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劍招有三九
姑蘇城內傳出個新鮮事兒,一老一小兩個叫花子衣衫襤褸的在曉月樓吃飯,幾個鼻青臉腫的僕役在旁邊伺候着,一連數天,其間,叫花子不曾剋扣半個銅板,吃的興起了,甚至會隨便給些賞錢。
然後各路傳言盡起,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曉月樓的掌柜卻一直不曾露面。
又如此數日,曉月樓掌柜終於宣佈,曉月樓再無准入規定,但凡想吃飯喝酒,只要不賴賬,不限身份不限衣着。有細心人稱:“隱約見到曉月樓掌柜眼角有淤青未消。”
消息一出,滿城蠢蠢欲動,終於開始有人嘗試穿些奇怪的衣服來曉月樓吃飯,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曉月樓門口竟排起長隊,各路人士着各式服裝競相亮相,曉月樓生意竟是前所未有的火爆,掌柜原本掛在臉上久久不散的陰鬱的苦笑,亦越發明朗與真誠起來。同時火爆起來的還有各家裁縫鋪子,各種奇葩定製衣着不斷被剪裁、縫製出來,然後穿到人們身上,排到曉月樓門前的長隊裏。
隨着這股風潮,其他酒店,乃至其他行業的店鋪,也接連推出了類似的策略,參與進這一場熱鬧中來。使得本就經濟繁榮,生活豐富多彩的姑蘇城,在這個春末夏初之時,陷入了一場巨大的狂歡。
而這場熱鬧的始作俑者,那一老一少兩名乞丐已經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在大家看來,乞丐服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裝扮了,實在沒什麼新意。只剩些有心之人,在暗自調查這二人的來歷,畢竟想讓曉月樓這麼心甘情願吃癟改規矩,在姑蘇城可真沒幾人能辦到,即使辦得到,也不該這麼閑啊。
“影公子,這兩個乞丐我在護送黛姑娘回來的路上見過,只知二人腳力不凡,因不曾有過交集,所以了解的不多,但是據我猜測,老乞丐大概是個高手。”心腹之人聽過慕容影的命令后,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我大概調查過了,但是能得到的消息有限。要不要動用丐幫內的探子?”
“不用了,我已經查到了。你我年歲尚淺,能猜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慕容影摺扇輕搖,“我帶畫像找宗門裏的老人問過了,這個老乞丐就是丐幫上一任幫主蘇哈兒,至於那個小的,大概就是他雲遊撿的野孩子,不用過多關注。蘇哈兒這人無權勢之心,雖然本事不小,但只是個獨行的遊俠而已,於姑蘇城、於慕容宗並無危害,便由他胡鬧吧。”“是,屬下先行告退。”
如慕容影這般已查出蘇哈兒二人身份的,自然是不在少數,但是態度大抵相同,蘇哈兒鬧便鬧了,反正也鬧不大,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妙。
而這些日子,蘇哈兒就帶着花生遊逛在姑蘇城內外,幾乎是將這座城逛了個遍。逛得久了,花生對城市的印像越來越差,這諾大的一座城,繁華背後隱藏了太多污垢。因此他在城外偷偷練功的時間反而越來越久,久到他感覺自己的積累,已經足夠用出夢中的第三招劍。也正是隨着這種感覺,他隱約感覺到,第三劍可能會帶給他一些對劍不一樣的認知。同時,又讓他不敢輕易嘗試,生怕出現無法挽救的危險,畢竟每次練劍的飽脹感與虛弱感的交替都令年幼的他痛不欲生。“也當真難為這孩子了。”蘇哈兒看在眼裏,卻沒有辦法幫他,有些東西,只能靠自己。
是夜,花生再次陷入到那場夢中。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歌謠悠揚,終於隨劍飄散而去,然後一滄桑男聲響起,“九乃數之極。我一生尋劍,創劍招有三九,三九之後再無進境,后痛失摯愛,方知……”聲音遠近飄忽不定,似乎藏有某種神奇的韻律,但話音未畢,夢便醒了,花生木然,躺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靜,又閉目休息良久,終於朦朦朧睜開了眼。
“劍招有三九,九乃數之極?”花生起身提劍,口中呢喃着。駐身良久,不曾想通,便搖搖頭拋開這些雜念,雖夜色正濃,卻全無睡意。“夢既然有變,說明我練劍的進度,該再邁一步了。”花生內心竊喜,隨即提劍,劍走游龍,劍招愈發圓潤自然,在黑夜中彷彿一匹白練。
此番練劍,花生沒有再去提高自己的極限,只是穩穩噹噹的積蓄並調整狀態,然後出第一劍,“劍招有一九,借天地之力開天地。”劍招出,夢中的男聲從腦中響起,不知何處來,不到何處去。這聲音沒能影響到專心練劍的花生分毫,他已順勢刺出第二劍,“劍招有二九,以自身精神辟前途。”然後是第三招,劍隨心動,挽出一個平平無奇的劍花,沒有劍光,也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劍尖過處,分外通透,甚至連月光都逼開寸許,“劍招有三九,養浩然之劍破萬敵。”
三招劍盡,花生站在原地細細回味剛剛腦中的話,以及手中的劍。夜風吹過他的衣衫與頭髮,皎潔的月光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長。
“黃口小兒,便有宗師風範。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老叫花的都不信啊!”花生練劍的動靜早已叫醒了蘇哈兒,他側卧着,抿一口酒,嘖嘖稱奇。
花生終於收劍,又有些意猶未盡,於是將劍拿在手中細細打量。這柄劍自小便跟着他,是外公打了給他用了。起初只當是把玩具,後來跟隨外公學了些鍛造后技癢,想自己改動一下這柄劍,才發現根本無法撼動分毫。於是纏着外公問了許久,才知道這是外公為他精心打造,無論用料、做工均是上乘,且有幾般變化,只是無論如何軟磨硬泡,外公都不曾教他,只讓他安心練劍,不要太依賴外物,待劍成之時,自會領悟其中變化。
“劍招有三九,三九二十七。”花生小聲嘟囔着,“結果就三招,這也太不靠譜了。”他輕哼一聲,才覺得已有些累,抱着自己的劍就地一躺,不再去想這其中諸多不解,只是暗喜,自己的練劍之途終於又有些進步了。
只是後面的招式呢?花生雖然是又躺下了,但是天色已經漸亮,又毫無困意,於是他又想到了自己那場做了無數遍的夢。
“劍招有三九,三九之後再無進境?夢裏劍飛走的時候,明明還有許多姿態啊……”細細回顧夢境,花生額頭逐漸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他突然發現,自己這場重複了無數遍的夢,原來也不盡相同,至少,這三招劍后,劍的軌跡,竟再無重複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