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代價
他示意烏丸蓮耶念出神名，完成儀式。
“我，烏丸蓮耶，在此呼喚烏波·拉撒斯，尊貴的您啊，請你聆聽我的訴求，請你從生與死的界限中，尋回我的女兒。”
烏丸蓮耶激動地向空中吶喊，他那蒼老的身軀因為劇烈的抖動，幾近摔倒。
祭壇內，紅色的閃電憑空出現，地上顯現出不曾在人類文明中出現的圖案，一條一條的手臂自這些圖案中進入人界，它們不停飛舞，它們不停生長。
一種來自亘古甚至亘古之前的語言，在閃電中低語，那絕非是人類應當理解的語言，但祭壇內的陸羈和烏丸蓮耶卻都聽懂了他的意旨：
“你的訴求，我已聽到，你是否願意付出自己的皮肉，自己的靈魂，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未來，自己一切的一切，來達成所求？”
兩行熱淚從烏丸蓮耶的眼眶中流出，他的身體在顫抖，在瓦解，一根根從地面出現的手臂正在不斷地將他向最古老的深淵中拉扯而去，這是他聆聽祂聲音的代價。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拿去吧，拿去吧，拿走我的一切，帶回我的女兒！”
那閃電中的低語沉寂了一秒后，繼續說道：“不夠，不夠。”
很好，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樣，陸羈暗暗握拳，自己這波賭贏了，老東西因為儀式死亡，但有了這個“神跡”撐場面，在場的黑衣人也不敢動自己。
但他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只見三分之一身軀已經湮滅的烏丸蓮耶向著那空中的閃電揚起了雙手，他的面孔在閃電的映襯下變得更加的陰森可怖，他的眼睛幾乎要爆出他的眼眶，他岣嶁的身形幾斤要在空氣中粉身碎骨，他用烏鴉一樣沉悶地怪聲大喊道：
“那就全拿走，把這座祭壇，把這座別館，把這裏的一切都給你，這是宿命，這是代價！”
“等等！”這老不死的瘋了，你知道這裏有多少人嗎！”陸羈向著烏波·拉撒斯大喊，想要阻止儀式的進行，但閃電中的祂根本不想與他說話。使用祂血肉的是那個老瘋子，不是他。
“赫赫赫赫。”隨着祂的笑聲，他們腳下的圖案越變越多，同一時間，整個地下和別館，每一個人的身旁，都出現了那古怪的圖案。
一隻隻眼睛從那圖案中看向人群，一隻只手臂從那圖案中伸出，這些隱修會的修士，黑衣組織成員和別館裏的傭人僕人一個接一個的被拉入那亘古就存在的深淵，他們在空中被分解，被湮滅，只留下慘叫與哀嚎。
“我是新理之棘的祭司，他答應過我的，你們不能。。。。。。”還沒等祭司說完，他的身體半截也被拽入了深淵。
空氣中那些哀嚎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聖潔的禱告聲。
那些被拖入深淵的人們，臉上不停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笑容逐漸變得癲狂，變得猙獰。
祭司高舉着雙手吶喊者：“我要與祂融為一體，我要與我們融為一體，啊，來吧，撕碎我，吃掉我，成為我，取代我，聚成我！”
每一個圖案中的生命都發出了相同的吶喊，他們熱情洋溢的在這詭異的場面下自願迎來了自己的終結。
他們的意志被扭曲，他們的生命被獻祭。
他們湮滅而成的一灘灘肉末，飛進了空中那像血一樣猩紅的閃電之中。
他們演出了一場別出生面的人間煉獄。
看着這煉獄，陸羈沖向烏丸蓮耶，緊緊握着他的領口，罵道：“快讓祂停下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太清楚不過了，我要謝謝你，我要接回我的女兒了。”烏丸蓮耶一臉平靜，不喜不悲，眼眶裏卻流着熱淚，看着冰棺說道。
“你他媽。”
四周的一切聲音漸漸消失，手臂，眼球與地上那詭異的圖案也漸漸隱去，整個地下變為一片寂靜，只留下二人的喘息聲。
突然，意味不明的低語聲從四面八方的空間內傳來，一道閃電從那空中的猩紅中分裂出來，劈進祭壇的中央。
陸羈和烏丸蓮耶都能感覺得到那閃電中蘊含著的旺盛的生命力量，陸羈甚至能看到閃電里混雜了的血肉，那些血肉不停地聚合在一起，又不停地分解。
