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舉步維艱(二)
孫思傑在中心內逗留了一會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這間寬敞舒適的辦公室原本屬於因賽智能的首席產品研發官。自從研發官被辭退後,公司本意讓孫思傑擔任這個職務,但是被他拒絕了,他認為自己更像是一個代碼工程師,這種華而不實的職位並不適合他,因此公司特意為他設置了一個最高級別的軟件工程師職務。
當他第一次跨入這個辦公室時,除了新奇和感慨之外,他還有一種愧疚感。前首席產品研發官被辭退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從未料想過自己的系統會造成別人的失業,如此好的條件和豐厚的待遇,換做是誰被辭退時的感受都是可想而知的。
為此他特意給原產品研發官寫去了郵件,郵件中他做了解釋,這並非他的本意,並為此深表遺憾,但郵件猶如石沉大海,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復。
此外,孫思傑又被委任為聯合國疫苗研製中心的特別負責人,雙重身份的他更是享有了在集團內和疫苗項目中的特殊權限。在這次以集團為中心的改造中,原本要對這間辦公室進行改造,目的是為了迎合他個人的風格和使用習慣,但是這些都被孫思傑一一婉拒了,因為因賽智能並不是他的目標所在。
而他之所以沒有把“原始生命”的所有權交給因賽智能,是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系統只是成為別人賺錢的工具,這套系統凝結了爺爺的期望和遺願,他準備在本次實驗結束后,無償的交付給聯合國。
早在孫思傑在開發“原始生命”時,他就注意到了一點,系統中的NPC角色是否會在長時間和用戶交流過程中發展出自我意識。NPC角色早已突破了原先被設定成單一固定的模式,不再是系統內死板的形象了。為了增強用戶在元宇宙的真實體驗感,NPC角色也變得更富有真實“人性”,AI會根據角色經歷的事件和社會關係,形成NPC屬於自己的語言特色和行為反饋。
這樣的設定和升級,本意是想讓用戶獲得更好的體驗感,但得到的反饋卻出乎了系統開發者的意料,有60%以上的用戶都對這樣的設定提出了異議和抱怨。原因居然是,用戶完全無法在系統內分辨哪個才是NPC角色,他們認為本來呆板的NPC就是他們進入元宇宙后樂趣的源泉,隨意的對NPC宣洩自己的情緒,諸如辱罵、欺騙、毆打、殺戮,是他們對現實社會的一種不滿和對抗的映射,或者說是一種內心的宣洩。
而現在他們完全分不清真實用戶和NPC之間的區別,這讓他們很困惑,無法接受。更有甚者,有用戶和NPC產生了感情,無法自拔,當最後得知是NPC角色時,他將元宇宙公司告上了法庭,理由竟然是欺詐。迫於這樣的負面影響,不少元宇宙開發公司,只能讓NPC的設定重新恢復成單一模式或是為NPC角色給予特定的標識。
而孫思傑的“原始生命”系統並沒有做這樣的妥協,他反而給NPC角色以更高的自由度,他這樣做的目的有兩個。
第一,他認為元宇宙不應該成為用戶進行發泄的場所,元宇宙給予了用戶第二次生命、第二種選擇的機會。其存在的真正意義,或是來彌補現實世界的遺憾和不完整,或是去實現另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和生活方式。
第二,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測試,NPC是否真的能自我覺醒,產生自由意識。
經過很長時間的測試和觀察,他並沒有在“原始生命”中發現任何有NPC產生自我意識的跡象,但是這並沒有熄滅他對這項研究的熱情和預期。這次的實驗,他認為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首先克隆人是完全參照了現實中志願者的思維方式,每一個細胞包括腦細胞也完全的被複制,這可能比完全模擬化的NPC角色更容易激發產生自由意識的可能性;其次實驗本身存在“原始生命”和“邊緣世界”兩套完全獨立且分割的系統,他可以保證在不影響實驗本身的基礎上,在“邊緣世界”中進行相關的測試。
他的這個想法,在那次會議后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這也是孫思傑報名參加實驗的目的所在,通過自身的克隆體來進行觀察與分析。
就這樣孫思傑在系統內偷偷植入了一段他的代碼,繞開了所有的系統檢測。這對他來說並不難,畢竟兩個系統的底層代碼都出自於他自己的設計。
這套簡單的代碼只能識別他自己的克隆體,不會對其它克隆體產生任何影響,可以在“邊緣世界”和“原始生命”中對克隆體進行實時的交流,當然孫思傑也知道疫苗實驗本身的重要性,這點他也給自己設置了“權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和“原始生命”中的自己交流,只做觀察。
就在四個多小時前,孫思傑和自己的克隆體在“邊緣世界”內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在“邊緣世界”內他賦予了“自己”更為開放性的思維,而這種思維既不會附帶他自己本身的記憶,也不會帶有“原始生命”中的記憶。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為了徹底的斷絕任何可能讓克隆體產生記憶的可能,他使用了聲音偽裝處理,一個更接近於系統聲音的女聲。
而對於“原始生命”中的自己來說,他在前期就對克隆體的各項設定進行了偽裝,尤其在職業設定上只是作為一名普通的管道機械師。很明顯這樣的偽裝是成功的,在10萬克隆人大群體內,沒有人會特別關注到“自己”。
第一次接觸后的結果比他自己預期得要好很多,他甚至從對“自己”的控制中找到了一絲快感,有了一種上帝的感覺。只要一有空閑,他就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內,扮演上帝的角色,但是隨着實驗的展開,“原始生命”出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系統問題。
在實驗中,“原始生命”並不是一個完全開放的世界,系統做了符合實驗需求的原始規則設定。將10萬人規劃在了5個不同的虛擬區域,並按照現實世界國家的大致分佈來進行規劃,5個區域之間可以自由通行。
類似這樣的設定,在克隆人生成時,就直接植入了克隆體的思維之中。
最初發生的問題在系統時間第1天就出現了,為了方便系統對實驗克隆人行為軌跡進行數據追蹤統計,克隆人生活行為中幾乎都隱藏進了編號規則,最典型的就是交通工具和消費憑證系統,結果在當天就有不到萬分之一的克隆人就發現了其中的關聯,這中間也包括了孫思傑的克隆體。為了不造成因此引起的系統性問題,工作人員很快就將這個設置修復了,除了改動了編號規則之外,對發現問題的克隆人統一進行了記憶消除。
之後大面積的疫苗試劑測試,又使得系統內克隆人大範圍的生病、死亡、重設,這也引發了系統內自身的醫療系統和部分克隆人的預警。對於這點在經過大家的商議后,考慮到系統的穩定性,對產生這樣感知的克隆人AI進行實時的思維抑制,而對醫療系統則屏蔽了對於群體性疾病的防範和應對功能。
孫思傑帶領團隊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改進,但是相對於系統,疫苗研製實驗本身的問題就變得棘手的多了。
實驗的進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相反出現的各種問題和困難卻大大超出了原本的計劃。
由於實驗本身採用的“虛擬克隆人”,在實驗試劑的測試過程中的耐受性和安全性保障被大大的降低,原則是儘可能多的對原始試劑進行更寬泛的測試,原本只是出於理論階段的疫苗研製思路,也被最大程度的列入到了本次實驗中。
這對各國的科學家可謂是一個天大的好事,但也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實驗的進程變得極為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