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

白色轎車在環城路上疾馳，明渺和龍水月被施心這想一出是一出是性子弄得麻木了，也都懶得問目的地了，安靜地消化着剛才種種。沿着盤山的柏油路，施心帶二人來到了凰山山頂。

一條貫穿在城心的大路上車輛來來往往，像動脈般連接到遠處的新城區。山腳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混亂地擠在一起，像老舊照片，固執地守着城市的過往曾經。依偎着恬靜的早海之畔，精裝的高樓突兀地拔地而起，眺望着早海對面連綿的山嶺。

施心高高的馬尾搖曳在有些刺眼的烈日中，她眯眼俯瞰着這座小城，聲音在山頂的暖風中飄飛：“你們為什麼要修行呢？對修行者來說，這個是很重要的。剛才我說過父親可以讓人得到強大的能力，但他已經不會這麼做了。人的慾望是無限的，如果你的目的太過簡單或者太過困難，都有可能會讓你在修行中迷失自我，當然父親也說過凡事沒有絕對。你們可以將這種擾亂修行者心智的東西叫心魔，知道克蘇魯傳說體系不？也可以叫古神的低語。”

施心笑笑，昂首，明眸直視着午後的烈日，似乎灼目的陽光對她沒有影響。一字一句地繼續道：“隨着修為的提高，心性可能也會發生變化。但其實跟凡人也是一樣的，世事變幻無常，抉擇之中都會有取捨。但當你擁有強大的力量之時，凡人在你眼中也如同螻蟻，此時心中觀念的鬥爭也會更加激烈。看看眼底的芸芸眾生，天道、人道是什麼，我們修行之人，是逆天而行還是順應天道，每個修行者都有不一樣的答案。在你們而言，以後應該也會有這些思考。但如果你們因為種種因緣致使道心不穩，等待你們的，就是精神世界如地獄般的自我折磨，直至毀滅。我父親當初給我的建議是向著心中的善前進，我現在也把這話轉述給你們。”

明渺覺得施心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沒說，被轉迷糊了。龍水月慵懶的聲音響起：“我想變強，成為一個自己心目中的好人，這世上所謂的好人大多活得艱辛，因為他們不能像壞人一樣無所顧忌。但如果我有足夠強的實力，應該也就有了選擇好的一面的能力。”龍水月目光堅定，如同宣誓一般道：“我自小孤苦，在福利院中只有過世的院長真心待我，也是從那裏知道了人天生就是不一樣的。都是一樣的環境，有的孩子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會慚愧，有的孩子卻開心地提着被他打死的小貓炫耀。我們都可能成為那隻貓，但我不會是那個殘忍的孩子，我想成為拯救那隻貓的大人；成為懲罰那孩子，讓他改正的大人。”

靜靜地聽完龍水月一席話，施心點了點頭，也不作評價，看向明渺笑道：“你呢？小明明？”

明渺翻了個白眼，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俺也一樣。”見着施心一窒，明渺暗爽，笑着糾正：“當然也像水月這麼想過，不過我對別人怎麼樣沒什麼興趣。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話，我只是想看看上帝長啥樣，哦，佛祖也行，嗯，如果是七仙女的話也不是不行。”

“那我得先預祝你成功，我和水月不漂亮嗎你就要去見上帝了。”施心摟過水月嫣然一笑。

明渺撫着下巴裝模作樣地從上到下掃着二女，表情為難：“嗯……還不錯，但我還是見了七仙女再考慮兩位仙子吧！”

龍水月陰沉着俏臉上前就是一巴掌，然後吃痛自己捂着手惡狠狠地盯着明渺。明渺沒想到龍水月反應這麼激烈，拍着有點委屈的她解釋道：“水月我開玩笑的，小孩子不懂說著玩的，你手沒事吧。”說著就要看看水月的手。可水月一扭頭，長發“pia”地甩了明渺一臉，然後向施心走去。明渺看着水月背影很是奇怪水月的反常，這姑娘什麼時候還學着打人了呢？

施心捂着嘴笑道：“水月，明渺的身體我‘調校’過，其實在凡人中他已經很強了，等你先練練再和他動手吧。”

“‘調教’？你在說什麼虎狼之詞？怎可憑空污人清白。”明渺雙手護胸一副無辜模樣。卻見二女都是轉身欣賞風景，施心握着水月的玉手小聲說著什麼。

明渺無趣，把手枕在腦後，悠閑地來到二女身旁，喃喃道：“二位，你們說真的有神仙嗎？會不會是古人見到了施心這樣的人，才說是神仙的。誒，施心，你都這麼厲害了，那你師父不得彈指間毀天滅地啊？”

施心停止了和水月的耳語，眼中滿是憧憬：“父親不知活了多久，我小時候總在旁人口中聽到他過去輝煌的事迹。你們快提升修為，等我們能離開地球的那天，就一起去找他。”

