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留
梧桐街的道路兩旁栽種着梧桐樹,也正因為這兩排梧桐樹才會這樣命名。此時已然深秋,微風輕撫而過,如果有人偶然抬頭,就會發現時不時就會有幾片黃褐色的樹葉從空中或旋轉,或飄蕩着落下。
雲藏將門輕輕關上,然後又掛上店鋪已打烊的牌子。
周圍的鄰居早就見怪不怪了。
雲藏對這位遲來的客人並未感到絲毫不滿,而是輕聲說道:“您先去那邊等我一下,我稍後就來。”
雲藏往那邊的茶桌指了指。
這位遲到的客人緊緊盯着雲藏,雙手輕握放在腹部,來回小幅度的摩擦。
看的出來她非常緊張,聽見雲藏的話,稍加思索后,然後點了點頭,前往茶桌。但她依舊只是站在茶桌一盤,眼神低垂。
“怎麼不去坐?在我這裏不用太過拘謹,放自在一些會更好”雲藏雖也看出這位客人的窘迫,但沒辦法,這種事情,不是你說不讓她緊張,她就不緊張的。
雲藏遞給這位姍姍來遲的客人一杯熱茶,並且示意她落座。
那人雙手接過熱茶,道了一聲謝謝,輕輕抿了一口茶,然後長呼出一口熱氣。
也許是雲藏的主動示好,讓她對自己所求之事信心大增,看起來全身放鬆了很多。
雲藏看着對面的人。
黑色的長發裏面混着些許白髮,皮膚比較暗沉,歲月雖然在這個人的臉上毫不留情的留下了痕迹,但她的眼睛卻還是異常明亮。雖然身上穿着不是特別華麗合身的衣服,但卻非常乾淨整潔。
雲藏雖然早就知道她來的目的,但還是故作疑問道:“這位阿姨,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阿姨張了張嘴,預言又止。
“您可以在思考一下,我能理解”雲藏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又輕輕放下。
他並不着急,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勇氣與責任。
阿姨聽聞這句話並沒有着急着開口回答,只是從外套的內口袋裏面掏出一張照片,看了一眼雲藏,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後將照片遞給雲藏。
雲藏當做沒有看見阿姨這個細微的動作,只是嘴角有一抹淺淺上揚的弧度。
雲藏接過照片,內心有一絲訝異,照片有點微微泛黃,但沒有一絲摺痕,只是四個角有點輕微卷邊。照片上面有一對男女,兩人中間是一隻棕黃色的金毛靈寵。
照片裏面的女人雙手環抱着金毛的脖子,腦袋放在金毛的頭上,而身邊的男子則是一臉寵溺的看着這個女人,金毛露出舌頭,表情看起來很開心、享受。
“照片上的男人,是我的丈夫,這隻金毛叫angel,照片是十年前拍的”阿姨介紹起照片來,語氣溫柔緩慢。
“看的出來,叔叔一定要很愛您”雲藏微笑着將照片還給阿姨。
阿姨接回照片,放到口袋,然後順手挽了一下耳邊的頭髮說:“是啊,這個老頭子。”
“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幫我找到angle”阿姨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嗯?阿姨您知道在霧城找一個靈寵有多麼棘手嗎?”雲藏問道
阿姨回答道:“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後果我也會自己承擔。”
雲藏聽到這裏,突然笑出了聲。
阿姨面露疑惑
雲藏突然嚴厲的說道:“後果你來承擔?你難道不知道擅自圈養靈寵是違法了霧城規定的?一旦發現,不但靈寵本身會被擊殺,靈魂更是會直接被抹滅不得入輪迴,從此消散天地間,而你們這些擅自圈養靈寵的家庭也會被重罰嗎?”
“阿姨啊阿姨,你好大的膽子!”雲藏生氣的說道。
阿姨看着雲藏生氣的模樣,並沒有因為將此事告訴了雲藏而變的慌張,反而變的非常冷靜,右手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我心甘情願,不會後悔,我只希望你能幫我找到angle。”阿姨語氣堅定的回答道。
雲藏:“你確定?”
