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龍氏父子

猴子的關注點卻比較奇特：“兄妹倆？不是道士嗎？怎麼還會有兄妹倆？”老酒頭頓時不開心起來，第一次訓斥起猴子：“你這孩子怎麼什麼都不懂？這種基礎性知識都沒有以後怎麼做事？沒事要抓緊跟小刀多學學，”猴子趕緊點頭，鄭岩忙解釋道：“龍虎山屬於正一派，是可以娶妻生子的，”猴子這才明白過來，他本來以為所有道士都是出家人，不能結婚的。

焦瘸子和沫沫的人最先到的，帶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設備，狩靈現在也非常關注現代科技在日常工作中的應用，甚至有物理、化學、工程學博士帶領的專業研發團隊，但大多數情況下對於傳統法器的依賴一時很難轉變，甚至出現了一些極端敵視和抵制現代科技產品的成員提倡使用傳統法器對抗靈體，理由是先輩們幾千年以來一直利用這些法器消滅靈體也沒出過問題，用不靠譜的現代科技產品就是在玩火，所以楊百山手底下幾個看到焦瘸子的設備頓時鄙夷起來，立刻就把對方劃到“非專業人士”裏面去了。

其後到的是狩靈的人，再後來龍家和彭家都到了，最後到的是龍虎山的人，所有人馬加起來已經超過一百人了，營地擴大了兩倍。行動總指揮老酒頭得到消息以後決定兩天後動身，之所以這麼決定是因為他要和石蘭好好談談，再確認一下她的蠱術和傳承，而對其蠱術的驗證需要時間，兩個人中午離開了寨子不知去了哪裏連吳新強都沒有參加，傍晚時分才回來，從兩人的神色上看不出什麼來，老酒頭似乎很平靜，通知大家明天動身，石蘭卻直接回自己房了，吳新強見狀趕緊跟了進去，也不知道兩口子要怎麼談。

老酒頭當晚吃飯有些沉默，也沒有喝多少酒，鄭岩感覺應該是與和石蘭出去測試以及對其傳承的詢問有關，雖然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鄭岩分析既然老酒頭沒有反對石蘭進洞，那表明石蘭的蠱術水平應該是非同小可的，但估計她的傳承才是老酒頭爺爺沉默的原因，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明天就要出發了，據吳新強說這裏離着苗王洞很近大約也就半天的路程，不過路很難走，比較陡峭。

從石蘭屋裏出來的吳新強臉色不好，看來心情比較糟糕，看來與石蘭的談話效果並不好，但老酒頭爺爺卻在他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小子，別瞎想，石蘭的傳承沒有問題，只不過她遵守誓言不能說出來而已，同時也不要瞎擔心，她還是可以生孩子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吳新強聽了一愣立刻面呈喜色：“是真的嗎爺爺？她的傳承真的沒有問題？我不擔心生育的事，真要不能生我也認了，就是她瞞着我這件事讓我心裏老猜疑，您要是能確定她的傳承沒問題，那我別的都不擔心，”一邊說著一邊不等老酒頭回答就轉身又跑進石蘭的房間。老酒頭笑了笑，但隨即又鎖起了眉頭，鄭岩靠近問道：“酒頭爺爺，有什麼問題嗎？”

老酒頭愁眉不展：“她的傳承沒問題就是傳承的方式有問題，這方式很奇怪，所以我擔心是有人別有用心，但這孩子心性良善這才是最重要的，因此我才答應讓帶着她進洞，她的蠱術也測過了，出乎我的意料，應該是比榜阿紗還要強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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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舟和龍子良一行以最快速度到了貴陽，

貴陽府是貴州承宣布政使司衙門所在地，這裏已經有接應的人等着了，鄭王府的腰牌還是管用的，儘管鄭王爺已經被廢為庶民而且關在鳳陽十多年了，但鄭王府還在，世子殿下也沒有受到波及，而且那位奇怪的世子十六歲離開王宮自己住茅草屋以示抗議，皇上卻什麼都沒說，所以其他人更不敢說什麼了，鄭王府依然是王府，腰牌也依然管用。

