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秘密基地不是一個晚上就能做好的。

於是在天慢慢黑下來之後，奇怪的白髮女孩就讓他回房子裏待着，自己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外表看上去像是廢棄倉庫的房子裏面倒是和比想像中好很多，空間很大，傢具也一應俱全，但每一個都是很陳舊的樣子，他猜應該是那個女孩從其他地方撿回來的廢棄品。

一靜下來，他又開始忍不住思考今天發生的離奇的事情。

一個陌生的女孩看起來像是認識他的樣子，而且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對於他們之間是如何認識的，他過去的經歷，女孩卻並沒有告訴他，讓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騙人的，但是騙他又沒有什麼好處，反而是把他帶回來還要多提供一份食物。

啊，想不明白......

中原中也有些拘謹地坐在破舊的布藝沙發上，破洞和補丁讓它看起來更具有年代感，他就這樣數着上面的洞，微微皺起眉，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他昏昏沉沉間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

直到在夜裏顯得十分響亮的開門聲和一道元氣十足的清脆聲音劃破了寂靜的黑夜，他睜開迷濛的眼睛，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逆着光出現在門口。

「辛苦了，這是今天的晚飯！」

擁有一頭純白的短髮的少女比他高一個半頭，從門外拎着一個尼龍袋走進來，順手打開門口自己安的燈泡開關，另一隻手沖他揮舞示意。

不算明亮的燈光瞬間點亮了屋內有限的空間，至少照出了女孩那張白皙卻沾上了髒兮兮的灰的臉蛋，上面甚至還有幾道類似於利爪造成的撓痕，看起來很狼狽。

他接住她扔過來的紮好口的膠袋。

「呀，好不容易在麵包店門口蹲到打烊，好心的老闆娘就把剩下的麵包邊送給我了，還有隔壁熟食店的大叔原本打算要扔掉的香腸，香腸大概是百分之五的爆率吧，超稀有的哦你這個幸運小孩！」

中原中也抓着膠袋，有點茫然地看着她，身體卻本能地先咽了口口水。

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正常的食物了，以前都是吃點野果子甚至是路邊的野草，還有被當作垃圾扔掉的壞掉的食物他也不是沒有吃過，在飢餓的時候人是不會挑剔那麼多的。

「你的臉......」

女孩碰了一下自己被撓出血痕的臉，發出「嘶」的一聲：「啊，你說這個，是野貓啦，香腸的味道引來了野貓，袋子差點被搶走，所以和野貓打了一架。」

「那要快點消毒上藥！萬一留疤就不好了！」中原中也看女孩那副不在意的樣子有些着急，向前走了幾步，「有葯嗎？我來幫你......」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好。哦，還有，我的那份已經在外面吃過了，不用管我，嘖，本來還想玩枕頭大戰來着。」

女孩似乎是想笑，但是牽扯到了嘴角的傷口，最後只能呲着牙，對他擺擺手說道。

他心情複雜地攥緊了裝滿了麵包邊的袋子：「......謝謝。」

在麵包店門口等了那麼久，為了保護食物受了滿臉的傷，只是因為要給他帶吃的回來嗎？

想到這裏，他的心臟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一下，微微的刺痛。

「我比你大嘛，所以當然要照顧你，以後叫我瀨尾姐姐或者結月姐姐都行，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我住在上面，有事就來找我，記得敲門。」

名為瀨尾結月的女孩不知從哪翻出來一套衣服，隨手扔給他：「還有這個，是我以前的衣服，你當成睡衣穿就好，你喜歡哪套就穿哪套，換着穿也行。」

中原中也下意識抱住和麵包邊一樣飛過來的衣服，很柔軟，帶着淡淡的肥皂的香味，混合著木箱的木製品特有的味道，給人一種家的安心感。

「那就這樣，我先去睡覺了，明天見，你也早點睡，小孩子不睡覺會長不高的哦。」女孩沒回頭，背對着他揮揮手。

這麼一說，中原中也才注意到隱藏在各種堆積的雜物之間通往樓上的木質樓梯。

他張了張嘴，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女孩的背影就消失在樓梯上。

「......晚安，結月姐姐。」

從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一直空蕩蕩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塞滿了，像是柔軟又溫暖的羽毛，輕飄飄的撓在內心最敏感的地方。

