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北 風雪城 城門
黎明紀元後12000年,殷王朝覆滅后18年,蘇王朝建立第17年。
當晨光染紅強風吹拂的天邊薄雲之際,風雪城的飄飄雪花緩慢地落在了年邁的風雪侯白落的肩上,這位年近半百的一家之主和一國之梁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他望着城門下的皚皚白雪,不禁想起來十八年前他如何與當今的君王一起並肩作戰的往事,他們一起起兵,一起反抗昏庸的殷帝,一起攻下了都城,但奪得了王座后他默默選擇了功成身退,回到了北方,回到這個真正屬於他的家園。
“父親,”十七歲的白浮面色不安地向他走了過來,“邊境守衛軍那邊派人過來了。”
白浮現在已經長得和父親一樣高了,而且還繼承了他母親那稜角分明的的臉龐以及白皙的皮膚,即便是這年復一年的訓練也並沒有讓他的皮膚變得太過粗糙。
白落連忙從過往的回憶中抽出身來,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問道,“上個月不是已經派人南下征過兵了嗎?”
白浮在他身後緊緊跟着,面色依然不安地說道,“這次來了十個人,父親。”
白落突然剎住腳,停在原地,而白浮差點撞在他那堅厚的右肩上。風雪侯白落感到了不詳的徵兆,這麼多年來還沒有過哪一次邊境守衛軍會派這麼多人南下,大多情況都只是兩三人南下徵兵,僅僅三年前因為君王撤防了亡靈谷所以才派了五個人南下來抗議這這事,那受邊境校尉和邊境守衛軍全體將士的要求南下的五人來風雪城請求和藹的風雪侯去勸諫君王,他們認為亡靈谷堅決不可撤防,但這事連白落自己都覺得沒必要安排一百五十名士兵去守這麼一個被傳說故事渲染出來的山谷,但這次來這麼多人又是為了什麼呢?
風雪侯神情嚴肅了起來,向身邊年輕的兒子吩咐道,“把你的弟弟叫過來,”隨後轉頭向左邊跟着的身材高大的御前校尉命令道,“許蹙,把城內的將軍校尉們全部都叫到議事大廳。”這位御前校尉雖然身材高壯但在風雪侯身邊的時候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接到命令后他便馬上鞠躬告退然後去城內的各個地方尋找這些人。
“小沉也要過來嗎?”白浮還在身邊,他輕聲問道。
“他早就已經到了懂事的年齡,你弟弟從小都像一朵花園中鮮花一樣成長,現在也該讓他知道這個世界沒他想像的那麼寧靜了。”
白浮鞠下躬后便快步地離開了這位堅毅的中年男人而跑去按照他的命令去行動了,現在這個點弟弟白浮在受軍師教導,就像自己小時候按要求受軍師教導一樣,所以這事不算麻煩,但是弟弟只有九歲,讓他來旁聽政事恐怕不妥。
不到半個時辰,在議事大廳主座上的風雪侯陸陸續續地等到了眾人。和自己一樣年長的大將軍張燎,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大軍師朱明,還有前將軍鍾契,左將軍陳晟,右將軍白峰和十多個校尉也依次走進了領主大廳,各自向風雪侯微微鞠躬致意后便站到了一旁,平日裏非常活潑的白沉也安安靜靜地走了進來。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很容易地注意到領主大廳中央的兩具黑色橡木棺材,這些人都是在最先到的那十位邊境守衛軍在等候了半個時辰之後來到的。
風雪侯用帶着鋒芒的堅毅眼神環顧四周,見到城裏該來的人都已經來了,白落便從城主座起身沿着短短的幾層台階快步走了下來,大將軍張燎和軍師朱明便向後退了一步,讓風雪侯站在中間的黑色毯子上。
眾人將目光匯聚到了大廳中央的兩具黑色橡木棺材上,白浮要求打開看看,雙手揮了揮示意弟弟白沉轉過身去,然後請示了父親,見風雪侯點了點頭,他便命令白衣士兵打開了棺材,只見棺中的兩具屍體均是血肉模糊,四肢已被砍斷,眼睛都被挖空,肚皮都被剝開,五臟六腑則被砍看得稀碎。白浮臉上立馬掛起了難以忍受的表情,讓他們關上這兩口連屍臭都沒有的怪異棺材。
“他們死在了邊境長城以北的地方,”白衣士兵恭恭敬敬地向領主大廳的幾位大人們彙報道,“支離破碎的屍體分佈在邊境長城到亡靈谷途中的各個地方,簡直慘不忍睹,尋找屍體的幾位將士回來的時候無不面色蒼白啊,而且其中一具屍體還是燕燼大人兒子的。”
“這是北方蠻子赤裸裸的挑釁,”白浮聲音很低,但領主大廳內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他說了些什麼,“北方蠻子想挑起戰爭,這十幾年的相安無事已經讓他們養出了一隻龐大的軍隊,他們的狼子野心又回來了。”
“少公子,”白衣士兵在旁邊弓着腰說道,“北方蠻子或許有狼子野心,但我想他們也不應該有這個膽量向我們中原進軍。”
“你覺得這事不是北方蠻子做的?”白落眼神中充滿輕蔑,“你的意思是?”
