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天地有正氣
田裏的人都站直了身體，默默地看着我，跑近了，終於能看清楚他們的臉了，而我一下子就呆在那裏——然後崩潰了。
在田裏的所有人，都把像是縫起來的嘴角上揚好似微笑着一樣，臉上沒有眼睛，僅有的一隻手整齊的伸向我，那纖巧美麗的柔夷，像一個個活潑的小精靈，對我左右的搖擺，探視着，逐漸從四面八方向我靠近。
我大聲的慘呼，轉身看着山頂，李援朝和趙紅兵站在山頂默默地看着我，四周圍攏過來的那一隻只美麗的小手歡快的對着我擺動，在這明媚的陽光下卻顯得無比陰森可怕。
我站在原地慘叫着，但心情卻從極度的恐懼開始轉化，怒火逐漸漲了起來，一種暴虐的情緒逐漸升騰，我的性格一向吃軟不吃硬，有一股子狠勁，而這股狠勁就在此刻猛然爆發了。
桃木劍一直在我的手裏拿着，這時開始像一個瘋子一樣的胡亂劈砍着，同時感覺到胸口怒氣充盈，幾乎不可遏制，可是桃木劍卻一點光華都沒有，全然沒有一開始遇到白毛時自己發出紫色光芒的靈性，甚至本身的紫銅色逐漸向枯紫轉化，不一會就變成了一根普通的紫木條。
我停止了動作，獃獃的看着手裏的枯木條心裏一片雜亂。忽然，我的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抬起頭，看着那虛幻般的湛藍天空居然逐漸平靜下來，不再恐慌、憤怒，感覺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早些年的生活經歷，從心頭一一略過。忽然想起了一個退休的老考古隊員給我講過的一段話：人是萬物之靈，充盈着天地正氣，七情六慾會影響到體內的正氣，從而給邪氣製造出侵體的機會，消除雜念、養氣培元、方是正氣的根本。看着那些離我近在咫尺，已經觸摸到我手臂的小手，我心中一片空明，鬼使神差的右手高舉起了桃木劍，劍尖直至蒼穹大聲念出了一句：“天地有正氣”！空氣似乎嗡的一聲忽然凝固了，天上流雲也停止了飄動，四周一切都停止下來，好像時間也在此時停止流淌，四周的小手就像時間停止一樣的停在了半空中。“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這一刻我胸中正氣充盈，手裏的桃木劍忽然“嗡”的一聲忽然迸發出紫色的光華，隨着我不斷地念誦，紫色光芒越來越亮使刺目的陽光也無法遮擋，而四周開始震動、模糊，那些怪物們尖叫着逃離我的身邊，好像末日來臨一樣倉皇奔逃，空間碎裂了，太陽和藍天一起破裂成一塊塊碎片，然後化為煙霧，周圍的景色幾乎就在轉瞬間就這麼全部消失掉了。
桃木劍取代了太陽的光芒，讓人不敢逼視，我也低下頭閉上了眼。一切都平靜了，閉幕中也感受到桃木劍的光華逐漸黯淡，我慢慢睜開了眼，兩支火把暗淡的在旁邊燃燒，地上躺着李援朝和趙紅兵，我趕緊蹲下試了試兩個人的呼吸，還算平穩，趕緊搖晃他倆，不一會，兩個人幾乎同時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老李，紅兵，你們沒事吧”？
李援朝沒有回答，搖了搖頭想清醒一下，然後就着火光四處打量着“這是哪裏”？
“我也不知道，剛才你倆怎麼了”？
“我剛才跟着你走，忽然就走進了一個房間，裏面有燈、有床，跟招待所似的，我覺得很累就躺下睡著了”
我看向孫紅兵。
“紅兵你怎麼回事”？
趙紅兵也沒有完全清醒的樣子：“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回家了，我媽給我包的餃子，
好不容易包好了下鍋，還沒熟就醒過來了”。。。
