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友
次日下午。
“桀妃,你幹嘛去?”湯佩從外面回來,在門口迎面碰到正好出門的桀。
“我去學校有點事。”她彎腰拉上短靴的拉鏈,猛的想起一件事,“媽媽,能再給我點錢嗎?”給裴栩付完那一千塊錢她身上已經一貧如洗了。五百八是裴栩自己掏的。
“啊嘞?”湯佩疑惑道,“昨天的五百我還以為你是拿去買你自己想用的食材去了,結果回來,哦,是我想多了。”她把一隻手捂上桀的胸口,然後一本正經的問:“告訴媽媽,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您這腦洞,不愧是我親愛的作家大人。”桀僵硬的誇讚道。
湯佩收回手,遺憾道:“沒有加快。”
桀挑眉,繞過她去開門,湯佩一手按在門板上,“那你的錢一夜之間去哪兒了,媽媽不是小氣啊,只是好奇!”
桀看着光溜的原木色門板,“捐了。”
“哈?”湯佩意想不到地張大了嘴巴。
趁着湯佩愣神的空檔,桀拿開她的手,臨出門的時候繼續完善她那沒營養的小謊話,“借同學買貓糧了,我先走了。”
“貓…糧?”
桀一直不是亂用錢的人,有時候隔好幾個星期問她有沒有錢用,她都說還有。所以在這方面,湯佩一直很信任她,這次難得她自己主動問,應該也是有急用吧。
進入電梯的時候,桀的微信響了,她拿出手機,點擊湯佩那一條未讀。
收款。
『謝謝媽媽…』
『太平了,手感不好。我得給你補補。』
『?』
>>金風高中
五點半,正好趕上放學。
桀坐在金風校門對面的書吧里,點了一杯熱摩卡。裴栩今天應該不會來學校,只要隨便編個借口今天請假,那方式他們就暫時拿她沒辦法,至少今天這關是過了。昨晚裴栩雖說不怕他方式,但桀只當她是死鴨子嘴硬。從高一起,她們倆就一起玩,那期間裴栩的好友圈也就只有班裏幾名普通女同學而已。所以,“外援”應該是不存在的。
過了十五分鐘,依然沒看見裴栩從校門出來,九成是沒來上學的。
桀稍微放心了些。但是又想,方式他們為什麼也沒出現?(沒有見到類似不良少年約架的人群)
這時,她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裴栩,我是許洋,對不起。我沒法當你的面對你道歉,我知道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垃圾,我是個懦弱的人。但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另外,方穗還是講道理的,她讓我約你去實驗樓天台,說那樣就放過我和我分手,我也是不得已…你好好和她道歉,她會原諒你的,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
“原諒你他娘的廢物!”桀低聲罵了一句,片刻不停的沖往校門。
因為跑的太急,在經過前門操場的時候撞到了一個男生,她邊跑邊道歉,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時間看。
電梯停在三樓,她不停的按着往上的按鈕。到了,進去后直接按頂樓,天台在六樓,電梯只到五樓,還有一樓是要爬樓梯的。
快關門的時候,聽到有人說等等,她抬眼去看,對面走來一個女生和四個男生,轉念一想,不會這麼巧吧?為了保險起見,桀按了關門鍵。
她在門關上那一刻,聽到了女生大喊等等,還有一個男生,熟悉的,罵聲。
方式。
五樓到了,她把腳上的黑色短靴脫了,用來抵着電梯的門,然後光着腳大步大步地跑向旁邊的消防通道,手扶着欄杆往下一看,沒人,看來他們選的還是電梯。往上跑,她看到了坐在天台樓梯口的裴栩,正低頭思考着什麼。
“裴栩!”她大口喘着氣,眼睛裏裝着的是天台外面照進來光。
很耀眼。
“桀妃…”裴栩怔怔地站了起來,擋住了唯一的光線,看不清她的表情。
“快跟我走。”桀上手拉她,她的手是冷的。
女孩們手緊扣着,而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響。
“你的腳…”裴栩發現她居然光着腳,腳指甲是她喜歡的黑色,她那麼喜歡黑色。
