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夏天的風總帶着溫熱，吹響蟬鳴，吹亂時光，也吹進青春躁動的心房。為了擴招高中，早海第一中學初中部要搬到舊校舍，好多東西都在翻新，滿地的施工材料。

很倒霉，明渺便是在這一年考上的早海一中。雖然硬件不行，但早海中學教學質量是出了名的，甚至出過幾個省級狀元。

“明渺！”身後傳來方止的激動的叫喊。沒等明渺回頭，一雙手便摟住了他的脖子，方止開心的歡呼道：“我就說嘛，咱倆一定都會考上的！只是這學校怎麼是這個樣子啊，唉，你聽過傑倫的新歌了沒……”人生便是如此，總有人隨便抓就能夠到別人付出十倍努力可能都夠不到的果實。

明渺笑着聽方止大談特談對未來的暢想和規劃，不過都是關於網絡遊戲和動漫劇情的。正當兩人說話之時，一個留着烏黑長發的女孩在前面的轉角處出現，兩人聊得太入迷差點撞了上去。只是女孩一個側步轉身竟是躲了開來，長發飛揚，淡定地從兩人身旁走過。明渺驚奇女孩的反應能力，不禁回頭有些好奇地看向女孩。蟬鳴不絕，日光慵懶，背影孤獨，這便是明渺與龍水月的第一次相遇。

青春的時光總是詭異的長短不一，炎熱的午後，蕭瑟的秋風，以及在大雪中追逐的同學。

雪花飛舞，行人路上印着凌亂的腳步，無序又統一。裹着厚厚的棉衣，方止和明渺走在回家的路上。冬至的白晝短得不像樣，漆黑的夜空中彷彿空無一物。即使是下班高峰，已是老城區的街道上還是沒多少行人，路燈閃爍，前方巷子隱約傳來了男人的大喝聲。兩人對視一眼，悄悄上前探頭查看。

“tmd，小妞還挺烈！傷了老子眼睛，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你這輩子都會為今天做的事後悔的！”一個高瘦的男人正提着一個女生的頭髮叫憤怒地吼着，身前還有一個哭得不像樣的小女孩。他身後站着幾個馬仔，背對着明渺二人。明渺見狀，下意識地迅速摸了過去，一旁的方止手還沒來得及伸手阻止就見到明渺拿着不知哪來的磚頭不作聲響地貼牆而去。

地上還有些積雪，明渺只能盡量不發出聲響，還好在男子的叫罵中自己應該不會暴露。但也有些後悔，應該讓方止先報警的，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明渺全身有些止不住的發抖，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恐懼。藉著屋檐的陰影，明渺還是在慢慢的接近着眾人，待到只有幾米時他一隻腳在一處地面凸起處借力，驟然沖了上去。

只聽一聲悶響，那瘦高男子頭腦一晃，應聲倒地。明渺全力一揮，地面又滑，在慣性下也是失去了平衡，幾番掙扎還是撲倒在地。

明渺趴在地上扭頭一看，忽覺心裏被無盡的怒火充滿。眼前正是那年級第一的龍水月，可她如今一眼腫脹青紫，鼻口處都流着鮮紅的血，艱難地呼吸着。

後面眾人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有人扶起瘦高之人，有人掏出傢伙事就圍衝上來。

明渺無言地起身，憤怒中腎上腺素飆升，也不覺得害怕了，卻是出奇的冷靜下來，眾人的動作在他眼中也似乎變得緩慢。

看準機會，明渺雙手抓住了一人揮過來的右手，順勢用自身的重量拉住那人便是一甩。但由於他還是力氣太小，兩人都是重重地摔在地上，但那人手中的刀也是脫手而出。明渺趕忙爬着撿了起來，但他還沒站起，無數的拳頭和腳印卻落在了他身上。

明渺忍着劇痛護着頭，拿着刀卻是不敢施為，在這種時刻他還是做不到眼前壞人那般無所顧忌。在被一記重擊打得明渺一陣耳鳴之後，眩暈之中明渺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自己可能就危險了。忍無可忍，明渺咬着牙，緊握着刀的手開始不管不顧地揮舞起來。

眾人被明渺這一瘋嚇退了幾步，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也敢還手。“小子，有種啊，下手還挺狠！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沒啊就在這管閑事，老子今天要你躺着從這出去！”那瘦高之人此時捂着後腦有些站不太穩，最後喊了出來：“兄弟伙們，給老子往死了打！有事我擔著！”一伙人再次圍上了明渺。