赭發藍眼的男孩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耳尖紅紅的，抱着衣服的手臂似乎都在微微發燙，然後慢慢貼近臉頰，動作很輕地蹭了蹭那柔軟的布料。

瀨尾結月，結月姐姐。

會像英雄一樣出現的結月姐姐。

從衣服被隨意地團成一團能看得出來衣服主人散漫的性格，中原中也卻覺得這樣也很好，在對女孩的美好濾鏡下，連這種隨便的手法都顯得可愛起來。

是什麼樣的衣服呢？

中原中也這麼想着，有點期待地把衣服抖開。

然後笑容慢慢消失。

扔過來的有兩件衣服，兩件都是輕飄飄的剛到小腿的可愛風棉麻制裙子，只不過一件是藍白配色，另一件是黃粉配色，甚至還有蕾絲裙邊。

中原中也看着這兩條可愛的裙子，腦袋轟的一聲炸開，臉龐迅速充血變紅。

這是什麼？給他的睡衣？？！明明是女孩子的裙子！

他剛剛甚至還把臉在裙子上蹭了幾下！！！簡直是變態的行為！

中原中也剛安好的對結月幻想濾鏡，在現實的衝擊下出現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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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二號，黑眼圈好重啊，昨天沒睡好嗎？」瀨尾結月一臉清爽地從樓梯上走下來，看到男孩還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呆坐在沙發上，問道。

中原中也盯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看向瀨尾結月。

女孩的整張臉像是被潑上了紅墨水一樣，紅的十分濃墨重彩。

「你的臉......」

小紅人翹起一根大拇指：「這個是藥水的顏色，很好用的，很快就會好了！」

「那就好......然後就是那個，衣服。」

得知沒事之後，中原中也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說到了另一件事。

她從樓梯走下來：「對哦，怎麼沒換上我給你的衣服？顏色不喜歡嗎？那我還有別的。」

「不，不是顏色的問題，」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還抱有希望，「結月姐是不是拿錯衣服了？因為昨天的那兩件全都是裙子......」

「誒？不喜歡的話還有其他的樣式哦，長的短的都有，你可以自己來選。」

瀨尾結月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箱子，對着他像獻寶一樣打開蓋子，滿滿的一箱顏色各異樣式各異的小裙子。

「不是那個問題！」中原中也沒忍住喊出了聲，「我是男孩子，不可能穿裙子的吧！」

「誒？！可是我也不想穿啊！但是就這麼扔掉的話又很浪費......」瀨尾結月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中原中也倔強地舉着輕飄飄的小裙子，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原來你是不想穿才讓我穿的啊！」

「啊，那乾脆折中一下。」

女孩單手握拳敲掌心，一副想到了好主意的表情。

他就看到瀨尾結月迅速捧着一堆無人問津的小裙子跑上了樓。

過了幾分鐘又風風火火地跑下來，拿着一件剪裁粗劣的短袖下來。

「給。」

中原中也接過，麻木地看着被剪短一半后仍保留了花邊和泡泡袖的「短袖」。

在他強烈的反對和掙紮下，瀨尾結月終於妥協，把最顯眼的花邊剪掉，變成了一件稍微有點可愛的短袖。

「很適合你哦，超可愛的！！！」

「不許笑！笨蛋結月！」

「喂，二號，要叫姐姐才對吧！？」

「才不要！」

看着瀨尾結月對自己穿上裙子的樣子笑到捶桌子，中也腦門上蹦出無數個井字。

但是不可反駁的是，他的內心深處確實有一絲隱秘的開心。

從意識誕生開始，如跗骨之蛆般的孤獨終於在這樣簡單的吵鬧中消散了。

他的人生從出現在大爆炸中心開始，在那之前什麼都沒有。

親人，朋友......與世界的連接僅僅是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

但是現在，他好像不再是一個人了。

【當前救贖值：35】

系統3310的聲音突然出現。

......

