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影浮現
青風依舊每日去聚寶齋,只是任務內容豐富了許多。從原來的拍賣場參與拍賣到後來跟隨總管身邊做護衛,再到押運拍品,總之越來越受總管信任。總管甚至給他在聚寶齋安排了一個房間,偶爾任務太晚,青風就住在聚寶齋。而獸靈珠早已攢夠了氣合級所有需要,因為在集市初級獸靈珠可以按照一定比例換取高級獸靈珠,所以青風還在繼續收集初級獸靈珠。
這一日夜裏,青風接到任務,與總管一起押運一件寶物送至縣城一家當鋪,路程並不遠,所以總管除讓青風跟隨外,僅帶了六名隨從。青風步行走在最前面,總管坐在車廂里,押着貨物。行至一條不算寬敞的小路時,青風覺得周圍過於安靜,氣氛不對,便用木之力探知,探到周邊竟然有十幾人隱藏在房頂上。青風馬上甩出袖匕,並伸手攔住馬車。總管在車裏未動,但護衛趕緊圍住車廂的四周警戒起來。
護衛們剛剛站好隊形,一群黑衣人從周圍房頂站起身,落石,火球,風斬,水刃一齊攻過來。周圍護衛修為低一些的抵擋不住,倒了下去,其他護衛用真氣或是土盾防禦,但堅持了一會兒也都倒下了,僅剩青風用土盾擋在身前,同時凝真氣抵擋。
這時聽得“嗖”地一聲,一根巨大弩箭射向車廂,青風沒加思索,衝到車廂一側,結印出兩個分身擋在身前,又出土盾。但那弩箭穿過分身,射透了土盾,也衝破了青風最後的真氣防禦深深刺進了腰部。青風用力拔出巨弩箭,丟在一邊,頓時一股血噴出。青風運真氣止住血,同時出手結印,真氣凝出一隻剛化形出牛頭的火犀牛,繞着房頂撞過去,瞬間沖落了幾名黑衣人,然後又結印出暗影分身,衝上屋頂。幾名黑衣人跳下房頂,舉着武器圍過來,不停地攻擊青風。青風土盾擋住前面,但側面已經無法結真氣防禦,腿部又中了兩刀。
青風提真氣準備出落雷反擊,但覺的頭暈目眩,知道自己中了毒,感覺大事不妙。在青風真氣控制不住,前面土盾剛散之際,突然一陣樹葉飄落,接着周圍黑衣人都大叫起來。青風勉強抬眼看到黑衣人都被巨大藤蔓纏住,接着地下又竄出地刺,將那些黑衣人身體穿透。青風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旋轉起來,“噗通”一聲倒了下去,眼前漆黑一片。
青風慢慢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但還有些昏昏沉沉。他發現自己上身赤裸,躺在陌生人床上,而總管叼着煙袋坐在自己身邊。總管見他睜開眼,便嘴角向上翹了一下,嫵媚的眼神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貼着青風的皮膚,順着胸口向下滑,一邊滑動着手指,一邊說道:“沒想到這老者面具之下,竟是如此俊朗的少年。”
手指滑至肚臍,青風反應過來,坐起身,向左側扭身躲開手指,說道:“姑娘停手。”又低頭在床上找面具想帶上。
“姑娘?你不是應該叫我總管么?”這總管收了懸在空中的手,吸了一口煙吐在青風臉上問道。
青風咳嗽了一陣,覺得腰部有些疼,用手扶腰,才發現腰上纏着厚厚的布帶。拱手說道:“感謝總管大人救命之恩。”
“是你先捨身救我啊?”女人慢條斯理地說道,又向青風湊近一些。青風向後躲了一下,貼到了牆上。
“那攻城巨弩可以刺破牆壁,你竟然衝過來用身體擋?”總管說道。
“保護總管是我的任務,沒時間多想。”青風回道。
“誒呦,好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子,你若說願為我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定能痛哭流涕,說不定還能以身相許呢?”女人又伸手要摸青風,青風沒有位置可退,只能攥住女人的手。
