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能打敗玄者的只有玄者
時間過去,聞人語布下屏障應聲而破。
鶴歌來嚴肅觀察二人,想堪破剛才兩人之間說了什麼秘密,是否已達成了秘密交易。
但卻見到聞人語面色微紅,時倦拚命揉着臉,滿臉的後悔。
——這是個什麼路數?
鶴歌來身為一個正經人,居然有些看不懂。
“聞人令適纔此舉,是什麼意思?”
聞人語恨恨地瞪了一眼時倦,後者淚眼汪汪,就差抱大腿喊娘了。
她想起太司令的吩咐,將雜念摒除,沉聲道。
“你不能動他。”
鶴歌來笑道:“天命司好威風啊,連凰主的律令都可違背了么?”
“凰主之律令,說的是凡人涉禁者死。時有常,未必是凡人。”
“我來整理一下,聞人令是想要讓我因為一個‘未必’而收手嗎?”
聞人語好整以暇:“你為何自己不想想,難道凡人能在你手底下撐過那麼久么?”
鶴歌來想了想,始終還是搖頭道。
“我不否認這是讓人難以置信。但他生無靈脈,是全城俱知之……”說到此處,換了一種驚訝的語氣,頓道:“濁世之則?”
聞人令深吸一口氣,說道:“不錯,當日濁世之則很可能賜了他一條新生靈脈,未必不能通玄。”
外界廣傳漆黑之子的傳聞,才有旁人對時倦仍無靈脈的認知。
但民間傳言,可信者稀。在鶴歌來這樣的玄者們眼中,這樣反而合理。
鶴歌來沉吟片刻,說道。
“這僅是你的一面之詞。但多謝聞人令告知,我將他帶走,自會查個明白。若他並非凡階,觸碰禁書的確罪不當死。”
包有中道:“說來說去,你怎麼還是要拿人!我瞧着你不是要查案,是非殺時公子不可。”
鶴歌來雙目一凝,罕見有殺氣浮動,駭得包有中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他忽又改換笑臉,說道。
“旁人怎麼說,我不管。禁書最後的下落只有他知道,人,我必須帶走。他要是堅不吐露,難免吃苦頭。你們要是為了時公子好,不必勸我,反該勸他。”
聞人語不說廢話,直言道:“你我交手,你有幾成把握?”
“五成。”
鶴歌來冷笑。
“這就是為什麼,今日我請了影兒姑娘來。”
眾人明白了過來。
為何今日會遇見鳳凰七羽里的三位。
鶴歌來是預料到今日之事難以順遂,所以提前約來了霜影兒。
那霜影兒最鳳凰七羽里最年輕的晚輩,但實力高絕,有目共睹。更別說加上一個鶴歌來。
鶴歌來悠悠地道。
“除了巢白雲那個孽畜之外,其他的七羽打起來,勝負怕不易分。聞人令與影兒姑娘交過手,結果如何?”
聞人語默然,無法回答這番話。
她們當時沒分出勝負。但霜影兒是鋒玄,在須顧慮旁人的窄小空間之內近身搏鬥,聞人語難有勝算。
如人偶般精緻的少女始終漠視旁人,就似什麼都沒有聽到。
面對偃旗的聞人語,鶴歌來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遺命人可以漠視世俗規則,卻不是可肆無忌憚。
鳳凰七羽之間的爭鬥,是他想要避免的。
“我保證,若無必要,不會使用武力。權當做是我個人對聞人令的尊重。時倦,你現如今該當知道,沒人能保住你,乖乖跟我走。還是待我廢了你的手腳,
再帶你走。”
為保證聞人語袖手,他甚至做出了保證,這不是他的風格。但再看時倦時,他忽然發現,時倦並沒在聽他的話。
俊美如玉的瘦削少年閉着雙目,面上無驚無怖,彷彿風一吹就能倒下。
鶴歌來卻看得蹙眉。從一進門開始,他就將這少年的種種看在眼裏。
外界的評價不會令他迷失,任何值得動手的對手,他都會一視同仁。
這個少年有相當的警戒心,只是仍遠不夠老辣。很容易就被影響到了,從反應里徹底露了餡。
然而此刻這些觀察就像是失了效。
少年的心跳、血行等等微細的反應俱都如常,這顯示他從驚慌之中徹底脫離了出去,以至於他現在的狀態……就像是睡著了。
但這怎麼可能?
時倦倏然睜眼,帶着某種難以理解的自信。
鶴歌來說不上來發生了什麼,卻覺得自己對局勢的掌握,在這一刻不再完滿。
“跟你走是不妨,我可否向家中交代兩句?”