「你去找這一片，我去找那一片，然後中午在這裏匯合，聽懂了嗎？」

在深坑附近，就連垃圾堆都是很多人的寶藏山，必須要趁早去才能找到值錢的有用的東西。

瀨尾結月交給中原中也一個結實的袋子，隨意地對他揮了揮手，瘦小的身影就很快消失在另一邊的街道上。

這是他們相遇的第三個星期，中原中也也慢慢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他倒是對撿垃圾這件事沒什麼抵觸，因為他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

什麼都不會的小孩根本不會有店家願意雇傭，別說賺到錢，能保證住所和食物就已經是這些流浪的孩子拼盡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男孩一邊翻找着垃圾堆里看起來有用的東西，一邊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這片區域本身就是橫濱邊界，不法組織和流浪者格外的多，危險性也很高，需要時刻警戒。

翻了好久，中原中也終於找到了一些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東西，抬頭看了看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到中午了，於是把零碎的東西裝進袋子裏就要離開。

然而......

「這裏是我們【羊】的地盤，馬上把你手上的東西交給我們，那都是屬於我們的！」

幾個小孩不知道從某個角落裏突然跑出來，把他團團圍住。

年齡有大有小，大的大概十幾歲，小的和他差不多大。

剛剛說話的是領頭的少年，衣衫破爛，但和其他的流浪兒不一樣，雖然也瘦小乾癟，但總體看上去還是很有精神。

「羊？」

好像在店長口中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一個全部都是由未成年組成的自衛組織，艱難地在其他不法組織中存活下來。

中原中也並沒有按照他們所說的把東西交出去。

的確，這些孩子看起來很慘，但如果他空手和結月匯合，他絕對會被搞的更慘。

雖然他們才認識一段時間，但是他對瀨尾結月這個人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神經粗的像鋼筋，ky，熱愛惡作劇，擅長製造恐怖，隨心所欲......