“你這小子從暗繫到土系,又到火系。今天我們幾乎同時發現埋伏,想必你也會木系探知,一個一個的讓我吃驚,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不會的呢。”女人手被青風攥着,沒法動,只能向前傾了一下身子。
“總管身手了得,即便我不出手,定能全身而退,反倒是我拖累了總管。”青風岔開話題。
“是你幫我爭取了佈陣的時間。”女人說道。
“佈陣?”青風有些疑惑。
“看來你對木系還不精通啊,今天姐姐教你一手。這木系生機之力用於人是恢復真氣,用於植物是爆長。用自己真氣涵養過的種子,可以隨你控制生長。我用落葉群舞之際播下了蛇藤和刺杖的種子,所以你幫我爭取了時間。”接着女人盯着青風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抓我手幹嘛,剛剛幫你解毒,我這手該摸的地方可都摸過了。”
青風鬆開手說道:“謝總管幫我解毒。”
說完看到面具在女人身後,便要去拿,女人先一步拿起,笑着說道:“都看過真面目了還帶他作甚?你若想偽裝,也應該弄高明一些,當初見第一面就被我看出破綻。你這老者的聲音,卻有像女人一般纖纖玉手,着實可笑。”說罷把面具丟給青風。
青風這才恍然大悟,第一次見面時,自己拱手行禮,她確實看到自己的手時頓了一下,而後狡黠地笑了,難怪猜出自己需要獸靈珠。
“總管明察秋毫,屬下慚愧。”青風說道。
“毒幫你解完了,你又不讓我摸,那就回房休息吧,按你這恢復速度,明早便可無事了。”那女人搖搖頭,從床上站起身來。
青風趕緊披上外衣,套上面具,從總管房間退出,感覺身後那女人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盯着自己。
回房后青風細想今夜這件事,還是有些后怕。被襲擊中毒險些喪命,而這女人既知道了自己的真實相貌,又知道他會多脈戰技,不知道對自己是否是個威脅。另外青風認識到,踏入江湖和學宮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江湖的世界是沒有規則的,殺人的手段可不僅僅是靈脈之力,今日這毒便讓自己吃了虧。想到這裏,青風回想起父親教自己做獵獸陷阱,用過很多帶毒的機關暗器,自己都親手製作過,決定來日去鐵匠那裏打造一些暗器,關鍵時刻保命用。想過之後,青風盤腿坐在床上開始嘗試着調息,運行真氣,感覺很順暢,沒有留下內傷,看來這毒確實被那女人徹底解掉了。
早上醒來,青風穿好衣服,帶上面具,準備起身回學宮,但剛開門走出幾步,見到從外面大堂走進來一群人,而總管正好開門迎上去。青風本想轉身回房,但又覺得太刻意了,怕引起他人疑心,便低頭跟在總管後面向前走。走到來人面前,只聽總管說道:“您來的好早啊,義父。”
青風抬頭一看,吃了一驚,因為青風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竟是縣守大人畫知高。那畫知高仍是青風第一次見到他時一臉慈祥微笑模樣。青風心想:縣守大人怎麼會來這聚寶齋?難道這聚寶齋是畫家的產業?這女人竟然是畫知高的義女,畫縣守如此宅心仁厚,這女人卻如此狠辣。看來畫縣守看走眼了。青風正推測着,突然見那畫知高甩手狠狠抽了總管一個耳光,這耳光是帶着真氣打出來的,總管被打得仰身倒向後面。青風又吃了一驚,腦海空白了片刻,在總管落地前的剎那才反應過來,飛身跳過去扶住總管。他看見總管有刀疤一邊的臉上,浮現出一枚清晰的手印,嘴角被打破,滴下血來,而臉頰瞬間腫了起來。
青風扶總管起身,但怕那畫知高再動手,就移步向前,想到前面擋住畫知高。但總管拉住他的胳膊說道:“退下,不得造次。”說完“噗通”一下跪在了畫知高面前。
那畫知高又舉起另一隻手,狠狠抽在了總管的另一邊臉上。“啪”的一聲,總管應聲倒下去,但馬上又起身跪好。
這一巴掌似扇在了青風臉上,讓他心頭一緊,心中充滿憤怒,攥起了拳頭。而總管的舉動讓青風詫異。透過面具,青風看那畫知高依然是慈祥微笑着,只是這微笑有一種讓人刺骨的寒意。他覺得畫知高的微笑就像自己的面具,那後面有別人見不到的東西——一隻猙獰的魔鬼,在控制着這張微笑的臉。