“沒事。”她讓裴栩先進去電梯裏,然後再把鞋拿起來,當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她靠着電梯廂壁閉上眼睛,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樓道里的是方穗他們?”裴栩兩隻手提着她的書包靠在另一邊的廂壁,輕聲問。
“嗯。許洋那傻缺給我發信息說方穗讓他約你去的天台。”她不太喜歡運動,隨便跑跑就容易喘,逐漸平復了呼吸,她抬頭回答。
裴栩看着她,嘴唇動了動。
“叮。”一樓到了。也剛好打斷了裴栩。
桀注意到她的神態,眨了下眼睛,然後扭頭扯出一個淡笑,“走吧。”
裴栩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已經穿好的鞋子的腳,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堵塞感。
突然,桀停住了腳步,裴栩朝她的視線看過去——實驗樓的門口倚着一個人。
有點莫名的眼熟。
那個人頭髮是金色,劉海乖順的貼着額頭。身穿着黑色的西裝式外套,裏面一件黑底白字的t恤,一條綠色直筒闊腿褲里的兩隻腿其中一隻正踩着他靠着的另一邊的門框。
桀短暫的停了五秒鐘,繼續往前走。
“站住。”聲音像秋天落葉掉在地上的感覺。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你為什麼幫他們?你知道這是校園暴力嗎?你現在放我們走,我告發他們的時候不帶你。”桀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站住,裴栩緊抓着她的手。
“嘖,這個問題…”他似乎在思考,但他的腳依舊不放下。反問:“那你呢?為什麼幫她?你也知道她做了不厚道的事吧?”
“裴栩…”她叫裴栩名字的時候,眼睛是盯着他的。“你先走。”
“啊?我…”裴栩睜大眼睛在她(他)們之間來回掃視。
“你不會現在還發花痴吧,等會兒方穗她(他)們就下來了,她(他)們要找的是你,你先走。”
那男生聽她這樣說,口罩外的眼睛似乎在笑。
“怎麼走?”
桀盯着他的眼睛,然後冷不丁朝他踩在門框上的腿使勁踹出一腳,男孩反應過來,立馬撤腿。
裴栩被桀使勁一推,一個踉蹌,過了那道門。
“跑。”
男孩看着桀使勁拽着他兩隻手的胳膊,好細。從側面看,她的睫毛大概有三厘米多吧,挺長,還往上卷。
“他奶奶的裴栩!”方式的出場bgm就是罵人。
“小高,這哪兒的妞啊,怎麼還玩上捆綁paly了呢,你不夠意思啊。”方式旁邊的一個一頭黑捲毛的小子笑的不懷好意,右邊臉有個梨渦。
男孩不理他,他靠近桀的左邊耳朵,輕聲說了句,“我的答案是:朋友。”
桀愣了一瞬,回過神來的時候,是裴栩拽着她跑,身後是方氏兄妹的叫聲。
“你這朋友這是當著我們面兒放水啊?”
兩個人一路狂奔,途中慢悠悠走着的學生們對她們好奇側目,她倆一直跑到地鐵站。
“你…沒事…吧。”裴栩也喘的不行,單手抓着書包,一隻手攙着腰。
桀兩隻手捧着肚子,表情有點扭曲。“跑的肚子有點痛,我發誓我要好好鍛煉身體。”
“哈哈哈…”裴栩毫無預兆的笑起來,桀喘的慢了些,站直了看她。
“你笑什麼?沒良心。”
“不是,我想起你高一的時候,為了不上體育課可是想了無數爛借口。體育老師最後都懶得管你了…”說到後面,裴栩語氣從輕快到躊躇。
“我剛剛不走,是因為我不想變得更自私。電話號碼那事是因為我太自私,我想到的只有自己,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你今天不計前嫌的來救我。我要是走了,就是恩將仇報,忘恩負義。”裴栩眼眶有些泛紅,她使勁握住拳頭,指甲嵌入肉里,疼痛卻稍微緩解了些鼻酸。
“打住,打住,沒這麼嚴重。我是為了我心裏可愛的裴栩,我的朋友裴栩。所以我出現在這裏。”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語氣柔和,她不太擅長安慰人。
“不過,這不代表我完全不怪你。改天我會好好批評你的,你別高興太早。”
“還是謝謝,桀妃。”
這大概是桀認識裴栩以來,聽她說的最誠摯的一次謝謝。沒有撒嬌,沒有油膩。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