我明白了，我們三個不知怎麼同時中了幻覺，只是我破除了幻覺而自己醒了過來，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幻覺那麼兇險，他倆卻像做夢一樣平靜。
“一定是那個獨手怪物搞的鬼，我想起來了，我當時聞到一股香味，你們聞到了嗎”？
“沒注意到。。。”。
我恨恨的說：“下次再遇到，我們還要把鼻子也堵上了”。他倆相互看看，沮喪的點了點頭。
“你剛才沒事吧”？
我不想說剛才幻覺的內容，就隨口說道：“沒事，我感覺好了”。
我們環顧四周，是一個空曠的所在，看來我們並非站在原地沒動，而是在幻覺中不知跑到哪裏了。忽然，隱隱約約中看到我面對的地方有亮光，雖然並不是很亮，但是在黑暗中分外刺眼，我連忙喊着他倆過去看看。
是一扇石門，但是與以前的石門截然不同，這扇石門採用的是浮雕手法，精雕細琢，美輪美奐，所有的線條都明顯的發出黃金的光芒，在一些轉折處是一顆顆細小的寶石。我一眼就看出是一幅用各種花紋裝飾的星象圖：北斗七星，只是在構成斗勺四顆星的左下方的天璣星是用一顆特別大的寶石鑲嵌，煜煜生光，那光線不是火把映照出來的，而是自己發出的綠色光芒，“這是夜明珠嗎”？身後傳來孫紅兵的驚嘆聲。
“是的，這就是夜明珠”。
這是又是一件傳說中的東西，關於夜明珠，我國古代有着無數的傳說，而最近的一次據說是孫殿英從慈禧墓里盜出來的，慈禧含在嘴裏的一顆夜明珠，這個東西從上古就有流傳，古稱“隨珠”、“懸珠”、“垂棘”、等等稱呼，是極其罕見的稀有寶石，其實據很多學者考證，古代夜明珠大概率是螢石，在吸收了陽光之後於黑暗處會發光，過一段時間不接受光源的照射就會逐漸熄滅，而小部分是自身發光的，凡是學過現代物理的都自己好好想想其自身發光的原理吧，這玩意離得越遠越好。這顆明顯是自身發光的，在古代是真正財富的象徵，在這裏卻鑲到了門上，聯想到鮫人膏，我真不能想像到底是誰能享受到這麼巨大的尊榮，要知道，大院裏經常討論的問題之一就是誰見過真正的夜明珠。
我趕緊拉着他倆遠離這道門，這倆不管學習好壞也都算是上過物理課的，本來眼冒綠光的他們一經我提醒，就像兔子一樣掙脫我的手蹦的老遠。我喊他倆高舉火把轉身環顧四周。這裏已經不再是通道，而是一個十分巨大的空間，從四周裝飾着華麗壁畫的牆壁看來是我們進來以後從沒經歷過的豪華場所，這個空間大體呈長方形，所以我隱隱有了不妙的感覺，聯想到了那顆被放大的天璣星，忽然意識到：這裏就是整個建築的中心，天璣星的所在了，可是天璣星代表的是什麼呢？我一無所知，只是腦子裏不斷的閃現着地圖上那四個字：“萬勿進入“！
孫紅兵的目光還是被門上的夜明珠吸引住了，他雖然不敢上去，但是仍貼着牆壁死死的盯着看，估計想這玩意值多少錢，忽然，就聽他身後“咔“的一聲，隨即一聲轟響，牆壁上亮起了熊熊的火把，然後一根根火把像是往遠處接力一樣，逐一亮起，瞬間把整個空間照亮，孫紅兵急速的轉身，他身後牆壁上一個凸起正在緩緩縮回牆內，我們顧不上追究，都驚駭的看着這個燈火通明的巨大長方形空間。
它足足有超過三個足球場那麼大，簡直無法形容那種壯觀，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室內空間，中間整整齊齊的豎立着一根根支撐的柱子，四周牆壁上是精美的壁畫，全是描繪的戰爭場面，畫面像是剛剛繪製完成一樣，色澤艷麗，我所能看到的空間都是封閉的，只有鑲嵌着夜明珠的那道門，那是唯一的入口和出口。整個空間內一點污濁的空氣都沒有聞到，說明這裏一定是有通氣孔的，而壁畫在空氣流通的環境中，能多年保持這麼艷麗的色彩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迹，當低頭看下去的時候，我又被驚呆了——整個地面上鋪滿了累累的白骨，那無數地骨骼如雪般堆滿墓室，一眼望去，無窮無盡。