阿姨:“我確定”
雲藏見阿姨沒有被自己這番表演給嚇到,只好收起表演。同時也覺得很意外,按照以前,自己這番表演可是嚇跑過不少拖自己辦這種事情的人。
“那我們先談談angle吧?”雲藏也很想知道,這個看着就是平民家庭的阿姨,是如何接觸到金毛這等高等靈寵,並且讓這個高等靈寵認可它的。
要知道如今,除了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可以獨自圈養靈寵之外,其餘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靈寵,更別提擅自圈養。
而平常人之所以無法圈養靈寵,得歸根於五十年前的那道從伊克斯大廈中發佈的特殊法令,法令當中有一條規定的是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圈養靈寵,以霧城資源原本就匱乏,並且靈寵性格具有不穩定性,、容易傳播病毒為由,將所有的陪伴寵物集中處理掉了。
但越是這樣,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往往越想劍走偏鋒,畢竟物以稀為貴,圈養靈寵居然成為了身份高貴的象徵。
伊克斯大廈也當眾出手過幾次,但那些富人們,他們對靈寵的死活根本不在意,你擊殺了這個靈寵,我立馬就換一個。至於罰款嗎,你讓我交,我交便是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伊克斯大廈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些人為霧城提供了不少資源。
後來伊克斯大廈又重新修改了法令,想要獨自圈養靈寵的,必須向伊克斯大廈繳納五十萬華幣,才有資格被登錄在冊,而登錄在冊的靈寵則會受伊克斯大廈保護,未登記在冊的靈寵一旦發現依法關入靈籠,擅自圈養靈寵者,罰款十萬華幣。
法令一出,富人們爭先恐後的去登記註冊,而那些平民則只是覺得這個法令太過可笑,要知道,他們不吃不喝,一年最左也只有十萬華幣的收入,而現在一頭靈寵居然要五十萬華幣。
阿姨說起angle來,神色就變的及其溫柔。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是一個暴雨天,天色暗沉,雨滴疾速敲打在門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按照以往這個時間,我先生應該早就到家了。但這次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還沒有看見他人,我就打算出去找他,但我剛剛打開門準備要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他用大衣在懷裏揣着什麼東西一樣,用很彆扭的姿勢打着雨傘向我走來,頭髮都被雨水打濕了。”
“我從來沒有看見他這麼狼狽的樣子”阿姨笑着說道。
“您先生懷裏揣的就是angle?”雲藏問道。
阿姨點點頭,繼續說道。
“他一回到家,就將門立馬反鎖上,然後又往窗外看了幾眼,確認沒有人之後,敞開大衣,露出一雙小眼睛可伶巴巴的望着我。”
我剛想說話,他就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這個小傢伙抱了出來。
蜷縮在我先生臂彎的小傢伙,淡黃色的毛髮被雨水打濕,顯得格外瘦骨嶙峋,兩隻耳朵耷拉着,看起來精神非常不好,但它的眼睛卻非常有神。
“蘭茹,你看它多可愛啊。”
我承認我當時看見angle的第一眼就被它那雙純粹的眼睛給吸引住了,但理智告訴我,它對於現在的我們是一個燙手山芋。
但我的先生,好像卻鐵了心一般,執意要將它養在家裏。
雲藏問道:“先生明明知道這樣會給你,給這個家庭帶來麻煩,它依舊要將angle養在家裏?”
阿姨回答道:“我先生就是這個樣子的人,當他認定一件事情后,不會隨便輕易鬆手。”
阿姨說道這裏,突然停頓了一下:“如果他不是這種性格,也不至於為了angle,至今生死未知”
“生死未卜?”雲藏問道
“後來我也拗不過他的性格,再加上我們結婚五年,也沒有一個孩子,我也就妥協了。但我們每天只能將angle關在房間,並且訓練它不發出聲音。也是因為angle我們減少了跟其他人的交流,也幾乎沒有再邀請其他人來我們家做客。”
“angle也很厲害,學什麼都很快,後來我先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言語也越來越少,不過他和angle的關係反而越來越親近,後來angle突然憑空消失不見了。我先生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他說要去把angle找回來,上面還畫了一個向日葵,可一個月過去了,他也沒有回來過。”
“我報過警,但沒有用,只能定為失蹤案。”阿姨更咽的說道。
雲藏給阿姨遞過去幾張紙巾,阿姨卻擺了擺手,只是側過身體,仰起了頭。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幫我把angle找到,我先生一定跟angle在一起,只要能找到angle,一定就能找到我先生,不管報酬是什麼,我一定給您湊出來”
“事情大致經過我已經了解了,我可以告訴你,您先生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至於不回家,一定有的苦衷。”雲藏說道。
“至於angle為什麼會消失,您先生是不是跟angle在一起,我暫時也不清楚。關於費用的問題,您既然找到了我店鋪的地址,自然也就知道我的報酬並不是什麼華幣”
“如果考慮清楚了,您就簽字畫押”雲藏不知道從哪弄出來一套筆墨紙硯跟藍色印泥。
“嗯,我知道。”阿姨拿起毛筆,簽下宋蘭茹三個字,然後用大拇指沾上藍色印泥按在紙上。
雲藏不知道又從哪掏出一本黑色冊子,將新簽的紙張鑲嵌在內。
“那宋姨,你就等我消息,我就不送了。”雲藏起身說道。
宋姨也緩緩起身:“那就麻煩你了,雲藏師傅”
雲藏微微一笑,替宋姨打開店鋪門。
望着阿姨的背影,雲藏嘴裏吐露出幾個字:“向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