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交鋒(七)
午夜,氣溫迅速降低,剛才護送目標前往車隊的范德馬感覺有點動手,便向掌心哈了一口氣,“接下來就交給嵐先生了。你們一定要成功啊。”
正當瑪斯極端憤怒之際,他發覺棺材正在輕微地顫動。
“一定,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剛才這條路上碎石比較多,車輛減震懸挂不是很好。”瑪斯感覺自己的精神處於崩潰邊緣,再這樣下去,怕是自己還沒來得及完成任務,自己就要先瘋掉。想起薩拉曼達內部將已經失去勞動能力的同胞活生生地扔進大型重構儀之中,瑪斯冷汗直流,感覺有不知名的存在趴在自己背上,又冰又黏。
“錯覺,一定是錯覺,還是看一下旁邊的風景吧。”瑪斯試圖轉變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放輕鬆一些,但事實上這種方法的效果微乎其微,他試圖翻找自己的口袋,找出任何帶有甜味的東西往嘴裏塞,很幸運,前段時間工廠內部合成的海藻糖還有一塊,雖然不是很甜,但是聊以自慰尚且足矣。
“如果當時就一直躲在廁所不出來,如果當時是阿道夫先舉報的我,如果......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呢”嘴裏含着糖,瑪斯舒服了很多,有一種媽媽在身邊的感覺,“說起來,卡捷琳娜也要當媽媽了,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也能去‘新家’呢?每天都能吃飽喝足,娶一個老婆,生一堆孩子......可惜,回不去了。”
瑪斯將快嚼碎咽下去的糖吐了出來,從口袋裏掏出個打火機,點燃了自己珍藏許久,用不知名葉和廢紙卷的香煙,深吸了一口后被嗆的連連咳嗽。“自己當時加入‘薩拉曼達’的時候,親手將不能工作,得了老年痴獃的母親推入了大型重構儀。想起母親掉落下去發出的聲音,想起母親的臉,瑪斯一下子覺得自己喉嚨里塞着什麼,數年來沒流過一滴淚的他,居然哭了。
“我,真的不是個人啊。”車速很快,瑪斯的鼻涕眼淚被風吹去,很快就不見蹤影。這時,他又聽見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咯噠聲。
“棺材,不會自己動了吧。”一個駭人的念頭衝進他的腦海,他不敢回頭看,生怕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因為輻射死亡的人全身腐爛的樣子歷歷在目,瑪斯的脊椎彷彿生鏽了一般,緊緊地盯着窗外。
一股惡臭從後方的棺材中襲來,瑪斯腹部一陣翻江倒海,但他不敢吐,怕自己因為一時的嘔吐完全喪失抵抗能力,這是他在廢土上常年生存積攢的經驗。
“咯噠咯噠咯噠”聲音越來越大,瑪斯不得已偷偷打開了車廂的鋼製後門,新鮮空氣瞬間湧進狹小的車廂,令他舒服了許多,風聲也掩蓋了咯噠咯噠的聲音,即使後面是個會動的死人,瑪斯心中也有與他一戰的勇氣。
咯噠咯噠的聲音逐漸小了,最後甚至完全消失,就連腐臭的氣味也近乎完全聞不到了。車輛回到了由人工修築的硬化路面,行駛十分平穩。看來,他們距離新都已經不遠了。瑪斯嘆了口氣,這讓他的心情舒緩了許多,天快亮了,是時候執行下一步計劃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腦袋轉過去,厚重的鉛制棺材不出所料地蓋子沒有蓋緊,一部分惡臭的水漬出現在棺材邊緣,他接着轉頭,映入他目光的,赫然是一個血色的腳印!
“啊!”沒等他叫出來,在他身後等候多時的嵐一隻手用刀抵住他的脖子,一隻手舉槍抵住他的後背;“不許動,你是誰,誰指使的你,你的計劃是什麼,統統交代,否則,我無法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嵐在瑪斯耳邊說道。
一下子感覺自己被戲弄的瑪斯火冒三丈,但是,面對比自己高大的嵐,瑪斯並非毫無勝算,他現在必須拖延時間。
“我憑什麼相信你,在廢土上,無論是紙質的還是別的什麼承諾,都不過是一句屁話。”瑪斯大聲叫囂着。
“別踏馬逼逼賴賴,還想和我談條件,你只能得到我的口頭承諾,能不能活下來全憑你自己。”嵐直接將手中的匕首向瑪斯的脖子刺去,匕首的尖端進入皮肉,但是精準地避開了血管,這讓瑪斯不敢小看對方,這是來真的。
“我全部都告訴你,但我不清楚你到底想問什麼,我一下子沒辦法說。”瑪斯繼續拖延時間,自己看似配合的態度,其實會給對方造成造成片刻的猶豫,同時也讓負責審訊的對方陷入被動。
“別他媽給老子耍花招。”嵐沒有任何猶豫,把刀瞬間拔出來,迅速插進瑪斯的肩膀,鮮血從瑪斯的脖子不斷湧出,瑪斯開始慌了。
“我說,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只求你能留我一條狗命,我叫瑪斯,來自‘薩拉曼達’,是名為‘薩拉曼達’的最高領袖指示我來的,他是新都附近最大強盜團的首領,我的計劃是策劃流浪者們在工廠內暴動,順便將工廠地圖帶出去,以便‘薩拉曼達’奪取移動工廠。本來‘流浪者’的成分雜得很,應該是最容易煽動的,沒想到出了個陳春嵐......”