烏丸蓮耶盯着那閃電，身上的湮滅已然停止。
就在那閃電即將降下的時刻，陸羈的身上突然湧現出濃濃的霧氣，在那霧氣之中，一堆彩虹色的小圓球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外鄉人，你的技能優格·索托斯大人的眷顧已經觸發】
隨着這濃霧與圓球出現，陸羈的身上湧現出強烈的虹吸力量，那天上的閃電在這力量面前被拉扯為三份，其中最大的一份被吸入了陸羈的身上，而另外兩份進入到了烏丸蓮耶和他的女兒身上。
【外鄉人，你獲得了烏波·拉撒斯的饋贈】
饋贈嗎？可真是濃厚的饋贈啊！用這麼多人的生命換來的饋贈。
一股凄涼感從他的靈魂深處升騰，帶來了濃濃的恐懼。
這就是外神的力量，只這麼幾分鐘的時間，就將這別館內的生命屠戮殆盡，化為力量的代價。
是的，這些代價中肯定不乏窮凶極惡的狂徒和殺人不眨眼的瘋子，那些混蛋該被審判，被制裁，被殺死。
但別館裏的傭人們呢？隱修會中那些被欺騙，被蒙蔽的普通人呢？他們和前世的自己有什麼不同啊？
他們都是人類啊，他們是一個個鮮活的故事，一條條真實的生命，以這樣如同豬狗一樣的死法被殺死，着實讓陸羈產生了兔死狐悲的恐懼感。
畢竟他也無法保證自己下一次還是儀式的受益者而非犧牲者。
【靈魂.鐵壁銅山】的力量不停地發動，他的恐懼不停地在技能的影響下消失，但奇怪的是，取而代之的卻不是平靜，而是另外一種情緒。
自恐懼中誕生的竟然是一絲憤怒。
我為何憤怒？
【外鄉人，你的技能受到無源之源力量的影響。】
陸羈搞不明白，他搖搖頭看向烏丸蓮耶，烏波·拉撒斯的饋贈正在悄然改造着仍然活着的三個人的身體。
不同於陸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烏丸蓮耶現在的感覺不是一般的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能爬十五樓了，而冰棺里的女兒臉色也不不再蒼白，一點一點的變紅潤，這是這麼多年來他最開心的時刻。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冰棺，抱起女兒，靜靜等待女兒的蘇醒。
他看向陸羈說道：“您不愧是虛空權柄的擁有者，從今往後，您就是烏丸集團的座上賓。”
陸羈深吸一口氣，他告訴自己這一切該結束了，自己能白嫖上百億，還能成為跨國大企業的幕後BOSS之一，他能過上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生活，這還要啥自行車啊。
但那種情感不停地左右他，【靈魂.鐵壁銅山】卻無法發揮作用，他向烏丸蓮耶問道：“死了這麼多人，你就一點也不悲傷嗎？”
烏丸蓮耶很是不解地看着陸羈，他不明白掌握着如此權柄的新理之棘，為什麼要問他這樣的問題，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至於嗎？
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回答，懷裏的少女睜開了雙眼，烏丸蓮耶喜出望外地對着她說道：“九十九醬，你醒了？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懷裏的少女空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裏發出呀呀的聲音。
“沒事的，沒事的，你太久沒說話了，冷靜一下。”烏丸蓮耶抱着他的女兒寵溺道。
那之後的幾分鐘裏，烏丸蓮耶嘴裏一直喋喋不休，“這是你最喜歡的花。”“爸爸帶你去吃你最愛吃的鰻魚飯。”“爸爸會一直保護你，再也不讓你受傷害。”
但，回應他的只有少女那空洞的表情。
此時，祭壇上空的閃電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聲低語在陸羈和烏丸蓮耶耳邊迴響：“吾可沒說自己會帶回她的靈魂，赫赫赫赫，凡人，你們的表演很有趣，讓我在睡夢中感受到了一絲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