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陰謀(2)
趙樹森村裏的老家沒有電話,他想着他這第一個電話要打給誰?
很自然地,他想到了凌慧。
他在嘴裏默念了一遍凌慧的手機號碼。
這電話號碼是熟不嗒嗒的順溜,可是輪到他打電話的時候,卻撥錯了號,腦袋裏忽然被淘成了空白的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她的手機號。
真是見了鬼了!
他覺得就是在嘴邊的一串數字,臨到了要撥的時候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不是見鬼是什麼。
越是用力想,越是空白,真是中邪了!
趙樹森站起來對後面的一個戰友說:“你先打吧。”
這個戰友打完了,趙樹森又對下一個戰友說:“你先。”
就這麼的,一直到了最後,只剩下了他一個新兵。
雖然不是第一次給凌慧打電話了,但是不知道怎麼地,每一次給她打,心裏都是撲通撲通的狂跳着,一大群小鹿在心裏亂撞。
梅淑去鄰市找陳石,陳石的妻子寫給她陳石的新手機號碼,跟陳石的暫住地址。
凌慧一個人窩在家裏的床上睡覺。
凌慧見來電號碼前頭的區號彷彿是新疆那邊的,她的腦海里立刻跳出了兩個身在新疆的,和她有關聯的人。
她首先想到了那接兵的連長,時傑睿。
第二個想到了在新疆服兵役的趙樹森。
她又沒給過時傑睿她的手機號,那便是趙樹森打來的電話了?
凌慧接通,不知道怎麼地,心裏既開心又害怕的,她是怕他知道了她和時傑睿那天在橋頭旅舍的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害怕,她又不愛他,為什麼怕他知道她跟別的男人的事?
她打算把她跟時傑睿的事告訴他,話已到了嘴邊,只等到了時候開口。
凌慧只是接通,便把手機放在枕頭上,聽他說話。
趙樹森故作輕鬆的打趣道:“慧慧,能不能聽出我是誰?”
凌慧從喉嚨里“唔”了一聲。
趙樹森接著說:“我就知道我一張口一發聲,你就一定能猜出我是誰。我們新兵連連長,就是去咱們那裏接兵的時連長,叫新兵們給家裏打電話,我家裏也沒電話,就想,給你打一個吧,你過星期天沒有?近來可好?”
凌慧一時竟張不開嘴了,只有眼淚流了下來。
她面對他那麼多的關心和愛,只有慚愧。
她越發覺得,必須把她跟別的男人的事,都告訴他!
這樣,她心裏或許會活得痛快些!
她也需要一個人能來和她分擔她心裏的秘密。
可是她說了一切以後,他還會對她這麼好嗎?
她又害怕了!
趙樹森心焦地問:“你哭了慧慧?你怎麼好端端地哭了啊?你好歹說句話啊,發生什麼事了?”
凌慧越想,心裏越糾結,越矛盾,越痛苦,一味地只哭。
趙樹森又問:“你有什麼委屈的事,你跟我說啊,我聽聽,看我能幫上什麼忙不能?你不要這樣不吭聲,光顧着哭,好不好?你這樣,弄得我多着急啊!”
凌慧咳了一聲,吸了吸鼻子,扯了一塊衛生紙擦了擦一臉淚,道:“我到我表姐這兒來了,星期日擱我表姐梅淑家住着,我又進這邊的一個高中複習班了。”
趙樹森說:“噢,那你為什麼哭?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了嗎?是不是在學校有人欺負你?”
凌慧咽了一口唾沫,平復了一下心情,說:“學校沒有人欺負我,樹森,我媽今天做三七,我想她。”
趙樹森驚道:“三七?做什麼三七?慧慧,你媽她?”
凌慧說:“是的,三七二十一天了,我媽下葬已經二十一天了,從我媽走的那一天算起,今天已經是第二十五天了,這二十五天真的比二十五年還要漫長,樹森,你說,一個人死了以後有沒有靈魂?我媽會不會在想我的時候回來看看我?我媽她肯定在哪裏看着我呢,是不是?我經常晚上做夢,夢見我媽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我,她微笑着叫着我的小名兒,她給我梳頭,問我想吃什麼飯?”
趙樹森想溫柔地說幾句安慰她的話,一時又想不起來說些什麼能安慰她?
趙樹森心疼地說:“慧慧,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你想你媽,你媽肯定也想你,她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我也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沒想到,我才走了,你的生活就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我都知道,都怨我,都怨我,現在才給你打電話。”
凌慧冷冰冰笑了一聲,說:“怨你幹什麼?你又知道什麼啊?你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你給我打不打電話都不要緊。”
趙樹森連忙不解地說:“你不要這樣,慧慧。”
凌慧說:“你把你自己當成什麼人了,還怨你,你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趙樹森說:“對,你把我當什麼人一點都不重要,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吧,只要你的心裏能痛快點,你罵我,就是你打我都行。”
凌慧問:“我說的話你會聽嗎?”
趙樹森說:“那還用說?當然會聽!”
凌慧嗤笑道:“趙樹森,那我請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心裏煩得很。”
趙樹森頓了頓,問她:“你在那邊哪個學校複習呢?我剛認識一個戰友,他家也是那邊的。”
他想轉移走剛才的話題。
凌慧說:“在職中。”
又接着剛才的話說:“我是認真的,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不值得你這麼對我好,一點兒都不值得,你知道嗎?不值得!”
趙樹森柔聲道:“值不值得,我覺得值得就可以了,別說孩子話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說的都是氣話,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凌慧厲聲說:“我再說一邊,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我說的不是孩子話,更不是氣話,是正經八百地跟你說,我求你,別攪和了,我跟你,各是各,我們是根本不相干的兩個人,我不想你把我放在心上,你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
趙樹森頓了頓,又說:“你在說什麼呢慧慧?”
他長舒了一口氣又說:“我們怎麼會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呢,我們至少還是朋友。”
兩個人半天誰都沒有再說話。
凌慧平靜了些,才又問了他一連串的問題:“新兵連的生活怎麼樣?時連長對你怎麼樣?戰友們好相處嗎?部隊的生活習慣嗎?部隊的伙食還合你的胃口嗎?新疆那個地方好不好?”
趙樹森的心裏不禁又熱起來,他說:“新疆還不錯啊!這是一種全新的生活,說真的,你現在換一種生活環境也好,時連長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平時也很嚴肅,你知道我們這些新兵私底下都叫他什麼嗎?我們都叫他魔鬼隊長。平時訓練任務重,所以部隊的伙食安排的很不錯,戰友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當兵以前他們各有各的職業和身份,他們都很有意思,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
凌慧覺得趙樹森比當兵以前,要自信得多。
也許部隊的生活,真的能夠使他獲得真正地成長。
也好,男子漢就要有男子漢的氣概。
趙樹森又說:“我們連隊開午飯的時間到了,我下次再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凌慧不耐煩地說:“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趙樹森說:“慧慧,當兵以前,在青龍橋上,你在答應過我的!”
凌慧怔了怔,又說:“我累了,我求求你,別再給我添麻煩了,好嗎?你對我來說,只會讓我感覺到厭煩,我現在活得很煩,很痛苦,很想死,不要再逼我了,離我遠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