「沒錯，羊就是我們的組織！你如果想加入的話，那就把你手裏的東西乖乖交上來！」

少年身邊更小一點的孩子貪婪地盯着他手裏的袋子，大聲地恐嚇他。

如果是之前那個居無定所的他的話，遇到這樣的組織，大概是會選擇加入的吧。

中原中也這樣想着，一邊無視那群孩子越來越憤怒的神情，把口袋紮好以免東西掉出來，然後便發動異能力輕鬆跳過他們簡陋的包圍圈，在他們驚愕的眼神中離開了。

「喂喂，你怎麼這麼慢啊。」

等他到了約定的地點，瀨尾結月已經在那裏蹲着百無聊賴地等着他了。

「抱歉，剛剛遇到了一群自稱羊的人，還想讓我把找到的東西交給他們，但是我保護了它們，沒有被搶走一點哦！是不是很厲害！」

女孩披着黑色斗篷，只露出旁邊幾根雪白的髮絲，像是童話中的女巫。

聽到中原中也話里話外求誇獎的話，瀨尾結月因為在想其他事情所以沒怎麼聽，只是順着他的話敷衍道。

「哦，羊啊，是認知障礙嗎？最近確實會有啊，因為無法接受悲慘的現實就把自己當成羊啊，幽靈啊，不小心變成貓穿越的普通高中生之類的奇怪小孩......」

瀨尾結月身後拖着一個大箱子，抱着手臂連連點頭。

「不是那個啦！是店長大叔之前說過的那個全是未成年的自衛組織！那個【羊】！」

中原中也每次和瀨尾結月說話都有種脫線的無力感。

「先不說那個，對了，我這次找到不少好東西，旁邊的麵包店扔掉的麵包，但是還很新鮮，而且有整整一包！爆率和香腸一樣低吧！是不是很厲害！」

橘發藍眼的可愛小男孩有些得意地舉高了手裏乾淨的透明袋子，露出了裏面排列整整齊齊的吐司麵包，等待誇獎。

往常這個時候結月總是很捧場地稱讚他，雖然每次都會誇的他有些羞恥，但不得不說被人誇獎之後他心裏確實是有暗戳戳開心的。

然而瀨尾結月這次卻仍是敷衍地點點頭，看上去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專心拉着大箱子就往家的方向走。

中原中也看着女孩冷淡的背影，下意識捏住手裏的麵包，明明有了難得好的食物應該感到開心的，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就沒有那麼高興了。

一路上女孩也和平時主動找他聊天的樣子判若兩人，罕見的沉默。

中原中也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冷淡有些束手無措，心裏憋了口氣，鬧彆扭般想着：我都這麼努力了，還帶好吃的麵包回來了，結月居然對我這麼冷淡，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她不和我說話，那我也不要和她說話。

然而女孩到家了之後以後也一言不發，只是拿了兩片麵包就飛快地抱着紙箱竄進了瞭望塔里。

但是往常這個時候應該是他們一起吃飯，然後吃完飯結月纏着他玩的。

他們一起改造完的房子已經不再漏風了，平日總是熱熱鬧鬧的，一旦安靜下來卻陌生的讓他感到有些害怕。

「結月，你不開心嗎？」

中原中也自己一個人在沙發上賭氣坐了一會兒后，終於按捺不住走上樓梯，敲響了瞭望塔的門。

裏面沉默了半晌，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拖動聲音，隨後傳出女孩故作平靜的聲音：「沒有啊。」

「話說你的大箱子裏裝的是什麼啊？」

他試圖引出一個話題。

「......沒什麼。」

她遲疑了一下，很快回答道。

中原中也咬了咬牙，有點羞恥地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那......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啊，你做的很好，麵包很好吃。」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低：「你還有別的事嗎？我要睡覺了。」

「可是這才中午......」

「午睡啦午睡。」

「可是你明明沒有午睡的習慣......」

瀨尾結月的精力比誰都旺盛，午睡這種事情也從來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啊麻煩死了，那我睡著了，別和我說話。」

瀨尾結月的聲音逐漸不耐煩，乾脆敷衍地撒了個顯而易見是假的謊。

中原中也越想越不安，但不敢再出聲激怒她，於是繞到屋外的窗戶悄悄往瞭望塔裏面看。

只見瀨尾鬼鬼祟祟地貼着門聽了一會兒，在確認沒有人之後鬆了口氣，然後把藏起來的紙箱再拖出來，慢慢打開。

裏面居然是一隻項圈上有兩根棒棒糖狀裝飾的小白貓！

瀨尾結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橘子頭二號那傢伙有時候真的是意外的敏銳，多虧了我出色的臨場發揮，要不然沒辦根本法糊弄過去啊。」

「齊木，以後你就住這裏了，還有，這是今天的午飯。」

白貓乖巧地蹲在紙箱裏，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卻能像小光球一樣直接傳進她的腦袋裏。

【謝謝，如果可以的話，我就要打擾一陣子了。】

這隻自稱是一名不小心穿越的普通男子高中生的白貓是她在往常的垃圾點裏撿到的，於是就偷偷用紙箱裝回來了。

【還有，我已經被那位二號發現了。】

齊木楠雄突然看向窗外，與那雙因震驚而睜大的鈷藍色眼眸對視。

與此同時，瀨尾結月也接到了小光球姍姍來遲的新任務通知：

【支線任務：請儘快找到並逮捕違規穿越者，修復時空漏洞，幫助被牽連的超能力者齊木楠雄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