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臨

“啪”，蠕動的黑暗被耀眼的光亮驅散。座位上的男子，在突如其來的刺激下，艱難的睜開眼，繼而眯眼觀察起周遭的環境。

四面潔白無瑕的牆壁，一扇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鐵門，以及被牢牢固定在審訊以上的自己。幾袋看不清楚名字的藥品正背緩緩輸入自己的身體。

伴隨吱呀的刺耳摩擦聲，鐵門緩緩打開，走入了三名將自己包裹在橙色防護服里的人。男子透過面罩，隱約可以感受到三人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三人在高大男子審訊前的椅子位置坐下。男子低下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為首之人聲音傳入耳中，“尚警官，我們是本次事件的專案調查組成員，現在依法對你進行詢問。請你將7月15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再次闡述一遍，我們將重新評估事件的嚴重性和對你進行簡單的臨時精神檢測。”

見到男子低頭不語，左邊身材略顯臃腫的調查員開口道。“小尚同志，你也是體制內的，程序你是知道的，要配合調查組，我們才好幫助你。”，尚姓警官將目光投向左邊的調查員。再次低頭思索一陣，緩緩開口說道

“7月15日，星期五，中午12點，前台接線員接到了一通報警電話，說自治街有人偷東西”

“自治街火鍋店有人偷竊，被店員當場抓住了，需要有人出趟警。”

女警走進食堂對正在吃飯的警察們說。一名老警察低聲咒罵一句。然後不情願的放下筷子，對鄰側座位的警察說，“真是他媽的要把我們累死，連個午飯也吃不安穩。”“別抱怨啦，老陸，最近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不都在這加班呢？”鄰座警察安慰一句。

在前台接員略顯尷尬的目光下，他轉而面向正對面的實習警察道“小尚，咱倆走一趟。”

“不知道怎麼了，最近報警的人比往時多了，今年假期取消好幾回，什麼都在漲，就是工資不長。”老警察的抱怨道，年輕警察坐在那輛老式警車後面訕訕笑着。

伴隨着刺耳的警笛聲，兩人到達現場，當老警察穿過圍觀的群眾。看到一個衣着破爛，褲子上露着洞，赤裸着雙腳髒兮兮的男子被幾個虎背熊腰的店員摁在地上。

“就是他進來偷吃的，火鍋底料都不放過，還嚇跑一桌顧客。”旁邊的店員對老警察說。

老警察只是打量幾眼，心裏已經基本推斷出事情的經過。他對着周遭的人群說，“警察辦案，不要圍觀，大家都忙自己的去吧。”

周遭的人群在兩名警察的反覆勸告下散開。見狀，老警察又對火鍋店的店員說，“你們幾個跟我回趟警局做個筆錄，一會有別的警察開車接你們。”

最後在店長不情願的目光下，呼叫了支援，準備帶走幾名店員參與者和目擊者。

年輕警察見狀小聲問道“陸師傅，這種情況我們怎麼處理？”老警察回頭小聲嘀咕“偷點吃的夠不上犯罪，頂多回局裏思想教育一下。”

老警察又對他說“請出示你的身份證。”

但是這名乞丐般的中年男人只是自顧不停的說“對不起，對不起，餓啊，餓啊…”

見他神志不清的樣子，老警察上下打量他，因為吃了火鍋底料而被辣的通紅的嘴，發黑腫脹的脖子，散發著異味的身體和帶着針孔的手臂。

當看到針孔時，老警察目光一凜。沒說什麼，只是雙手摁緊了武裝袋上的槍。

對年輕警察說“他這個樣子很可能吸嗨上頭了。

回局裏先聯繫一下禁毒大隊的同志來取樣給他做個檢驗。要真的是吸毒的話，那事情就大了。”

兩人快馬加鞭趕回派出所，但車後排的中年男人臉色卻顯出異樣的紅潤。混沌的瞳孔里也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清明。

在距離警局只有半條街的位置時，中年男人一把抓住鄰座年輕警察的胳膊，將臉貼近年輕警察的耳朵，反常的用冷靜的聲音跟他說“千龍戶十棟三單元一號房，都在那裏，一切都在那裏…”

再思緒重歸混亂之前，他咬着牙擠出幾個字“絕對不要和它產生任何的聯繫，不能看，不能聽，不能提，馬上聯繫…”在說出最後幾個字前，他雙眼一翻，癱倒了下去，渾身抽搐起來。

