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勉強
楊曉旭在客廳里收拾狗糧，還有狗狗的玩具，沐浴露等等東西。他很細心，笑意淺淺。
趙嫣坐在沙發上，看着楊曉旭的背影，目光複雜。她知道，自己應該站在旁邊搭把手的，但她沒有，面對他的靠近，她只想躲避，躲避他的溫柔，他的愛意，還有他的照顧。她想疏遠他，但又不想口出惡言傷害他，只能靠行動上的迴避來暗示自己的態度。
以楊曉旭的敏感，他應該能感受到她的冷漠她的迴避的，但他就好像沒看到沒感受到一樣，自顧自地收拾，自顧自地靠近，好像一點都不會受傷一樣。他的堅定，更讓趙嫣覺得她惡毒，軟弱。
這麼美好的人，怎麼就偏偏喜歡上她了呢？她一點都不勇敢，一直在退讓，甚至以冷漠來傷害他，根本就不值得他來喜歡啊……
趙嫣如此想着，慚愧地低下了頭，不遠處楊曉旭的聲音漸漸變模糊了。地上的大黃搖着尾巴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也看出了她的不開心。
“趙嫣？”趙嫣感覺肩上被輕輕一搖，她回過神來，轉過頭，看見楊曉旭站在沙發後面擔憂地看着她。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剛剛喊你，你沒聽見，也沒什麼事兒。你……怎麼了？”楊曉旭握着她的肩，問得很輕。
“……”趙嫣仰着頭望着他，燈光照耀下的楊曉旭彷彿渾身都有橘黃色的小光芒，他的碎發，還有周身的毛絨，都好像是對着夕陽綻放的蒲公英，透着光，透着暖，乾乾淨淨，溫溫柔柔。
趙嫣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乾澀，但心底的淚水又彷彿要湧上心頭。她只是扯了扯嘴角：“……謝謝你，沒事。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吧。”說完，她轉回頭閉着眼，把頭低了下去。
楊曉旭放下手，看着她低情緒地耷拉着腦袋，語氣也很勉強，手不禁握緊了。
“你告訴我，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
“不為什麼……我挺開心的，你還送了狗狗陪着我，我很高興。”
趙嫣又在騙他……莫名的，楊曉旭覺得有些無力。
他們沉默着，大黃爬在了地上，看着他倆。
“……你不高興……我來你家嗎？”楊曉旭說這話時，眼睛有些薄薄的霧，他思來想去，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趙嫣沉默地搖搖頭。
“那你是不高興我……靠近你？”
她沉默了，壓住了胸腔的呼吸。看着趙嫣的回答，楊曉旭只覺得心痛。
“你說話。”楊曉旭俯視着她。
“……你不應該，喜歡我。你喜歡我，靠近我，只會讓我覺得……心裏勉強。”趙嫣低着頭，眼淚都流在鼻尖，一滴滴掉在沙發上。她站起來看着他，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她看着他，目光沒有躲避。
她把心裏一半的話說出來了，心裏覺得釋放，但又覺得心痛。無疑，她是在推遠他，是在傷害他。
楊曉旭愣住了，這一切都被趙嫣看在眼裏。
“你為什麼會覺得勉強？你不喜歡我，對嗎？”楊曉旭走近，雙手按住她的兩肩，近距離地看着她。
趙嫣沒說話。
“……你是心裏厭惡我嗎？”楊曉旭說話時心裏感到鈍鈍的疼。
“沒有厭惡，只是覺得勉強。”趙嫣一直流着淚，說話倒是很平靜。她也想忍住淚水的，但眼淚止都止不住，就像她心裏無盡的愧疚。
“我覺得勉強，是因為對你有愧，還有對……薛妮。”她更咽得說不出話來。
“你心裏是介意我當初，當著大家的面跟薛妮告白嗎？是不知道該怎樣跟大家相處嗎？”楊曉旭的手輕撫在她臉上，擦着淚水，想要安慰她。
“遠不止這些……這個事情還沒有完，還沒有結束，不可能結束的。”
薛妮還喜歡着他，她還委屈着自己，她還不幸福，一輩子都不幸福，這不是她該得的，我又怎麼能在她面前幸福呢？
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自私，她又怎麼能再這樣自私下去呢？
“……為什麼？”
“我無法告訴你……”趙嫣吸了口氣，又低下了頭，沉默地流着淚，她的肩膀小小的，現在看起來單薄得很。
我無法告訴你，你離走三年得不到心上人的回應其實是因為我插手威脅；我無法告訴你，薛妮還挂念着你，她不幸福，因為我不想你又憶起曾經要和她在一起即使我心裏很愧疚；我也無法告訴你，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面對你們，為什麼一切都變了，為什麼你要靠近我，為什麼你要喜歡她，後來又喜歡我，為什麼你不是從一開始就喜歡其他人……
楊曉旭什麼都不知道，他無從說起……趙嫣也不想他知道，雖然她想讓他離開她，但她不想在他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想讓他厭惡她……對此，她只能沉默。
談及傷心處，心裏只能更咽。
我就知道把負面情緒發泄到親近人身上……你為什麼要靠近我讓我傷害你呢？美好的適合你的人才會讓你開開心心的，而不是讓你整天苦惱的啊……
“我……我是不是傷害到你了？”楊曉旭退了半步，擔憂地問道。趙嫣一直在低聲抽咽。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而不是你問我啊。
“不是的。楊曉旭，你很好，值得遇見更好的，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快回去吧。”趙嫣坐了下來。楊曉旭見此情景，也只好告辭了。
他走到門口，背對着她說道：“趙嫣，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準確來說，我，愛你，想要陪伴你，保護你，理解你，和你白頭到老。對於這一切，你只是不適應，不習慣，你不要怕，更無需感到歉疚，這都是我自願的。”說完，門輕輕關上了。
趙嫣坐在沙發上，倒了下來，默默流着淚。
房裏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