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示威
楊曉旭坐在車裏，看着腕上的手錶，正好是五點二十分，天漸漸暗下來了，大樓雖有人出來了，但往上看過去，還有很多燈，還有很多辦公的人影。
他打開車門，披了一件深色的大衣，靠在門上等趙嫣下來。期間路過好多下班的人，很多人都朝他這邊望。他只是低下了眸，沒有理會。
已經是五點半了，她還沒下來。楊曉旭仰着頭望了望樓，走了進去。
剛到趙嫣那一樓層，剛開電梯，就聽到不遠處的起鬨聲，拍掌聲，像是有人在表白。
不會又去湊熱鬧了吧……楊曉旭這麼想着，笑得有些無奈。
走廊里，也有些人出來，沒看熱鬧，或是看了一半，不感興趣，便有一些議論聲和說笑聲。楊曉旭走的很慢，原本他是想感受感受趙嫣每天要經過的地方，也騰出點時間讓她把熱鬧看完，結果就聽見其他人的話了。
“誰呀這是，這麼興師動眾的，搞辦公室戀情啊。”
“我們公司又沒明令禁止這個。就是那個李總監啊，還有那個，我給你說的那個提升很快的女的。”
說到“提升”“女的”時，她們都不言自明地偷笑着，臉上很是鄙視。這什麼意思，一看就知。
還有些不是這個樓層的人，也跑來看熱鬧。楊曉旭不禁皺緊了眉頭，加快了腳步。
辦公室里，“嫁給他”“嫁給他”聲音很高，全都是在看熱鬧。
人群把趙嫣和李英榮圍成一個圈兒，一部分人喊得好大聲，還有人在拭目以待，不乏有人表情凝重的，還有滿臉嫌棄低聲議論詆毀的。
照這個情形，林淮應該早帶着趙嫣跑了，或是舌戰群雄，但這會兒卻沒聽見他的聲音，肯定是不在。他專門挑了個林淮不在的時候。
“趙嫣，雖說我是你領導，但面對愛情，我們是平等的。認識你的這些日子，你的優秀，美麗，吸引住了我，我看好你，鼓勵你，幫助你，喜歡你，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的眼裏滿是你——你能給我一個機會，明確地接受我，讓我們一起走下去嗎？”
這問話說得會意不明，就好像之前他們的關係，是彼此沒說破的曖昧。楊曉旭走進了人群，皺緊了眉頭。
廖玉她們在喊着“你可以不接受”，但聲音完全被起鬨的聲音蓋住了。職場老人，有些心知肚明，趙嫣，好好一個姑娘，被他擺了一道。
“李總監，我很感謝你的玫瑰和喜歡，但我不能接受。你一直是我的上司，我沒有喜歡你。”趙嫣表情溫和，說得不卑不亢。
人群里唏噓聲陡起，好多人看似說著悄悄話，實際音量很大，就是想讓當事人聽到，給她難堪。
“看吧，一邊享受着別人給的特權優惠，一邊又當眾拒絕裝清高，實際上比大家都要臟。”
“你說什麼呢？人家有拒絕的權利！當中表白搞這麼一出不就是在示威逼迫嗎？虧你還是學新聞的！”
“那也是為李總監氣不過！利用完男人了就拋棄，指不定就靠這個上位呢！”
“你嘴巴怎麼這麼臟？”
“誰臟不一定呢！整天打扮得這樣花枝招展，年齡小卻比誰都晉陞得快，不就是關係戶嗎？”
……
趙嫣早就意料到了其他人的詆毀。辦公室里是有人眼紅嫉妒，她也知道這裏面的風言風語。從剛剛她準備下班就被捧着一大束玫瑰的李英榮堵住，到現在，她心裏跟明鏡一樣。
“我先走了。”趙嫣朝半跪在地上的李英榮點點頭，笑了笑，準備轉身。
“趙嫣，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想不到不是這樣。你說你喜歡玫瑰，就帶走吧，丟了也可惜。”他拉住了她的手。
“哼，一個女的跟曖昧對象說喜歡玫瑰，不就是赤裸裸的明示嗎？在這兒倒裝起清純了！”
很多人都皺起了眉頭。
“李總監，我是喜歡玫瑰，但我從沒私下裏跟你說過，也不知道你從哪兒聽說的。這花我就不收了，還可以退吧，你快起來。”趙嫣要扶起他，他卻還是單膝跪在地上，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收下吧，我也過意不去，你不收下我就不起來。”
“我……”
“趙嫣，你就答應他吧，一個男人的尊嚴呢。”
“是啊，他還對你這麼好，我們都看在眼裏。”
……
起鬨聲又鬧了起來，就在場面焦灼時，楊曉旭走上前去，手放在她腰上，把她扶了起來。趙嫣靠在他的胸膛前，她一轉頭，就看見了他低眸望着她的樣子，微微皺眉，還微抿着嘴，目光深邃。
他的闖入，還有他的氣場，一下子就鎮住了在場所有人。
他的目光輕輕掃過眾人，眼神帶着冷意。很多人認出了他，就是那天來的貴客。
