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警告
劉徹並不傻。
其實早在曹酩第一句話出口的時候他就已經鎖定了某些人。
其中最具嫌疑的就是館陶大長公主以及皇后陳阿嬌。
曾經有那麼一瞬，他甚至都懷疑過東宮老太太……但這個懷疑很快就徹底湮滅在了劉徹的腦海中。
只因為一點，老太太之前聽說衛子夫懷有身孕后，直接下令了，讓宮裏所有人都保護好衛子夫以及其腹中胎兒……甚至……她還因為衛子夫懷孕當著眾人的面呵斥過館陶和陳阿嬌。
可謂是一分面子都沒有給館陶、陳阿嬌兩人留下。
至於外人……
衛子夫入宮之前，就一直在平陽侯府上，除卻陽信公主和曹酩，基本上接觸最多的就只有平陽侯府上的僕從奴隸……而陽信公主跟曹酩又沒有理由去做局為難自己。
至於那些僕從奴隸？他們還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舅舅……”
“如果，他們真的想再針對這件事情的話，肯定不止這一次。”
“或許明天、後天就會有下一次，而且這次還是我察覺到，所以衛青才能只是受傷，而沒有丟掉性命……”
“可若是有下一次呢？誰也不能保證他依舊完好啊！”
聲音堪堪落地，劉徹就惱怒道：“那你說讓我怎麼辦？給他派些侍衛去保護衛青？”
而後他就愣住了，嘴裏喃喃着。
“保護……”
“保護……”
“對了！”
反應過來之後，他就一拳砸到了掌心。
給衛青派侍衛這件事並不可取……但讓衛青做侍衛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啊！
打定主意，劉徹的目光就落在了曹酩身上。
“衛青……我知道怎麼處置了。”
“說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要知道曹酩傷本就不重，但現在他卻非要讓陽信公主傳出去一個受傷很重的消息……劉徹深知他此舉肯定是打算要報復回去了。
雖然曹酩是因為被波及才受的傷……但以他的秉性，不可能不去報復回來。
“知我者，舅舅也！”
當即，曹酩就咧着張大嘴給劉徹拍了一馬屁上去。
“別廢話！趕緊說！”
雖然心底受用，但劉徹還是冷臉輕斥了聲。
“不過要是說回來……”而後曹酩就換上了一臉的若有所思：“在此之前，我倒有點問題想要問問舅舅你……太皇太后那邊，近來好像沒有怎麼難為你吧？”
說著他手就在半空畫出來了一整個圓。
劉徹臉色先一難看，幾乎瞬間便恢復了正常，眼底也有一抹異色浮現。
好像……確實是……
他緩緩搖頭：“沒有！”
曹酩也不打算繞彎，直接笑着說道：“舅舅……我都發現的事情，你竟然都沒有發現么？”
“只要你事事主動去詢問太皇太后，在不違背黃老與民生息的基本國策的情況下……她老人家根本就沒有管很多，不是么？大多事情不還是你在做主？”
如果將權力按照本質來劃分……劉徹現在握在手中的，即是皇權必然會衍生出來的表面權力，而老太太所掌握的，則是由虎符（兵權）所帶來的實際權力。
但現在的問題是劉徹想靠着一系列打擦邊球的方式從老太太手中取得實際權力。
能成功嗎？
稍微動點腦子，這個答案就已經在面前擺着了。
不可能！
從即位以來，
劉徹的表現始終沒能讓老太太徹底滿意，換一句話來說，直到現在老太太都還認為劉徹不是一個足夠合格的皇帝。
就這情況，老太太怎麼可能放心把兵權都交給劉徹？
同樣的，正是因為她覺得劉徹並不合格，需要鍛煉，所以在足夠多的大事小事上，老太太也就只是聽一聽，把控下劉徹執政的具體方向……
劉徹略作抿嘴，而後搖頭，但卻並沒有反駁。
事實就是那樣，他還不至於否認事實。
“所以啊……”
“我就在想，阿母她在好多時候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真的好像……”
“生怕我在做事情的時候犯下某些大錯，所以一開始每一件我想去做的事情，她都要過一遍手才罷休……直到最近，她也才逐漸放開了點手……但她還是要過過眼，然後才肯讓我去做。”
“舅舅，你說太皇太后她，是不是跟阿母她所想的一樣？”
“如果一樣，那你退一步不是更好？或許太皇太后想看到的，就是那樣的你呢？而且退一步……或許也是進了一步呢？”
他正說著，劉徹就直接伸手在曹酩額頭一彈，面色板正着。
“教訓我？我讓你說的是那件事，現在你都給我扯到哪兒去了？”
“重新說！”
雖然依舊嘴硬，但曹酩卻清楚從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沉思。
