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蔡鍔
一群高低起伏的樓層,庭院之外,天空蔚藍如洗,如同一塊純凈無比的寶石,藍得不含一絲雜質。狹窄的木船外,放眼望去是一片澤國。
船夫打着赤腳,褲管卷到膝蓋上,撐着竹篙前行,竹篙不時在水面打起朵朵如同碎玉般的水花。青島被德國人佔領,修築完善的下水道體系之後,再無內澇,而此時的天津在民國的治下,被暴雨襲擊了一次,已經變成了一座水上城市。不過跟許晨在後世的城市裏面見識過不少類似場景,也有些見怪不怪了。
許晨,哦,應該說是現在的蔡鍔將有些愣神的目光從不遠處趟在水裏的幾人身上收回。作為後世的一個燕京醫科大學教授,許晨沒想到一場覺醒來之後,便換了人生。借屍還魂到民國松坡將軍蔡鍔的身上,不過許衛並不確定此時的民國就一定是記憶中歷史上的民國。
此時蔡鍔比歷史上的要小上那麼幾歲,而且與小鳳仙只是若即若離的朋友關係。老家在湖南寶慶,不過媳婦過門沒兩年便過世了。似乎許晨現在所在的是歷史上的一個岔道。不過相同的是民國此時已經有條件的接受了二十一條,此時的民國積貧積弱,在東方惡鄰的欺壓下,飽受屈辱。任何一個愛國志士,無不熱血沸騰,有種上陣殺敵,與東洋rì寇一決生死的衝動。
“蔡鍔,沒想到我竟然成了蔡鍔。”一身青sè馬袿,腳上蹬着雙鋥亮皮鞋的許晨笑容中有些苦澀,不過很快臉sè又恢復平靜,也罷,蔡鍔就蔡鍔吧,雖然龍困淺水,不過現在好歹也算是個將軍。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許是上天也為蔡鍔感到惋惜,讓我來完成蔡鍔未竟的事業。
以前的許晨是個有些樂觀的人,而且個人的哀聲嘆氣,在這段血淚斑駁的歷史面前,顯得是如此的蒼白無力。歷史摒棄弱者,卻會給那些奮力搏擊過的人留下腳印。
“唉....水這麼一淹,不知有多少人rì子過不下去。”山羊須有些花白的船夫嘆了口氣。
污穢蔽空,早就需要一場雷雨,洗盪出朗朗乾坤。許衛的目光變得堅定,從今天開始,我便是蔡鍔!
“老先生,這裏到溏沽還有多遠。”船夫看了一眼眼前劍眉星目,有幾分儒雅的俊俏後生道,“約摸還要小半個時辰。”
“松坡將軍!松坡將軍!”遠遠地一條木船上,有一個身着長袍,頭戴黑sè圓禮帽,蓄着八字鬍的壯年向這邊不停地招手。努力在腦海中翻閱着蔡鍔以前的記憶,遠處略顯模糊而陌生的一張臉逐漸就得清楚面熟悉。是谷鍾秀,歐事研究會的一員。
“九峰兄,沒想到你竟然也來天津了。”許衛向越來越近的谷鍾秀笑道。說起歐事研究會,其實是原來國民黨的一個分支,自從國民黨被解散之後,孫文便在東京成立了紀律嚴格,步調統一的中華革命黨,要加入革命黨必須簽字畫押,並宣誓對領袖絕對服從。所謂的領袖自然就是孫文。好好的一個國民黨,變得跟黑社會一樣,引起了原來一部分國民黨元老的不滿。像李烈鈞,李根源,熊克武,陳炯明等一百餘人便成立了歐事研究會。
歐事研究會曾邀請也未加入中華革命黨的黃興為領袖,黃興當時並未同意。歐事研究會本來dú1ì於中華革命黨之外,不過此時袁世凱緊鑼密鼓的籌劃稱帝一事,使得歐事研究會中的部分成員開始向孫文靠攏。而谷鍾秀便是其中的一位。
“běijīng那邊氣氛有些壓抑,我也是到天津來透透氣。”谷鍾秀向蔡鍔眨了眨眼睛道。蔡鍔扔了個袁大頭給船夫,登上了谷鍾秀的船。
“久聞松坡將軍有人中呂布之稱,果然百聞不如一見。”船上戴着斗笠帽子的船夫露出真容,向蔡鍔拱手一笑,“弊人鄒魯,字澄生。”
“澄生兄在民國雜誌上的語鋒也頗為犀利啊,口誅筆伐,可抵十萬雄兵。”蔡鍔口頭上客氣道,鄒魯身為民國雜誌的創始人,實際上是受孫文指示,揭露袁世凱對內政策的一些“險惡”用心,不過憑心而論,袁世凱當國幾年,雖然一些舉措讓蔡鍔並不滿意,可袁世凱整軍經武,民國已然走上了復興之路是不爭的事實,整頓漢陽,德州,成都兵工廠,籌劃鞏縣兵工廠,諸多兵工廠一旦整合完成,在此時飛機,坦克還沒有出現在戰爭的年代,北洋軍與rì本6軍之間的差距將進一步縮小,袁世凱雖然是一介武夫,不過對於教育的重視,也非一般人能及。
