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真儒和偽儒
眾人邊吃邊喝,邊喝邊談,先是聊着玻璃杯的事,委員會這幾個人都是一樣的不吃虧的貨。一旦意識到了造玻璃的巨額利潤,於是這幫狡猾的傢伙,就不願在酒桌上表露出來真實的想法。所以黃老爺子只得到了一個試試看的答案,把黃老爺子給急得,心就像貓抓一樣。
不知不覺,眾人已經干光了一大瓶白酒,那可是二千五百毫升裝的,已經不少了。侯恪的酒癮過足了,談興也上來了。
本來侯恪是不屑於與這些白丁交往的,那次張漢軍為了王雨的事登門拜訪就吃了個悶癟,足以見得他的傲氣。可是後來祖墳事件后,侯恪知道他們屬於“貴人”系列,雖然不能放在嘴裏說出來,但是心中還是隱隱有些相信“老祖宗”說得話,因為那個場景是不可能造假的。天底下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就是會妖術,也不可能變出那麼逼真的影像出來?既然是“貴人”,那麼交往一下,也未嘗不可。抱着這個心態,侯恪才答應了黃老爺子作陪客的請求。
而黃老爺子叫他來陪客,則完全是看得起委員會這幾個人。一般來說,黃老爺子家裏也有大官,而且級別還不低。除非是州府一級的父母官來了,黃老爺子才去請侯恪這個前副校長過來陪。其他的哪怕是縣太爺來了,都沒有這個待遇。
雖然侯恪是個被免職的高官,而且十分耿直古板,但是他曾經為官清廉,官聲尚好,在朝中屬於清流一派,與他的長兄侯恂身為東林黨人又有很大的不同。
明朝,如果是清流,即使犯了什麼錯誤,天下人對其還是非常尊敬的,而原本東林黨一派,成份就非常複雜了,到了明末已經分化得相當厲害,漸漸與清流脫了鉤。
所以朝中的清流比東林黨在民間的聲望還要高一些。侯恪就是清流里的一員,讓他來作陪客,足以見黃老爺子的這份心了,只不過委員會這幫子蠢貨不大懂這些,白瞎了他這份心。
侯恪喝酒之後,就不大說隱語和典故,連之乎者也少了,大白話多了起來,“諸位相公,老夫見爾等言談舉止似乎有度,不像是未讀過書之人。”
這時,張漢軍也喝起了興來。在委員會這些人當中,除了石堯劍外,張漢軍的酒量是最小的。因為他以前從不喝酒。所以喝了幾杯,他的活也就多了起來。張漢軍這個人平時什麼都好,因為他以前不喝酒,所以從不表現這方面的毛病。現在他開始喝酒了,喝完后就喜歡胡說八道的缺點,也就暴露出來。
張漢軍接口道:“讀書?都讀過!我們這裏每一個人至少都讀了十一兩年的書,像李震,他讀的年數最長,讀了十五年的書。”
侯恪不禁大驚,連忙問道:“眾位年紀輕輕便讀了如此多年的書,豈不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為何諸位相公所言所行與立身處世之儒家學子大不相同?”
張漢軍喝紅了臉,說:“這是因為,我們所學的與儒家大不相同,從不學經史子集之類的東西。當然了,跟我們一起隱居避世的人里,以前也有儒家的人,但是他們跟你們大不一樣,他們叫自己為真儒,而把世間的儒學稱為偽儒。”
侯恪聽了更是大驚,不禁問道:“這卻是為何?”
這個問題,早在山洞裏李震就和張漢軍兩個人研究過,張漢軍心裏早已經有了一些對策。只不過還沒有考慮成熟,但是酒後的張漢軍已經迫不及待把這些不成熟的對策拋了出來。
張漢軍說道:“當年我們之中的儒家弟子常說:現在世間的孔孟之道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孔孟之道了。”
“為何不是?聖人之言,經史子集,哪樣不是孔孟之學耶?”
張漢軍不屑地一笑,說:“真儒這一派說過:孔夫子當年只修書,而不立着,所以他的話根本沒有傳下來,現在大家一開口就說的子曰子曰,其實根本不是夫子的原話。何來聖人之言?
真儒家還說過:就拿《論語》來說吧,是誰編的?大家都知道是孔夫子的弟子編的。誰就能保證這裏面都是孔夫子的原話?而沒有一點歧義?
另外,真儒們說:孔夫子在世時,人皆稱為天縱之聖,但是孔夫子堅決反對稱自己為聖人,並且還說過:以後凡是稱我為聖人的弟子,都是偽儒,都是想借用我的學說去毒害世間眾生的。這段話,偽儒們並沒有記載下來,但是真儒們記下來了。”
張漢軍胡說八道的幾句話,卻像陣陣驚雷在侯恪心裏炸起。他的印象里從來就沒有真儒偽儒之分,也沒有聽說過隱居世外高人里竟也有儒家的,而且還是真儒!
孔子當年反對稱自己為聖人這句話侯恪是知道的,書上也是有記載的。但是稱他為聖人的弟子就是偽儒,卻從來沒聽說過。侯恪大為詫異。連忙說道:
“夫子三千弟子,有七十二賢人,記載夫子之語,怎能有誤?”
張漢軍笑笑道:“有誤沒誤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儒家的人,也不是真儒那一派的。
但是我們以前常常在一起生活,經常聽他們說過這些話。他們說啊:七十二賢人,是否都有老師這個水平和境界?恐怕不見得吧。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斷章取義,不惜曲解別人的意思的事例,比比皆是。
如果是孔子真有要說的話,為什麼孔子自己不去寫?就是因為孔子知道,他不能寫,寫了,後世之人就會跟着他亦步亦趨,固步自封,甚至有些人不惜斷章取義,極力歪曲,這樣一來儒家的理論就會偏離正確的方向。
哪裏想到,七十二賢人一等夫子死了,這些人夥同他們自己的弟子就迫不及待地搞出一本書來,說這就是孔子的原話,讓後人之人再也無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