奏效了！
“嘶……”
“痛啊……”一邊揉着額頭，他就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我這不是正在說呢么！”
“如果刺殺的事情真是館陶大長公主她們作出來的……”
“舅舅你就不想藉著這件事在太皇太后心中更進一步么？或許她能放手更多呢？”
劉徹有帝王之像么？
有！
他本人就是老劉家皇帝該有的那個樣子！
基本沒差。
雖然吧……這人極好面子，但在應該放下臉的時候，他的選擇絕對比任何人都果決迅速。
尤其是當放下臉能換取某一部分權力的時候。
所以在曹酩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就已經想通了所有事情。
而後開口：“酩兒你的意思是，讓我大張旗鼓去查，最後等事情鬧到皇祖母面前之後再退一步，放過犯罪者？”
“是……”曹酩點頭，而後又緊接着搖頭：“也不是。”
“舅舅你是皇帝，查不查，一言可定，但是追究不追究，最後不應該在朝廷的角度上去說，而是由我來提出來，你來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作出最終決定！”
說完他就停住了聲音，隨即臉上笑容浮現：“只有這樣，才能將大事先化掉，然後我才能動手去報復她們……”
“本就是能夠一舉兩得的事情，為什麼要主動放棄某一方面的所得呢？”
曹酩笑得很開心：“舅舅你說是吧？”
這小子！
劉徹無奈一笑，隨即伸手將曹酩頭髮揉亂：“沒想到，肩膀受了點傷，卻讓你這個腦子越發地好了……”
多智近妖啊……這就是一直以來他對於曹酩的印象。
至於說曹酩會不會算計他？
這一點劉徹很早就考慮過了，但時間打消了他的這點疑慮。
曹酩在陽信公主跟劉徹的面前，雖然某些時候對於某一小部分的事實會有所隱瞞，但其餘大多他都會老老實實擺開擺在面前。
而且他大多時候都是用的陽謀，光明正大的算計，卻也真的讓人難以拒絕最後可能會呈現出來的結果。
就像眼前這件事吧……
雖然也在局中，但劉徹卻從心底就難以拒絕曹酩的提議……而且也抗拒不起來，畢竟曹酩所布的這個局，連他自己都是棋子。
而曹酩則是依舊笑着。
“舅舅，這些事情就要麻煩你多盯着點了……我可還受着重傷呢！”
隨即他就沖劉徹眨起了眼睛。
“暫時還醒不過來的那種！”
劉徹頓時就有些哭笑不得。
曹酩這小子……當真是……
“行！你醒不過來！”
“回頭舅舅從皇祖母處討一道好消息來叫醒你就是了！”
“多謝舅舅！”
曹酩咧嘴笑着。
能多爭取些好處自然要多爭取……尤其是現如今這種情況下……要知道老太太的好感度可刷不了幾年了！
而更重要的是……
老太太一旦去世，劉徹正式繼承大權，他也就不能再以這種尋常方式去刷劉徹的好感了。
那時候的劉徹，將是一位帝王，他身上所具有的個人屬性將會越發淡薄……
而且他現在確實已經在平陽侯府上待太久了。
若是能藉著這個機會解除了禁足，那自然最好。
即便不能徹底解除，稍微縮短些時間也是夠的……
就是不知道他這個打算能不能成行了。
而後劉徹就站了起來。
“既然酩兒你說你醒不過來……那想必也是沒法下得了床的……”
說著他就意味深長地看了曹酩一眼：“假的東西，你想讓它成真，那你就得先讓它本來就是真的……”
“你明白么？”
曹酩當即傻眼。
還有這麼玩的？
艹！
劉小豬不講道義啊！轉頭就來坑他……
嘴巴張了幾下，最終他還是泄氣了：“哦……我知道了……”
劉徹輕笑一聲，轉身往屋子門口走去。
拉開大門，隨着外面陽光重新落到他的臉上，劉徹就轉頭看向了曹酩，目光頗為平靜。
“你想怎樣報復回去，我不會去問，但是注意，別失了分寸。”
“明白么？”
曹酩心頭一緊，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明白了……”
而後，劉徹臉上這才擠出來一抹輕笑：“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情……”
“弓箭確實是少府流出，同樣，少府也已經查清了其流向。”
“確實如你所想，是大長公主所為……靜靜等着，很快就輪到你報復回去了。”
聲音漸漸落下之際，他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曹酩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