原來趙嫣身後的大佬是他啊。很多人都在議論。
楊曉旭俯視着他，半跪着的李英榮已經起來了，他倆互看着對方。楊曉旭還摟着趙嫣，趙嫣靠着他，她也望着李英榮，目光很平靜。
“李先生，趙嫣——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這個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楊曉旭說得很平靜，淺笑着，很客套，但字字帶着力度，不容分說。
趙嫣心裏有些驚訝，但沒有表現出來。
“真的是這樣的嗎？嗯？趙嫣？我記得她一直是單身啊。”
“之前我一直在追她。就在不久前，我倆在一起了，朋友們都知道，都送上了祝福。不久后，我們就會訂婚，到時候可以邀請你來。”楊曉旭一如既往地平靜，讓人找不出話來接。趙嫣聽得心裏怦怦亂跳。
“那還不是趙嫣隱瞞了，和別人搞曖昧。是個男人都會介意的吧。”有人小聲嘀咕。
楊曉旭彷彿沒聽到一樣，轉過頭來把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脖子上，輕輕摸着她的臉，滿眼都是愛意，他溫柔說道：“你沒意見吧。我等了你好久，我們走吧。”說完，他把手搭在她背上，兩人並肩走了。
趙嫣走到走廊時，耳朵就已經紅了。她低下眸，想要輕輕掙開他道謝。但楊曉旭摟得更緊了，滿臉笑意，和剛才與眾人對峙那會兒完全是兩幅面孔。
“楊曉旭，你可以放開我了。”他倆在等電梯。
“小聲點，要把戲做足，還有好多人在看呢。”楊曉旭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舉止好親昵，趙嫣握緊了手。
進了電梯，也有好些同事。他把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拉了拉衣領：“外面冷，怎麼又沒多穿厚衣服。”說完，他隔着大衣大大方方地把她攏到懷裏，笑得陽光。
趙嫣覺得溫暖，被他攏着，覺得心裏踏實。但這些舉動實在是親昵，好多人有意無意望過來，她害羞得低下頭。
楊曉旭剛剛說的話，是他心裏的打算吧。他和她，他在構想他們的未來……
趙嫣又臉紅了，照此發展下去，他們會像尋常夫妻那樣，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天吶，真不敢想像！
她看着電梯映着的楊曉旭的身影，發現楊曉旭也在看她，他倆的目光在電梯鏡面上交集，趙嫣先低下了頭，楊曉旭也移開了目光，但他還是偷偷看過去，就看見她羞得紅了耳根，他不禁笑笑。
“走吧。”電梯門開了，楊曉旭把她輕輕攬過來，一起走出去。
趙嫣進了車裏，坐在副駕駛座上，拉好安全帶，等着楊曉旭進來。整個車都是密閉的，她看着車窗外，天也暗暗的，快黑了，大樓，街道亮起了越來越多的燈。
楊曉旭進了車裏，車裏很暖和。
他坐下系了安全帶，轉身過來看她。趙嫣正微低着腦袋，手乖乖地放在並着的膝蓋上，很安靜，很平和。她有些不好意思，沒有看他。
楊曉旭喉嚨動了動。
“趙嫣。”他輕輕喊了一聲。趙嫣聽着沒有下文，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他，發現他正望着自己，目光深深。
“希望不會冒犯到你。”趙嫣有些疑惑，剛想問怎麼了，就看見楊曉旭探身過來，左手放在她的脖頸上，不輕不重地吻了過來。他的右手，輕輕地放在她的後背上。
楊曉旭不輕不重地啄吻着，趙嫣腰上使不來力，慢慢靠在車窗上，楊曉旭探身過來，抵着她親吻，輕輕地，柔柔地，鼻尖蹭着鼻尖。
趙嫣紅了臉，雙手抵着他的胸膛，側過臉來，深呼吸着，親吻停止了。
楊曉旭呼吸得很輕，他笑着摸摸她的腦袋，把她額前的長發捋到耳邊，又坐了回來。趙嫣還靠在窗上。
“天已經黑了，我們去吃飯吧，你坐好。”楊曉旭看看周圍的情況，把車開到路上。
趙嫣低着頭，心裏怦怦亂跳，她的唇燙燙的，麻麻的。她現在都不敢相信，剛剛那一切是真的，楊曉旭又吻了她，這次還這麼親密。
如果不是他坐在旁邊，趙嫣會立馬抱住臉，縮成一團，以安慰住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現在，她只能低着頭，緊繃著身體，靠呼吸來抑制住自己的緊張。
她完全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