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二十七·花事

隨筆二十七·花事

窺見美麗的事物,為什麼總是會覺得心痛呢?

庭有花開,海棠、芍藥、月季或是牡丹都好,蜂與蝶在其間翩然,起來得早還可以看到花瓣與葉片上的露珠,這自是世間絕美的景色。只是,名花滿園,又怎麼少得了那一宵冷雨?便是躲得過寒風冷雨,又怎奈何春殘花落。

英雄末路,美人遲暮,世間種種,又何嘗不是如此?

忽的想到清代女詩人趙艷雪的這首《悼金夫人》:“逝水韶華去莫留,漫傷林下失風流。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春生夏榮,秋枯冬滅,似乎是一切事物都逃不過的宿命。哪怕固執如頑石,能在風蝕水蝕以及自然界中各種其他的物理、化學、生物作用之下堅守十年百年千年乃至萬年,卻也無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十萬年百萬年乃至千萬億萬年依然不被消磨。滄海桑田,一念成塵,又何況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

如此這般言語,卻是有幾分傷春悲秋。

只是,我所傷與悲的,又何止是一度春秋。太陽落下明天還是一樣會升起,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會開放,這又有什麼可以傷懷的呢?

長恨百年須臾,不見萬古長空。

卻恰如太白這句“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所說。今月曾照古人,古人卻無從看到今月,千百年後的我再讀這句詩,卻也只能徒然一聲長嘆了。如太白這般風流人物,都只能化作一捧黃土,隨風飄遠,看不到今時的月色。

人類文明這艘忒休斯之船,航海記錄已經寫了幾千年,當然,在更久遠的歲月,它作為一艘獨木舟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船上的零件換了一批又一批,曾經抵禦風暴而受損的那些,大多在風暴肆虐中散失了,餘下的,也早已腐朽不堪,就算陳列在博物館也只能靜靜地躺在那裏了。

而我,也只是一個必將會被更換的零件,連陳列在博物館中的資格都不會有。

或許,我算得上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吧,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卻又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市井俗人所擁有的冷眼,我一分不差。只是,市井俗人的冷眼裏,還會有幾分世態炎涼的意味,我的冷眼,卻儘是淡漠了。可堪白眼的,又豈止是那十之八九。

這美酒堪堪解憂,青眼卻是已然微醺了。

醉里不知煙波浩,夢中依稀燈火寒。怪不得太白會放下“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豪言了。

只是,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未知了。

世界的本質究竟是什麼?蒙昧時期猜想的水火土風乃至陰陽造物,科學發展后的微小粒子原子,更微小的夸克……一種接一種的新的微小粒子,卻又讓科學家們意識到,原子之下,或許還有着更基本的例子——弦。完美符合公式計算與實驗結果的弦理論,預測了一種還無法觀測到的物質,弦。費米子和玻色子之間的一種對稱性,即超對稱理論,至今在自然界中尚未觀測到。更何論將二者結合的超弦理論。

……

有了詩和遠方,便無懼前路的風雨泥濘,嚮往着星辰大海,又怎會在意腳下的水窪坑洞。

欲要探求未知的神秘,便知世間種種樂趣,都是索然無味。我可以說一句我不在乎,卻又難免心頭有悸動——畢竟,我的本質,還是人類這種碳基生物,有激素調節的各種反應,人類種種的特徵,都是本身就存在且無法消弭的。

欲揮筆落墨跡,成一二十言詩篇,卻又突然不知如何下筆。詩詞文章,本就未到高深處,不過聊以自慰而已,更何論又有許多時日未曾動筆,更是生疏。一句“裁卻羅衣挑簾去,雨打棠梨紅影疏”,就已是我不及的了。

志大才疏,說的就是我這種人吧?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千萬種技藝都想沾一沾,卻終是落得百般手段都不過堪堪入得其門。雖明其理,卻又難以放下,則更是落了一層。

這糖好甜,這心好痛。

——2020年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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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暮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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