“好了,你別說話了,反派死於話多,你現在不說話還能活久一點。”嵐對瑪斯的話還比較滿意,繼續不緊不慢地說著。
嵐的發言一下子讓瑪斯陷入了沉默,什麼叫反派死於話多,還有審訊時叫犯人不要說話的?瑪斯想了想,不甘示弱地來了一句:“你們憑什麼認為,我就一定是反派,你自己就沒有可能是反派嗎?”
“你說什麼?”瑪斯桀驁不馴的發言顯然震懾住了嵐,他用力將刀往下捅,同時也將手槍緊緊地抵住對方後背,生怕對方輕舉妄動,“不許動!”嵐怒吼道。
“你有本事就開槍,你現在還不敢殺我,我可是英勇就義的烈士啊,憑什麼我們就是反派,你們才是反派好嗎?黃沙在上,我們將你們這些只想着前往新都的寄生蟲宰掉,如果打得過我們,就放你們通行,這可是物競天擇,我們只不過代行神的權柄,將你們這些不能生活在廢土上的蛀蟲全部消滅而已。反正遲早都得死是不是?我們還給個痛快,把你們扔進重構儀裏面。這樣人類才能更快地前往黎明。像你們‘陣線’這種追求所有人解放的殺軟,只會被那群累贅所拖累。”
“你就這麼漠視生命嗎?想想把你養大的父親母親?”嵐反駁道。
“我爹很早就拋棄了我媽,是我媽把我養大的,然後......我把我媽丟進了重構儀裏面。吃掉了!咦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瑪斯發出不知名的怪叫聲,彷彿在地面上陰暗地爬行的怪物,這時一陣黃沙吹過,迷住了嵐的眼。
“有破綻,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把槍拿的太近了。”瑪斯迅速轉身,而嵐由於身高差距,手中的匕首沒能刺中瑪斯,瑪斯一把奪過槍,但是嵐藉機鬆開了手,手槍從卡車打開的大門飛了出去,但是代價也很明顯,雖然保證了自己不會被槍打死,但是自己被瑪斯壓在身下,手中的匕首也被奪去了,完全陷入了危機。
風沙越來越大,一瞬間關上了敞開的後車門,又一瞬間吹開了門,車廂陷入了一瞬間的黑暗,但這對於嵐來說,足夠了。
瑪斯沒有察覺嵐有任何動靜,此時的他勝券在握,看着身下的嵐,雖然表情十分正經,但是五官十分别致,比他在廢土上淦過的許多女人都漂亮,當然卡捷琳娜是另外一種漂亮,而嵐的臉有點像古典小H畫冊畫冊里見到的精靈,瑪斯感到下身一陣腫脹,內心的慾望不斷蔓延開來。
“加入偉大的進化吧,陳春嵐,你不覺得你的名字很像女孩子嗎?做我的人吧,你知道嗎?反派死於話多,但是正派往往靠說服反派棄暗投明哦,我現在可是在邀請你成為我的同伴,是妥妥的正派哦!”
瑪斯俯下身,用雙腿壓住嵐的身體和雙臂,看着自己肩膀上的血滴在嵐秀麗的臉上,他發現嵐的眼角有些濕潤,索性伸出舌頭,將嵐眼角的淚珠和自己的血舔的一乾二淨,“接下來我就要向天空發射一枚信號彈,由於計劃的失敗,偉大的‘薩拉曼達’會出動他的八成兵力分散在這片廢土上搜尋你的蹤跡,我這一發信號彈后,接下來就是千軍萬馬來相見。成為我的人吧,我們過會兒一起共享床笫之歡。欸,我的型號槍呢?”
“‘不要啊!’你以為我會嬌羞地這麼說嗎?你的信號槍在這裏哦!”嵐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瑪斯的束縛,手指上輕巧地轉着一支信號槍。
“我要殺了你,就算是你這樣的怪物,只要被破壞了核心,你也一定會死。反派死於話多!”見狀不妙,瑪斯沒有給嵐任何反應的機會,一刀捅進了嵐的胸腹部,傷口上不斷地滲出血絲,但是嵐正經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就沒變過。
“什麼,居然是彈簧刀嗎?還只露出一點刀尖的那種,嵐你居然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瑪斯瘋狂地雙手握住刀柄,但刀尖卻不肯前進哪怕一厘米
“力微,飯否?”嵐蔑視地看着眼前的瑪斯,隨即迅速將信號強塞進了對方的嘴裏。
瑪斯哭的是滿眼淚花,他自知命不久矣,哭嚎道;“至少,讓我說,說句遺言,如果,如果......”
“你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有機會,下輩子做個好人吧。”嵐的臉上掛着非常溫和的笑容,迅速地扣動了扳機,信號槍中信號彈巨大的壓力迅速將瑪斯的腦袋炸開了花,紅白之物佈滿整個車廂,信號彈也沒閑着,順着食道鑽入胸腹部,斷掉的脖子上,冒着煙花,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景象。
“雖然廢土上險惡的事情多的去了,但是我也只能祈禱以後不會被陣線組織部安排些男扮女裝的任務,希望如此吧。”嵐這麼想着,但是看着眼前瑪斯的屍體,劇烈的反胃感弄得腹部一陣翻江倒海。
“拜拜。”嵐抹了一下臉上的污穢之物,一腳將瑪斯的屍體踹出,屍體很快消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沙塵之中,如果自己不下點狠心,估計被踹下去的,就是自己了吧,嵐這樣想着,意味深長地看着關上了後車門,隔着玻璃從車窗看着遠處的景色,天邊漸漸亮起來,山的邊緣隱約閃着白色的光。
嵐累得癱倒在車廂里,以手為枕,靠在露娜的棺材上睡著了,不知東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