少年從容得讓人難以接受,就像是換了個人。
“不然,我家人當了你是公然擄人,又有一番麻煩。”
鶴歌來直覺不可,想要拒絕,卻下意識看了一眼聞人語。
他才做下保證,如果這時候拒絕,恐怕會惹來她的插手。
“你隨意。”
時倦轉對聞人語說。
“聞人姐姐,你能消除聲音,能幫我把聲音送出去么?”
聞人語有些戒備地道。
“你又要說什麼?”
“你信我一次,這次真是正經話。”
見時倦兩次就被騷擾兩次的聞人語半信半疑,但還是豎起雙指,劃了一個奇異的形狀,她眉心亮起淡淡的赤色,玄術便即施展完成。
“你現在說的話,能傳遍全院。”
少年微笑致謝,眼中有着聞人語所不能理解的沉重。
時倦剛才進入時之間裏思考對策,在那漫長得令人難受的時間裏頭,他已徹底醒悟了一件事。
他必須成為玄者。
時倦在時之間裏面,思考了數十種方法,想要嘗試靠着自己的力量度過難關,卻始終一籌莫展。
在懸殊巨大的絕對力量面前,他發現自己手頭的選擇少的可憐,而其中沒有一個能真正幫到他。
他無法解決,甚至無法接近於解決鶴歌來這樣的對手。對方有着他根本就連理解都做不到的強大。即便是搪塞過了一時,卻難以保證第二次會如何。更無法保證,對方會在哪一次失去耐心,奪走自己第二次的人生。
他再度醒悟,在無數次思考至末路窮途,仍是撞得頭破血流之後。
這是一個有着不講道理的神秘力量橫行的世界,即便是托生在侯爵嫡子這樣的身份,身為凡人,想要保住性命都是難事。
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敵人的慈悲上,何異於綿羊求生寄望豺狼不餓。
他,一定要成為玄者。
感受着全力思考後的微微眩暈,時倦深吸一口氣,開聲道。
“我今有難,不知何日能歸家。有窮二弟,你功課不佳,為兄實在憂心忡忡。為你作勸學詩一首,請聽。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無車毋須恨,書中有馬多如簇。
娶妻無媒毋須恨,書中有女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志,詩書勤向窗前讀。”
他念罷了此詩。
眾人俱都寂靜下來。
霜影兒始終沉靜。
包有中、聞人語還有鶴歌來,都詫異此子竟有如此文才。過去卻不曾聽說過,但他為何念詩?
“好詩!!好詩啊啊啊!”
凌學政自不必說,就連平素陰沉的向博士也跟着陷入了癲狂。
他此來半信半疑,本是有些不相信全天命畿都在嘲笑的漆黑之子能幫到他。但大考卻始終還是他的一塊心病。
太學府若是無顏面對凰主,身為博士的他也不會好過。
更重要的是,簡脈勢微。
這是一股難以遏制的趨勢。隨着諸國紛爭,讀書人減少,這種趨勢只能愈演愈烈。
但現在!
這首勸學詩何止是文采出眾,直接可以貼在太學府里,讓那些不思上進的小兔崽子好好看着!
書中自有千鍾粟、車馬簇、顏如玉、黃金屋,還不快快來讀書!
有此一詩,我太學府近三年來前途安矣!
此子絕不可失!
向博士和凌學政心中狂喜,怒顏斥向鶴歌來。
““姓鶴的,你安敢動時公子一根毫毛!先從我倆的屍身上踏過去!””
鶴歌來:“???”
這詩作的好,關你們倆什麼事?
這麼想的除了鶴歌來,還有時倦。
他也是一臉的懵。
他大聲念這首勸學詩,為的不是讓這兩位幫忙啊,怎麼他們先激動上了?
時倦會忽然念詩,是因為他知道只要這首詩傳出去,有個人就會幫忙。
聞人語也恍惚想到:剛才讚歎‘好詩’的,好像有三個人,還有個女子聲音?
廳堂之外有個嬌柔聲音驀地響起。
“哎呀,好熱鬧啊。”
聲音才落,人影已出現在了門外。
來人裊裊婷婷,體態婀娜,模樣嬌美動人,正是當今時府的侯爵娘子,時倦的二娘——雨暗香。
她看了一圈眾人,含笑道。
“侯爺不在家,沒的慢待了各位。”
終於到了。
時倦放心了些。
要對付玄者,就要利用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