“送這麼重要的貨,都不先探一下路么?”畫知高輕聲問總管,可這聲音卻讓青風覺得刺耳。
“回稟義父,這批人是有備而來,刻意等在探路人馬過去之後才設的埋伏。”總管低頭拱手說道。
“可知是何人所為?”畫知高問道。
“回稟義父,女兒正在追查,相信很快就有結果。”說完總管從寶囊拿出那弩箭,雙手舉起說道:“這是昨夜他們用的暗器,上面有迷藍香的毒素。”
畫知高撿起總管手裏的箭,轉身遞給身邊一個人說道:“老三,你去查一下。”
“好嘞,大哥。”那人伸手接過箭放進寶囊。
那被稱作老三的人,相貌猥瑣,高顴骨,塌腮,二隻眼睛像要鼓出眼眶,滿臉皺紋和刀疤,頭髮稀疏向後挽起,弓背,雙腿也是微微向前曲,若夜裏看去,會被誤認為是只猴子。那人右手帶一隻利爪,額頭印記和畫知高一樣是代表雷系的閃電形狀,下面有一道圓環,是雷系武王。
“看來有人向我們發出挑釁了,後面注意點兒,別再出差子,否則你另一半臉也得多道疤了。”畫知高俯下身,狠狠地捏着總管的臉,目露凶光說道,說完立即回復那慈眉善目的表情,轉身帶眾人離開。
青風一聽,暗想:難道這女人臉上的刀疤是畫知高割的?好個狠毒的惡魔!
“義父慢走。”總管依舊跪着說道。
青風過來攙扶總管起來,她站在那裏,等畫知高走出大堂,才轉身,瞟了一眼帶着面具的青風,然後往房間走。青風遲疑了一下,帶着滿心的疑問跟了上去。
到了房門口,總管開門示意讓青風進去,然後關了房門。青風看到她的臉腫的很厲害,嘴角還在滴血,就舉起手運真氣幫她療傷,總管擋住他的手說:“一張已經廢掉的臉而已,沒關係。”
青風堅持要幫她療傷,撥開她的手,拉她坐在椅子上,開始釋放真氣。一會兒,臉消腫了,只是那打破的嘴唇還是有比較明顯的傷痕。青風做這些時,總管看着青風的面具,輕聲說:“人人都有一張面具,不過有人帶着裝鬼,有人帶着裝人。”
青風未接話茬,繼續幫她療着傷,見臉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青風停了手,摘了面具說道:“我看不透你面具下面是什麼。”
“怎麼,很驚訝?看到一個在你面前趾高氣昂的女人,其實在別人面前竟然如此卑微低賤?”總管嘴角向上翹了一下,但因為嘴角破了,所以表情有一絲不自然。
“真正讓我吃驚的是你不懼、不怒、更沒有一絲反抗的表情。”青風說道,“那是多少次羞辱,毆打之後沉澱下來的平靜?。”
“哼,怎麼想聽我的故事了?”總管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好吧,就告訴你,我這張面具下面是什麼,全當謝你剛剛為我挺身而出。”於是總管開始講她的故事。
“我應該是不到三歲來到畫知高身邊,懂事之後另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姐姐告訴我,我是被他們搶來的。我對自己身世完全記不起,只記得在全是大火的院子裏拚命跑,然後被蒙了頭,我拚命掙扎叫喊,然後被人打暈了。家裏的事兒只記得,大大的院子,大大的床,大大的房子,爹爹的鬍子,娘的長發,還有這半枚玉佩。”總管說著舉起了佩戴在身上的玉佩。
“你竟然是被畫知高搶來的?”青風驚嘆道。
總管未理會青風的話,繼續講道:“陸續被搶來的孩子有八個,那個大我三歲的姐姐,在我六歲那年準備逃跑,被抓回來。畫知高讓我們站一排,眼睜睜看着他把那姐姐活活打死。我現在閉上眼睛,那姐姐的慘叫聲,還能在耳邊迴響。”說道這裏,總管抱緊了自己的胳膊,身體不由得有些發抖。青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總管稍稍平靜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講道:“另一個比我大二歲的孩子,受不了那刺激,當晚從閣樓跳下摔死了,剩下了我們活着的六個孩子。”