朱成舟並沒有驚動官府，他和苗人的行動也沒有受到過多關注，來之前首領就命人散佈鄭王世子殿下需要派人到貴州某個指定地點觀察天象，而世子殿下作為大明最厲害的天文大師之一，連司天監都膜拜的星象宗師，這個理由是極其充分的。貴州布政司衙門裏不乏世子殿下的崇拜者，雖然不敢明着給予幫助，私下開點方便之門還是很簡單的，比如對攜帶物品的檢查，裏面最重要的一些銅管布政司的人當然不明白是什麼，但朱成舟一解釋他們也就明白了——這是世子殿下測量星象用的，這很合理，放行。

朱載堉這個名字在大明是有很高知名度的，他的父親鄭王爺是罕見的一個居然敢上書勸皇帝勤於政事不要修道的藩王，也因此被囚禁了十多年，而這位殿下更加傳奇，還不滿而立就已經名滿天下，十六歲的時候鄭王被囚，這位自小錦衣玉食的殿下居然走出王宮住進一個破茅草屋十多年，同時利用這十多年使自己成為大明最厲害的音律、曆法、算學、天文、舞蹈等等眾多方面的宗師，還兼修各種奇奇怪怪的學問，同時其文才也說得上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眾多百姓私下說這是天上星君下凡，否則凡人怎麼可能做到這一步，礙於皇帝陛下的面子沒有人會明着誇讚這位殿下，但暗中的仰慕者可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所以貴州布政司衙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跟他在一起的龍子良的資料已經被徹底清查過了，普通苗家首領而已，沒有人知道這其實是他的化名，而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龍子賢。

朱成舟當然覺察到貴州布政司衙門的善意，只要亮出師父的身份似乎總能感受到這種善意，他並沒有多客氣，很多事需要心照不宣，有機會自然會報答。

從貴陽到龍子良的苗寨路不好走，這時候的貴州大部仍是蠻荒之地，本來就多山的地貌，山裡還滿是不服王化的少數民族，剛鎮壓下龍子賢的暴亂沒多少年，這裏還不能算是多太平，布政司能提供的幫助也就到城外為止，再往裏就是苗人遍佈的區域了，可能世子殿下派來的人和苗人首領在一起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吧，暗中保護的人都撤了，剩下的就要靠他們自己了。

路很難走，如果什麼都不帶輕身上路的話還不算多困難，但是帶着很多雜物爬起山來就非常麻煩了，他這次帶的東西除了這些銅管還有很多送給各個苗寨的禮物，包括首領送給各位大巫師的禮物，大多是一些工具或者糧食種子，好在龍子良早就派人去寨子喊了不少人過來讓他們輕省了很多。

五行寨什麼時候建立的已經沒人知道，甚至布政司都不知道五行寨的存在，有當地苗族首領管理着他們和首領打交道就行了，沒有人會深入大山裏面去調查都有些什麼小寨子都叫啥名。每個寨子都有一個大巫師，一共五個大巫師都集中在最外面的吉金寨了，朱成舟並不是第一次來，所以幾位大巫師大多是認識的。寨子口迎接的人不多，大巫師們並沒有把寨民召集來歡迎，這件事一般苗民是不知道的，所以只看到大巫師們去寨口迎接貴客了，至於是誰來、來幹什麼一概不知，更何況絕大多數苗民早就疏散到山裏一個安全的地點了。迎接的人群中還跟着十多個狩靈先期到來的人，而當先的並非幾個大巫師而是一個瘦瘦的老者，朱成舟看到趕緊上去躬身施禮：“龍首領怎麼來了？這可折煞晚輩了。”被稱作龍首領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者，身材不高、黑黑瘦瘦但精神矍鑠，兩隻眼睛精光四射，帶着一種長居上位的氣勢，而龍子良也趕緊過來施禮：“爹爹您怎麼來了？”