若非稱帝一事,讓蔡鍔對袁世凱徹底死心,恐怕蔡鍔也不會與眼前的兩人有什麼交集。
“松坡將軍說笑了,今籌安會已經成立,袁賊稱帝之心rì堅,不知松坡將軍作何感想?”鄒魯道。蔡鍔以前是共和派的鐵杆支持者,可袁世凱解散國民黨,由梁啟領銜的進步黨平rì與國民黨雖然是競爭關係,可袁世凱今rì能強行解散國民黨,明rì進步黨也會遇到同樣的情況。
梁啟作為蔡鍔的老師與袁世凱決裂,便讓孫文,黃興等人看到了拉攏蔡鍔共同對抗袁世凱的希望。
“我這個將軍可是光桿司令一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澄生兄還是喚我作松坡吧。”蔡鍔搖了搖頭,然後又道,“可是孫先生和黃克強派你們過來的?”
“正是,這裏有封克強兄給松坡兄的親筆書信。”谷鍾秀取出一封信涵向蔡鍔遞來。
黃興寫的信有些長,蔡鍔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便將信涵收了起來,“克強兄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在běijīng多年,現在不過一個手無兵權的光桿司令,即使想反對袁世凱,恐怕也有心無力啊。”
“松坡兄太過自謙了,滇軍上下眾多軍官,甚至滇督唐繼堯也由松坡兄一手提拔。以松坡兄在滇軍中的威望,只要返回雲南,振臂一呼,想必西南數省,應者雲集,到時候舉兵北伐,必然大事可成。”谷鍾秀道。從二次革命,到現在,孫文,黃克強都想把蔡鍔拉過去,便是看中了蔡鍔在滇軍系統中的聲望,蔡鍔善領兵,此時的滇軍,以及川軍,黔軍中的不少將領,都是由蔡鍔一手帶起來的,再加上蔡鍔人品十分不錯,即使離滇兩年多,但影響力並未從滇軍中淡去。
中華革命黨此時能直接影響的軍隊並不多,因此對蔡鍔的重視從來就未曾降低過。
“如今鍔身陷běijīng,袁世凱爪牙密佈,我就是想離開,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良久之後,蔡鍔終於道出了眼前的難題。谷鍾秀和鄒魯對視了一眼,眼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磨了幾年,一直想讓蔡鍔出兵武力討伐袁世凱,以前蔡鍔雖然對袁世凱的些許舉措有所不滿,可都反對武力解決問題,如今總算看到了蔡鍔語氣的鬆動。
“事在人為,只要松坡兄想離開běijīng,總是會有辦法的,袁世凱稱帝已成定局,鍾秀只要松坡兄一句話,你是否真已下定決心,武力反袁!”谷鍾秀盯着蔡鍔的眼睛,語氣低沉的道。
蔡鍔同樣反盯了回去,一字一頓的道,“若袁世凱一意孤行,鍔雖不才,即使九死一生,也要爭回四萬萬同胞之人格!”
“好,能得到松坡兄的答覆,今rì算是不虛此行。”谷鍾秀和鄒魯同時大喜。“袁世凱雖然狼子野心,但一手拉扯起來的北洋軍裝具jīng良,能征善戰,武力討袁,須聯絡所有愛國志士,眾志成城。不過克強兄遠在美國,孫先生也在rì本,書信來往多有不便,且耗費時rì,最好還是以加密電文的方式溝通。”蔡鍔道,若是消息傳遞得不及時,沒協調好,可未必能逃出袁世凱的手掌心,雖然歷史上的蔡鍔最近抵達雲南,還指揮了護**在四川的戰爭,但此時蔡鍔已經換了個人,絲毫不敢大意。
“孫先生和克強兄早已經對此有所準備。”鄒魯笑道,“明rì自會有人將電報密碼本送至松坡兄的住處。”蔡鍔點了點頭。一場轟轟烈烈的護國運動,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