我早就根據壁畫的風格判斷這裏是春秋戰國時期修建的，那個時候仍存在用奴隸或者戰俘殉葬的風俗，而隨着戰俘作為生產力的發展，大量人殉開始減少，因此到了戰國時期用人來殉葬的現象已經大幅減少，尤其是連主張對逝者進行厚葬的荀子也說出：“殺生而送死謂之賊”，可見當時人殉已經開始引起社會重視並形成較為成熟的思想，到了秦始皇時期就廢止了大規模人殉這一殘酷的行為，只不過並沒有很好執行而已，這一制度一直延續到明英宗才以法令明確禁止，然後斷斷續續到康熙十二年才完全杜絕。
但是這裏這麼多的屍骨，不算深度僅從表面上看有幾萬人以上，如果說這都是為一個人殉葬，那在歷史上應該也是一件大事，絕對會有史書記載下來的，而歷史上從沒有用這麼多人殉的記載。
我的記憶中殉葬人數超過一萬的並不多，比如成吉思汗死後歸葬，將一路之上遇到的所有人全部殺死也就兩萬來人，其他的又如吳王闔閭，因為吃飯的時候嘗着一條魚好吃就讓人端給女兒滕玉公主，誰知女兒認為這是對自己的羞辱，回到房間就自殺了，闔閭悲痛之下給她營造了巨大的墓室和海量的珍寶陪葬還有白鶴在前面舞蹈，以至於都引起了百姓圍觀跟着走入墓室，闔閭令人關閉墓門將進去的一萬多百姓殉葬，雖然我認為這件事很扯淡，但史書就記載了這麼幾句，如果屬實殉葬百姓也就一萬多人，而這麼多屍骨早就超過兩三萬了。
算起來從戰國七雄到春秋五霸，沒有人有這種資格這種實力或者有這麼愚蠢的，連秦始皇死了也就後宮萬餘人殉葬。那時候的統治者大多已經意識到人也是資源，殺一二百人殉葬是可以的，要上萬人殉葬，他活着的子孫和家臣也不會答應。但面前這令人震驚的累累白骨，已經把地面完全遮住，更不知道有多厚，如果它有一定的深度，那這裏的白骨都不止一二十萬，整個春秋戰國期間一次死這麼多人的大戰也是有數的。
不再震驚於地上的白骨，我仔細觀察四周，首先看到的是金碧輝煌的穹頂，呈覆斗狀的穹頂在上雕刻着漫天繁星，那是古代的星象圖，能看出是以北方玄武為主的星象圖，每一個星辰都在火把的映射下閃爍着微弱的光芒，正中間的北斗七星全是用大顆寶石鑲嵌，天璣星是用更大的幾顆寶石拼成，處於整個空間的正中間。
但是最令我震驚的，不是這些奢華的裝飾、壁畫與白骨，而是中間聳立着的一個巨大的方形建築。
那個巨大的建築呈長四方體形，與空間佈局相一致，高度約六七米或者更高，畢竟我們離得有些遠，整個建築呈灰色，看得出來其材料完全是木材，而且並沒有像古代木結構建築一樣搭建，而是一根根的方形長條木材，就那麼搭在一起，形成一堵牆，木材都是兩端各沖內外，就像農村打柴回來，把柴火堆在一起一樣，不過這裏用的全是大型的木條，而且碼放的整整齊齊。
這個建築看的李援朝和孫紅兵不明所以，但是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它太特殊了，這就是在考古界大名鼎鼎的“黃腸題湊”！
“黃腸題湊”是漢朝以前的最高殯葬禮儀，一旦古墓中出現“黃腸題湊”，就說明十有八九這是個王墓，因為它基本上是只有王族才能享受的禮儀。所謂的黃腸，其實指的是柏木的心，將成年柏取其心削製成正方形長條就可以了，有點像房梁，因為它的心是黃色的所以叫黃腸，提湊指的是它們的首端都指向里，然後不用任何粘接緊密地排列在一起圍着棺槨形成一個四邊形木牆。其實王侯以下的勛臣貴戚也可以使用“黃腸題湊”，但是首先需要王侯或天子的特許，其次不可用柏木心，只能用其他樹木的心。我很早以前在考古隊大院裏就看到過這樣一具“黃腸題湊”所用的大型木材，歷經千年仍能堅固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