老者正是龍子良的父親龍子賢，要說起這個名字，在大明知道的可不少，明嘉靖十五年，貴州旱災，當地糧食大幅減產，而官府卻仍然派出官吏下鄉收糧，最終百姓難以忍受，在龍子賢的帶領下三千苗民揭竿而起，大明遣十萬官軍圍剿，結果這三千人越打越勇，不斷攻城掠地，撼動貴州、湖廣、蜀地長達十五年才最終被官府招安、剿滅，龍子賢遁入大山不知所蹤，可以說朝廷震動天下皆驚，為此嘉靖皇帝把從李時開始到夏言、顧鼎臣、翟鑾、嚴嵩等歷任首輔每年都罵一頓，想起來就罵，把這幾位老哥折騰的夠嗆。

進山後的龍子賢就一直住在五行寨，首先這裏足夠閉塞幾乎不通人煙，同時寨子裏都是苗民對他忠心耿耿，所以安全是有着足夠保障的，甚至有時他還出山到處走走，畢竟大明抓人的文書除了名字啥都不靠譜，你把名字一換再留個鬍子，基本上路引說啥就是啥，而龍子賢弄個路引並不費勁，所以幾年前還去了幾趟京師，很是玩了幾天。

朱成舟和各位大巫師相見后一起進了寨子，龍子賢在這裏有一棟很大的房子，眾人落座命手下趕緊準備飯食，朱成舟先交代苗王洞所需的器物以及各項禮物，大巫師們早就眼巴巴地等着，苗族沒有文字巫師們都是口口相傳，但各位大巫師為此派出了三個弟子到京師跟朱載堉學習了兩年，朱載堉根據中原地區上古時期的蠱術和巫術對苗疆巫術進行了補充，因為狩靈內部仍存有大量相關資料，因此修補巫術最困難的地方並非巫術本身而是語言，否則是不需要這麼長時間的。

三個弟子上來拜見了巫師們，把情況一說屋內頓時一片歡騰，龍子賢笑呵呵的看着興奮地大巫師們，伸手請朱成舟坐了下來。

“朱先生一向可好？”

龍子賢是在懷慶府河內縣見到朱載堉的，一番交談兩個人成了忘年之交，多年不見他還是不能忘記那個神態謙和卻又淵博到妖孽程度的年輕人。

“家師安好，此次來之前還命我拜會先生，”其後掏出一個盒子：“家師說上次見首領肺疾難愈，所以尋遍各處找到一味葯或可解肺疾之苦，特命弟子帶來送與首領。”

龍子賢伸手接過，打開看了看轉身遞給手下：“有勞他一直挂念着了，這一陣咳得愈發厲害，巫師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本以為要咳到死了，哈哈。”

老人對自己的病似乎並不在意：“朱先生對這次苗王洞的事有幾分把握？”

“家師說了，只要陣眼全部替換完畢，可保五百年平安，此次用來替換的陣眼之物與洞內蠱陣有相輔相成之效，西域那些人是沒有能力破除的，同時家師已經派人去處理西域的事情了，希望能來個圍魏救趙，使他們儘快縮回去。”

龍子賢點了點頭：“這我就放心了，苗王洞不容有失，好在有你老師在，否則這次光靠幾位大巫師是守不住的。”

龍子賢的手下都是苗寨里翻山越嶺的好手，對這裏也無比熟悉，所以進來任何人都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並將消息傳遞迴來，根據最近一次傳回來的情報，對方最多兩天就將到達吉金寨，龍子賢讓朱成舟他們在這裏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趕往苗王洞，有苗人嚮導和護送，再加上五行寨對敵人的層層阻擊，龍子賢預計能為朱成舟爭取五到七天的時間，這時間足夠朱成舟從容佈置。

朱成舟第二天一早就辭別龍子賢和諸位大巫師上路了，送他們上山的是十三四個苗人，按說這裏是苗人的家，只要有嚮導並不需要太多人保護，無奈他們攜帶的東西太多，所以大多數苗人負責搬運，狩靈的人緊緊跟隨就可以了。從吉金寨到苗王洞需再經歷四個寨子，寨子裏的平民早就疏散，跟隨回來的各個大巫師負責守衛這裏擔任阻擊任務，一路的暢通無阻使朱成舟一行人只用了六天就進了苗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