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浪子回頭金不換
1983年的肉價便宜，一塊錢就能夠買一斤肉。
陸崢拿着大團結走到肉鋪前：“給我切一斤肉，要肥瘦剛好的。”
都是一個鎮上的，肉鋪檔口的老劉見了他稀奇得很：“喲，陸崢來買肉了啊？怎麼，今天又要跟你哪個酒肉朋友喝酒啊？”
一旁賣魚的趙嬸白了他一眼：“自己老婆孩子一年也吃不着幾回肉，還有錢買肉請別人吃，秀靜嫁了這種男人可真是造孽喲……”
可不是造孽嘛，陸崢在心裏附和了一句。
但從今往後，他會改變，會對他老婆孩子好的！
“劉叔，我不是要跟別人喝酒，我買肉就是給我老婆孩子吃的。”陸崢笑着說道。
“什麼？給你老婆孩子吃的？不騙人？”劉叔不太相信，一旁的趙嬸更是滿臉懷疑。
陸崢說道：“狗才騙人。”
見他信誓旦旦，劉叔給他切了塊最好的五花肉，趁着沒人注意，還偷偷從他的圍裙兜里拿出一小塊豬肝，塞給陸崢，說道：“行，沖你這話，劉叔給你點好東西。”
這時候的豬肝不太好賣，更別說肉鋪的豬肝也是要肉票的。
大家有肉票肯定首先買豬肉，而不是豬肝，所以一般情況豬肝都會剩下來。
有時遇上國營飯店採購，豬肝就會送給他們，平時豬肝就歸劉叔了。
“謝了劉叔，等我掙了錢，請劉叔吃飯！”陸崢也不跟他客氣，收下了豬肝，轉身離開了供銷社。
趙嬸看着陸崢的背影，責怪劉叔：“你說說你也真是的，他隨口亂說的一句話你也信，這肉怎麼可能是給秀靜娘倆吃的？
他肯定是在騙人。還掙錢……他要是能掙錢，母豬都能上樹。”
劉叔卻道：“話不能這麼說，萬一他真的變了呢？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陸崢出了肉鋪，路過一家賣炸雞腿的店。
這是一家民營店。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炮剛響，大城市其實已經有不少敢做敢幹的人做起了個體戶。
但是桐木鎮是小地方，大家的思想都還停留在幾年前，認為做個體戶那是投機倒把，丟人丟分的事情，吃公家飯，能在廠里有個工作，那才是鐵飯碗！
誰都不知道這家炸雞腿每天能掙多少，但陸崢知道。
站在八十年代的風口，只要稍微有點商業頭腦就能夠賺得盆滿缽滿，就看自己放不放得開，敢不敢幹了。
上輩子，陸崢在老婆出事之後萎靡了很久，真正幹個體戶是在1987年了。
由於當時沒有經驗，也走了不少的彎路，還被人騙過，但最終還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這輩子有了上輩子的經驗，他要更早一步乘上這一股東風，展開他的商業帝國。
當然，老婆和孩子擺在第一位。
“老闆，給我來個炸雞腿。”陸崢說道，他還記得有一回寧寧站在店門口，咽了好久的口水。
只是那時候的他太渾，根本就不會想着給寧寧去買這個。
“好嘞。”老闆是個長得有些胖，但動作利索的中年男人，有生意上門，他趕緊拿了個炸好的雞腿裝進紙袋子裏給陸崢，“三毛。”
陸崢數出剛剛買肉找零的毛票遞給老闆：“老闆，你這每天不少掙吧？”
老闆憨笑一聲：“還行，就混口飯吃。”
哪裏是混口飯吃，那是悶聲發大財。
在這豬肉都只賣一塊錢一斤的年頭，一隻雞腿就賣三毛錢，利潤可不少。
說這些倒不是陸崢捨不得這三毛錢，只要寧寧愛吃，他買再多也捨得。
買好了東西，陸崢往家走去，半路上卻遇到了牌友李大志。
李大志一見了他，立馬走過來將手搭在他的肩頭，看着他手裏拎着的肉，笑着說道：“喲，有錢了啊？有錢買什麼肉啊？晚上跟哥們一塊兒去嚴永樂家裏打牌啊？”
陸崢對李大志沒什麼好感，但臉上沒表現出來，反而一口答應下來：“成啊，晚上七點在巷子口等我。”
“成，那就這麼說定了。”李大志一笑，心想今天又能贏一筆了。
哪回陸崢跟他們打牌不輸的？
陸崢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臉上泛起一絲冷笑，想贏他的錢？
下輩子吧。
回到家中的時候，林秀靜已經帶着寧寧在家了。
陸崢剛走到院子裏，就看到寧寧坐在小馬紮上疊紙盒子。
林秀靜為了多掙點錢，下班回來還會做點零工，有時是幫廠里做布娃娃，有時就是疊紙盒子。
寧寧雖說已經五歲了，但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個子比較瘦弱。這紙盒又比較大，一比較，寧寧竟還沒紙盒高！
可儘管如此，寧寧還是費力的疊着紙盒。
因為小小的她知道，她多疊一個紙盒，媽媽就能少疊一個啦。
看到這個場景，陸崢的眼睛一熱。
他怎麼捨得的啊，明明寧寧剛出生的時候他也是非常喜愛的啊。他也並不重男輕女，甚至覺得生個女兒更好，女兒是爸媽的小棉襖。
但他爸媽一直在他耳邊嘮叨，說女兒是賠錢貨，林秀靜讓他們老陸家斷了香火。
聽得多了，他也就這麼認為了。
“唉。”陸崢嘆了口氣，平復好情緒，用最溫柔的語氣對寧寧說道，“寧寧，爸爸回來了，看爸爸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可他剛一靠近寧寧，寧寧就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抱着頭蹲到牆角，嘴裏求饒：“爸爸別打我……”
看着女兒這樣，陸崢心如刀絞。
廚房裏的林秀靜聽到外面的動靜，放下手裏的玉米面，跑出來一把抱住了寧寧。
紅着眼朝陸崢說道：“你要打就打我，別打寧寧，她還小，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陸崢一個大老爺們，眼睛裏也有了淚意。
“我不是要打寧寧，我是想抱抱她。”陸崢解釋道，又將手裏的紙袋子遞過去，“寧寧，你看爸爸給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炸雞腿的香味長得腿般跑進了寧寧的鼻子裏，寧寧吸了吸鼻子，眼睛咻的一亮：“是炸雞腿！”
她看到同學吃過，聽說可好吃了，光是看同學吃，就饞得她直流口水。
但是她知道家裏沒錢，也買不起炸雞腿，所以她從來不跟媽媽說她想吃炸雞腿。
很想很想吃的時候，她就跑到炸雞腿店對面站上十來分鐘，聞一聞香氣，就好像自己也吃過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