此時只聽巷子外傳來方止“啊啊啊“的大叫，他也握着一把鏟子沖了上來。這聲叫喊也短暫吸引眾人的注意，明渺小臂處衣物雖已被染紅，但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眼色發狠，也不發聲，開始瘋狂地攻擊眾人……

龍水月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有些不甘，身上已經沒了力氣，渾身的疼痛也似乎感覺不到了。當她再次恢復知覺時恍惚中卻瞥見一位少年正背對着她吼叫着與剛才圍毆她的人對峙着，“夢么？”龍水月心中喃喃道，隨後無力的再次昏迷了過去。

混亂之中，明渺只覺得腹部一涼，身體便像失去了控制，無力的倒在了雪地上。在他身下，血紅色慢慢暈染開來。

雪下的更大了，緩緩飄落在明渺身上，被鮮血染紅。明渺倒在龍水月身前，兩人像做着同一個夢，恆久綿長。

明渺再次睜眼已是兩天後，包紮着一隻眼睛的龍水月關切地看着他，龍水月醒來便是不顧明渺父母的反對開始照顧起了明渺。每天一瘸一拐地跑上跑下，還自己做飯菜來給明渺和他父母吃，惹得明渺父母一陣心疼，但就是勸不住這個不怎麼說話的姑娘。

明渺是從方止口中知道那天後續的事的。方止在明渺進去之後雖然是報了警但也來不及了，於是打電話給了也是住在附近的王莽。當王莽和父親帶着拳館一眾人趕到之時剛好看到那幾人四散而逃，方止也只是受了點輕傷，但明渺卻是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在兩個月後明渺出院了，期間龍水月每天都會在中餐和晚餐時間來找他，並帶上自己做的飯菜。開始明渺有些不自在，但見龍水月堅持，久而久之也就隨她去了。有時那天那個小女孩也會和龍水月一起來，像她的模樣般，名字也很透着甜味——李糖。

因為龍水月隻字不提那天之事，明渺只能在小女孩的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拼湊出那天的緣由：李糖那天在姑姑家，和小夥伴出來玩雪，誰知回去的晚了，便遇到了那幾個人說著什麼“小朋友哥帶你去買糖”之類的話“打趣”她。龍水月路過剛巧碰到便要帶李糖走，在一翻調戲之後便開始動手動腳，龍水月反擊后便遭到了毆打，之後明渺就知道了。

後來警方沒費多少力氣就抓到了主犯，為保護學生的私隱警方和學校都沒公開明渺幾人，甚至警隊還請了心理醫生對幾人進行疏導。可明渺也奇怪，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心理負擔，反倒有種暢快感。

但學生的八卦能力是不可小覷的，消息還是在學校里傳了開來。有崇拜的中二同學，當然也有找事的不良學生，但也都被交際甚廣的王莽擺平了，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煩事。

從那件事之後幾個人的關係便是越來越好，時常在明渺家一起玩耍，龍水月也會偶爾幫大家補習。當明渺他們升到高中部時，李糖順利考上了早海一中，幾人便在學校也開始形影不離。

“說起來，不知不覺過了好多年了啊！不過那天明渺毫不猶豫的樣子還真帥！”火爐旁，方止回憶着過去感慨。

“還說呢，那時候真的很危險，不過也多虧了明渺的勇敢，不然……”王莽看了看龍水月，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又眼神兇猛地繼續道：“不然水月就危險了，那些個壞種真的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龍水月也沉浸在回憶里，也不言語，有些失神的望向“施心”，眼中的溫柔一閃而過，然後對眾人，又像是對自己，開口問道：“你們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水月，你怎麼了？”李糖對水月的突然問話有些意外和擔憂。

方止見氣氛有些不好，便吐槽：“咱還是不要立這麼明顯的flag了吧！”

王莽笑了笑，附和道：“就是！再說了，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嘛！就算咱們分開，也一定會再次互相找到的！”說著拿着啤酒站了起來用他渾厚的聲音說道：“來，心姐，大家，為了你們的愛情，也為了友誼，乾杯！”

也許黑夜很長，但太陽總會出現。星空之下，爐火堆邊，幾個完全不同的靈魂相互取暖，一起向著未知的前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