老警察見狀，趕忙拿起對講機大呼“嫌疑人疑似吸毒。過量出現反應。快聯繫醫院救治，不及時可能要出人命。”

坐在後排的年輕警察手忙腳亂的解開他的上衣襟，隨即倒吸一口冷氣。只見他的胸口刻着密密麻麻的怪形文字，如條條蟲子一樣吸附在他身上。

“打開窗戶給他通通風，媽的今天真是倒了血霉，碰上個吸毒過量的混蛋。”老警察一打方向盤，警車向著人民醫院疾馳而去。

年輕警察目光掃過他的胸口，在觀察文字的同時，一陣眩暈感籠罩了身體，胸口的黑色怪形文字好似真真如蟲般蠕動起來，條條纖細黑色觸手從胸口伸出來，與空中揮舞。年輕警察一聲驚呼引起了老警察的不滿“發什麼呆，仔細點，出了什麼問題咱倆麻煩可就大了！”

年輕警察想把剛才發生的情況說出來，但是當他再次低頭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男人時，胸口伸出的觸手已經消失，彷彿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胸口刻下的文字壓根沒有發生位移，只是從縫隙中隱隱滲出暗紅色的鮮血。

年輕警察只好將疑惑埋在心底，進而打開窗戶，想對男子的情況採取措施，但手搭在脈搏上才發現，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於是趕忙放平對他進行心肺復蘇。

在到達醫院時，等待已久的醫生和護士連忙將他推進急救室，忙的滿頭大汗的兩人終於贏得一陣喘息時間，靠倒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年輕警察才發現頭痛的厲害，轉頭看向老警察，同樣是劫後餘生般大汗淋漓。

“師傅，你說他還能救回來嗎？”年輕警察開口問道，一股詭異的感覺在心中縈繞。

“能不能救回來是醫生的事，要不是有執法記錄儀，我倆估計是說不清了，小娃啊，等着禁毒隊來人吧，看着像吸毒過量，這可不歸我們派出所管，估摸得分局來人。”

兩人坐在急救室門前，老警察遞給小警察一根煙，自己也抽出一根點燃，一大口下去，一直緊皺的眉毛舒展開來，一根煙抽完續接上一根。

“小尚啊，去問問人到哪了，咋半天連個信都沒有？我這心裏直犯嘀咕。”

“哎，我去問問。”年輕警察小跑到走廊拐角趕忙拿出對講機。

“呼叫…”話還沒出口，對講機一陣刺啦的聲音傳出來，年輕警察趕忙把對講機拿開耳邊，觀察一陣又試着調頻，可發現不論調到哪個頻率都只有刺耳的電子噪音，-又急忙拿出電話，汗水從額頭上滑下落在屏幕，急忙用衣袖擦拭汗水，解鎖撥號一氣呵成，“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

“師傅，對講機不行，手機也打不通，你看咋整。”年輕警察大聲對走廊另一側喊到。

沒有回復，年輕警察心裏詭異的感覺愈發強烈，走回拐角另一側，原本坐在塑料椅上的老警察已然消失，座位上空空如也。

不，不對，年輕警察敏銳的觀察到地上的煙灰和剛丟下的煙蒂仍然還在，不過是兩分鐘的時間，老警察不可能連話都不說就離開。

伴隨着詭譎的靈感衝擊着大腦，細思極恐的細節從腦海中浮現：中年男人進入急救室之後，偌大的醫院便在沒有人在走廊里走動；急救室竟一點聲音都沒有，走廊里靜的針落可聞，平日裏喧囂的醫院怎可能如此安靜？

“這裏真的還是原來的世界嗎？”

冷汗浸透藏藍色的警用襯衫，雙眼緊盯着急救室的門口，年輕警察手緊緊摁在槍套上，直覺告訴他必須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噗通，噗通…”一陣微弱不規律的響動從急救室門內傳來，隨着響動聲音越來越大，急救室鐵門開始晃動，彷彿裏面有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在掙扎，想要從門內出來，門下滲出一攤血跡。

“就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掙扎着想要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並且它就要成功了。”不合時宜的想法出現在年輕警察的腦海中。

“哇……”

伴隨着嬰兒的哭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