“少公子,”白衣士兵依然低着頭,但語氣絲毫沒有退讓之意,“北方蠻子只有戰馬和彎刀,論人數,論裝備,我們都遠遠在他們之上,若是開戰,他們必定會像十多年前那樣大敗而歸。”
“無論如何,”風雪侯制止了他們的對話,“此事應該先向君王稟報,邊境守衛軍的兩位壯士慘死在我們國門之外,這種事情還是要讓各位君侯知曉並做判斷。”隨即便轉頭向許蹙命令道,“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前往安京城,將此消息稟報給君王。”
他接著說道,“按守衛軍剛剛說的,那具屍體是黃沙侯兒子的遺體,既然是貴族遺體,那就得讓他們家族直行安葬,派人走水路沿着海岸把這可憐的孩子送到黃沙城吧。”
窗外寒鴉嘶啞的叫聲愈發凄慘,在參天大樹下俯視着城主大廳里走出來的眾人,負責送出消息的騎兵都已經從風雪城出發,往南奔向了千裡外的國都。
白落不希望國家這長達十多年的和平就此被打破,若是再和北方部族開戰,國家又會陷入深淵,更重要的是北方人必定是首當其衝,損失最為慘重。而那些南方的紈絝子弟們只知道隔岸觀火,等到時機成熟才考慮投入到戰場。十幾年來,七國看起來雖然和睦相處,但是相互之間卻都是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只為自己的利益服務。若是再開戰,北方難免會陷入單面應敵,孤立無援的窘境。
“送信給河澤侯,請求他務必將軍隊向北方靠攏,隨時做好支援北方的準備。”白落向軍師說道。他心想,畢竟河澤侯和北方早已結為秦晉之好,若是真發生了戰事河澤之地的人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算了,我還是讓我夫人親自給他父親寫信吧。”
參天大樹下,風雪侯讓將軍校尉們回去讓軍隊進入戰備狀態。見將軍校尉們走後,便讓白沉去繼續跟着軍師去學習歷史,隨後把白浮叫到身旁,“我已經嗅到了戰爭的味道了,戰爭現在是一觸即發,若是開戰,你便是一城之主,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白浮聽后便馬上單膝下跪,口中吐着白氣說道,“兒臣一定不負家族使命。”
風雪侯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先去吧。”
白浮隨即起身告退。
白落在忠心耿耿的將士和聰明乖巧的兒子們離開之後,他便起身進入內城,穿過紛亂的人群和巡邏的士兵,往常見到他的人都會向他微微低頭致意,然後他也會回之以微笑。但這次他沒有對任何人回禮,只是一路快步走向在城中的樹間閣樓,那是在一顆極其粗壯的大橡樹上修建的空中閣樓,它離地面四十多米高,下面盤旋的是圍繞着參天大樹建造的螺旋樓梯,這棟奇特的建造在早數百年前就已經誕生了,那時候白家的族長依然是北國之王,風雪城城主。
走過圍繞着參天大樹的古老螺旋樓梯,白落很快就來到了空中閣樓旁的走道,望着閣樓內的那位膚色白皙,神情淡然的嬌柔女人坐在閣樓窗邊的木椅上,低着頭安靜地編織着毛線。
看到丈夫進來的時候,這位身姿優雅的美麗女人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活計,推開木椅,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屈腿禮。
“夫人,我已經說很多次了,沒有外人不用行禮,我們北方人不喜歡這一套。”白落走到女人身邊說道。
女人點了點頭。
白落坐到了女人的身旁的椅子上,指尖撫摸着她白皙光潔的臉龐,即便是年過三十,她的臉蛋也如少女般滑潤。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會迎娶整個北方最美麗的女人,河澤侯的掌上明珠——自己現在的妻子卓露漙。
“這事我本不想麻煩你,”他不知道應該寒暄什麼,便直入正題了,“但是事關重大,所以還是找你來親自起筆。”
女人聽后便馬上起身身旁的書桌上攤開了紙張,拿起了羽毛筆用筆尖去旁邊的墨盒中沾上了墨汁,這種筆只有豪門望族的人常用。
白落看到他的妻子已經準備了下筆了,便直接開口念道:“如今邊境守衛軍南下風雪城,向我北方各領主報告稱有兩名邊境軍於長城以北慘遭未知身份者暴戮,白落恐北方有變,還望河澤諸侯都能在需要之時伸出援助之手。”
“就這些嗎?”女人停筆問道。
“嗯,”白落把質地良好的信紙拿到了手中,“此事多說無益,他們若是不想出手就算是我連夜過去當面求他們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應的。”
“他們會的,”女人抬頭看着風雪侯,“北方和河澤地的諸侯早就已經結為同盟了,當初北方與河澤地可是歃血為盟。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白落捲起信紙,準備等會交給許蹙發出,“況且那個時候與北方歃血為盟的是你的伯父,不是你的父親。”當年河澤之王卓覆川家裏有四個女兒,就是沒有一個兒子,甚至連私生子都沒有,所以才把家族交給了弟弟卓覆洲繼承。
“我願意親自前往河澤地去說服我的父親。”女人站起身來。
“河澤地距此數百里之遠,怎麼能讓你個女人家去奔襲呢,先讓許蹙把信送過去吧,他擁有風雪城最好的騎術和最好的坐騎,只需一日便能到你娘家門口。”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繼續你了。”
隨後白落便拿着後上的信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閣樓,閣樓又變得和之前一樣安靜了。他快步從螺旋樓梯而下,看到在樓下等待的許蹙威嚴地矗立在樓梯口。
還沒完全走出螺旋樓梯,白落便把任務交給那位強壯的御前校尉,“我把衛隊調出十人給你,再給他們馬廄裏面最好的馬,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河澤侯的手上,然後在得到答覆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來。”說完時白落剛好走下了古老樓梯,把信紙遞給了御前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