兩人這次沒覺得施心是在開玩笑，都嚴肅地點了點頭。

幾日之後，明渺躺在房間中閉目修行，這是施心知道他進入過“靈神界”后對他的修行建議。因為明渺不習慣盤腿，而站立又很難放鬆，所以施心還是讓他用一直以來的方式——躺平。加之明渺有清明夢的經驗，所以他這也算是有些“基礎”了，可以不至於在體悟之中沉睡過去。

施心根據明渺的特點和經歷讓他以“體悟”之法修鍊，說來玄妙，其實就是在完全放鬆之下體悟自身和周圍事物。連施心都有些開心的誇讚明渺有天賦，說再些時日說不定就可以達到“蛻神”境的標準了。

耳邊傳來“嗡”的短暫轟鳴，明渺又進入到了那個他渴望的奇妙狀態，也就是施心所說的“靈神界”。明渺感受着身體血液的流動、陽光照射在身上的溫度、外面蜜蜂雙翅扇動下形成的空氣波動，漸漸忘我。據施心所說，在這種狀態下人的靈魂力量提高是最快的，這時對修行者本身而言時間彷彿要流動的慢上許多，對事物的體悟也更細緻。而當觀察的深度和廣度到達一定程度，也就來到了“入微”之境。

與明渺相鄰的房間裏，施心若有所思地在龍水月面前來回踱步，坐於床尾的龍水月黝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施心純白的身影，隨着施心的走動左右搖擺。

站定身子，施心微曲着纖細的腰肢說道：“這幾日在我看來，水月你似乎有很大的執着，有關於那小子的，也有關於你說過的“人之初”一類想法的。”

水月倒是習慣了施心的直接，她倒也喜歡施心的這點，乖巧地盯着施心專心的聽着她的話。

“所以你可能不適合明渺的那種方法，他的靈魂強度在見第一面時我也有些驚訝，所以在突破出差錯時才選擇了他作為換身目標。可能還真是跟你們的緣分吧，如果是一般人那可能就在我身體中沉睡醒不過來了。”施心也有些感慨，笑了笑又道：“你的靈魂強度還不夠，但你的身體素質比大部分女性要強上不少，不過保險起見還是等你再進步一點我再“調校”你的身體。你性子很倔，又有執着，不如就像這樣吧……”

水月沒理會施心有意無意的調戲，在她連連點頭中施心把想法說了個大概，然後便是優雅地臨空一靠，像身後有一把椅子一般坐在半空，手杵着頭看向水月並要求開始實踐修習。

水月想了幾秒，端正而坐，努力在黑暗中想像着一道白光。只一會兒，水月便慢慢平靜了下來，在意識中白光似乎在滋潤着她的靈魂。但突然各種念頭叢生，讓她的呼吸都開始亂了起來，當她心猿意馬地掙扎之時，另一道溫柔的光芒瞬間罩住她的周身，穩住了她的心神，使她再次回到了白光之中。

過了半個小時，施心見水月已進入“守一界”，無聲地凌空而動，竟是穿過了牆壁來到了二樓陽台。動作輕柔地躺在搖椅上，施心望着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空，想起了明渺的話，自言道：“神仙嗎？父親，你遇到過嗎？”

“還不賴嘛！”施心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誇起了兩人的廚藝。明渺一邊吃一邊好奇道：“施心，你是怎麼辦到不吃也不上……”然後在心裏掌自己的快嘴，龍水月夾菜的手也是一滯，大眼一眯陰沉地盯着明渺。

施心卻不在意，呵呵一笑，解釋道：“你們以後修為提高就知道了，靈魂是種能量，身體所消耗的也是種能量。在達到‘入微境’后靈魂之力可以用來調理身體，並且有能力分心在每時每刻強化、鍛煉、恢復自身，也就不需要睡眠了。而“化物境”在靈魂能與萬物一定程度的交互后，便可使這股強大的靈魂之力轉化為身體所需能量，自然也就不需要飲食。當然也可以像凡人一般隨便滿足食慾，只是我個人來說的話，身體已經習慣來自靈魂的能量補充，會將這份‘工作’交給靈魂，相當於不吸收，直接化作能量排出體外。但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收這些能量，但也不排除在漫長歷史中有生物嘗試過用食物來修行的可能性。”

明渺想到了“饕餮”，施心繼續說道：“所以修行之路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都一樣，都在摸索。”水月和明渺都深以為然。

“你們以後就在這裏修行，遇到什麼問題我也可以第一時間幫到。我給你們的房間作了靈魂力隔斷，不會相互影響。別忘了做必要的身體鍛煉，身上有疾病是會影響修行的。至於工作嘛，水月比較隨意，明渺這裏我已經跟小義說了，看你怎麼選了。”施心把選擇又推到明渺面前。

明渺心裏也有些糾結，可人是社會生物，如果天天面對幾個人的話說不定自己還沒升仙呢就抑鬱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正常工作，我的打工魂已經饑渴難耐了！”明渺一副充滿幹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