了一層銀邊,一時之間有幾分不真實。
他移開視線,「貧僧去燒些熱水來。」
了空轉身下榻,鞋子還沒穿上,背後貼過來柔軟的軀體,一條手臂環繞着脖頸,另一條在胸膛上游移。
他全身僵住,像一座矗立在月光下的雕像,將他一切秘密照得纖毫畢現,而那個始作俑者卻藏在陰影里興風作浪。
「做完再去,先陪陪我。」
「長夜漫漫,我們來聊聊石之軒用來威脅你的那件事。」
許暮一直清楚自己真正的目的。
可是她還是生出不合時宜的興奮,白日裏斯斯文文的人,到了夜晚暴露出可怖的征服欲,想要攀登一座高聳的雪山,想要化作暴風捲走銀裝素裹,看到塊塊分明的青石板路,化作雲來觀賞,化作雨來撫摸。
大手包裹住她不老實的手,握得很緊,怎麼抽都抽不出來。
許暮挑眉,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怎麼?你不想嗎?」
了空單手豎在身前,垂下眸子,輕聲道:「施主何必戲弄貧僧,你只不過是想要迫使貧僧回凈念禪宗。」
「你說的對,也不對,」許暮的語氣漫不經心,「你若走了,這事就過去了,你若不走,我會破了你的色戒。」
她五指修長,強硬從手背插入他的指縫間,牢牢扣住他的手,像她那個人,堅定,強硬,做什麼事都勢在必得。
「佛門五戒里沒有戒葷,卻有戒色,大師,你要想清楚。」
「施主一定要逼迫貧僧嗎?」
白龍從厚重的雲層里探出龐大的軀體,繞着雪山飛了一周,漫長的身體一圈又一圈地纏上去,龍頭棲息在山頂上。
「大師啊,人不能什麼都要。」
它似是沒什麼耐心,纏得越來越緊,好像要將這座不識好歹的雪山粉身碎骨,然後抓着那些石塊堆出一個合它新意的出來。
山是沒有感情的嗎?它便偏要一個用有感情的,全天下獨一無二的。
她雙手用力,直接將他推倒。
了空眼見一切顛倒,一隻手按住她的后心,另一隻手點了她的穴道。
她安靜了下來,了空緩緩合上眼睛,平復過激的心跳。
佛門五戒,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Yin,四不妄語,五不飲酒。
心如功曹,功曹若止,從者都息。欲生於汝意,意以思想生。二心各寂靜,非色亦非行。
邪Yin源自慾望,慾望源自於心,從前他不懂,為何佛只戒色而不戒心,如今方知,七情六慾,無人逃過,我佛慈悲,不曾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