青風雖然知道了畫知高笑臉下面是魔鬼,可是這等殘忍還是讓他很震撼,另一隻手不禁攥起了拳頭。
“因為畫知高喜歡蘭花,我們被取名玉蘭,白蘭,春蘭,蕙蘭,寒蘭和鈴蘭,我便是那白蘭。我們從小就受到各種戰鬥訓練,到成人後,畫知高便收我們做義女。對外說是義女,其實就是玩物。我因為不想從他,所以毀了自己的臉,被送到這聚寶齋做了管事。其他姐妹還是在那畫府。”
青風聽到這裏非常震驚,原來這女人狠辣的面具下,竟有如此可憐而堅韌的一面。回想起自己來到聚寶齋,這女人的所作所為其實並無惡毒之處,而且都在關照自己,而自己竟然被表面所迷惑,提防且厭惡她。自己是多麼膚淺。
“怎麼不逃跑?”青風急切地問。
“逃跑?我這種雙手沾滿血的醜女人到哪裏容身?有些船一但登了,一輩子都上不了岸。”女人嘴角又翹了一下,有些嘲諷的語氣着說道,這笑容讓青風有些心疼。
“逃到皇城去,我不信他畫知高一手遮天能遮得了皇城。”青風攥着拳頭說。
“哈!哈!哈!”女人這次笑出聲了:“如果這畫知高是鬼,那皇城裏的君主就是閻王。你可知現在的君主姜選是如何登上這虞國王位的。”
“難道也和畫知高有關?”青風疑惑問道。
“這畫知高本是虞國盜賊團伙七鬼中的老大,今天見到那個戴利爪的人是他親弟弟,七鬼里排行老三都叫他三鬼。而姜選曾經是七鬼中的老二,後來離開七鬼換了身份入了皇城,陰差陽錯竟然被提拔成了當年的皇宮護衛軍總管,並深受當時君王公孫秋的器重。但他還不知足,暗中勾結這七鬼,在元宵燈會皇城歡慶時,偷偷開城門放七鬼進入皇宮,燒殺搶掠。而姜選假裝除賊,引七鬼入了內宮,一把火燒了皇宮,殺了君主公孫秋。那姜選與畫知高做了交易,殺了七鬼中的其他四隻鬼讓姜選邀功,做了新君王,而畫知高搖身一變成了洛縣縣守。”
“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怎麼知道的?”青風追問道。
“那畫知高與三鬼喝多了,當我們姐妹的面說的,定不會有假。”白蘭說道。
“另外,這恐懼和勢力只是畫知高控制我們的第一張網,他還在我們六姐妹身上都種下了噬心蠱,每個月都送葯過來,不然會被蠱蟲鑽心而死。”白蘭繼續說到。
“這畫知高真比鬼還歹毒。”青風憤恨地回身舉拳砸了一下牆,然後轉身看着白蘭說道:“我在丹閣書上看過解蠱毒的丹藥配方,蠱蟲雖然兇惡,但種類不多,我可以探一下屬於哪種屬性的蠱蟲,就可以配藥引出殺死。”青風說道。
“你還懂這些?”白蘭問道。
“我平時看的書比較雜,碰巧知道,先讓我來探一下這蠱蟲屬於哪類。”青風對白蘭說道。
“不必了,我是料定這輩子逃不出那畫知高的手心,這蠱蟲殺死,不殺死對我來說沒有差別。”白蘭擺手平靜地說道。
“那畫知高如此作惡多端,總有得到報應的一天。到那天,沒了他的解藥,你也陪他去死么?”青風按住白蘭的肩膀問道。
“這……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好吧,你且試一下,解不解得了,倒是無所謂。”白蘭揮手說道。
“這噬心蠱下蠱的位置應該在胸口,我從下蠱的位置輸入不同血脈的真氣,看它對哪種真氣有反應,便能推測出大體種類。”青風說道。
白蘭將胸口處衣服拉下來,露出一個傷口。雖說白蘭對青風故意地言語輕佻,但內心其實還是羞澀少女,她紅了臉,頭偏向一側。青風手指點上去依次運七脈之力注入探查,當換至土脈時白蘭說胸口有鑽心的痛感。青風又試了其他脈都沒了反應,心中有了數,撤回了手指說道:“應該是地蠶蠱,我回去製作丹藥,大約兩天可以煉製好,之後過來為你解蠱。”
“無論能否成功,我都謝謝你,你是我遇到第一個不該殺的男人。”白蘭看着青風說道。
青風聽這話,即覺得怪異,又覺得真誠,就對白蘭說:“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儘力試試,你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