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敗的儀式

第5章 失敗的儀式

“我主。”

血神信徒坐在廣場的公共長椅上,手裏捏着夾有雞蛋和生菜的燕麥麵包充當午飯,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神明:“我主,您在看嗎?”

半晌,血神姍姍來遲。祂沒有現出身形,只在艾納爾的腦子裏和他對話:“你想問什麼?”

“那個監察官,他......”

“和你想的不一樣?”血神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麼多人里,總會出異類的。”

“我需要做點什麼嗎?”

除去每月一次的獻祭外,血神再也沒有發出過要求或是任務,艾納爾為此感到不安,他需要一個指令。

“如果我命令你去殺了他,你會嗎?”

“當然!”艾納爾立刻回答,一個莫名友善的監察官根本比不上血神的指令,“我現在就可以去。”

“我很高興,但是——”血神念道,“監察官還有用,暫且先讓他的靈魂留在軀殼裏吧。如果有機會,你可以試着傳播我的信仰,但修道院的影響根深蒂固,你單單一人很難有所成就。”

“除你以外,我還有六位代行人,他們同樣行走在帝國的土地上,你今後或許會遇到他們。”

“無論你要做什麼,我並不在乎。我已經教會你如何存活下去,今後不會像之前那樣有問必答,我還要別的事情要處理。”

幾個月來,血神的密切注視有時候確實會給艾納爾他是唯一一位代行人的錯覺,而實際上舊神的信徒雖被追捕,五百多年過去后仍零星飄零在帝國的各個角落,甚至在首都米拉克倫,也還有殘存的神龕在深夜被點亮。

換句話說,血神給予艾納爾如此多的自由,也許是因為祂確實不算太在意一個新生的信徒能給他帶來什麼回報。

“我還有一個問題。”艾納爾謹慎地問道,“在聽佈道的時候......我怎麼了?”

“那個啊,不用擔心,因為你體內有我的一部分,你感受到的是我——很久以前的我。”血神的迴音傳來,聽起來空曠又十分遙遠,“我離開之後不會再有了。”

“但是——記住,我會看着的。”

艾納爾等待了片刻,又試着問了一聲,也沒有得到回應,看來血神的確是離去了。他舉起手中乾癟的麵包,咬下一口,嘗到的全是乾澀的味道。

好吧。他快速把食物啃完,站起身拍了拍碎屑。看來我要再去找一次那個監察官了。

戴回了黃銅面具的伊洛安·特倫布萊跟在同僚身後,修道院內很安靜,隔絕了外部的靡靡雜音,他們的皮靴在長走廊上敲出聲響,最後停在盡頭的房間門口,監察官們互相對視一眼,接着奧斯汀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吧。”門內的人說,注視着他們推門而入,“啊,奧斯汀兄弟,伊洛安兄弟,你們來得正好,會議剛要開始。”

屋內數十位監察官們圍着長桌坐下,大部分都身穿深灰色的制式服裝,坐在位首的是之前的佈道者,負責這一教區的海耶斯,他是屋內唯一沒有戴面具的人。

“現在我們人齊了。”海耶斯向他們點頭旨意,“就在剛才,警衛隊向我們轉交了一起涉及舊神的案件。”

“查爾斯·里德今早被發現死在家中,死前表情極其痛苦,經過檢測,醫生髮現折斷了三根肋骨,缺失五顆牙齒,被鞭打十六下,有二十七處刀傷,還吞下了自己的舌頭。

“在他家地下室,警衛發現了一座小型神龕,

地上有紅色顏料畫成的法陣,六支熄滅的蠟燭,還有一條死蛇。”

海耶斯合上筆記本,問道:“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一時竟沒有監察官開口,梅卡托是座小城鎮,坐在這間房間裏的十幾人就是修道院在這附近的全部人力,這種性質極其惡劣的案件還從未發生過,監察官們面面相覷。

過了一陣,長桌左側的一名監察官慎重地開口:“沒有其他居民報案失蹤,這似乎不是一場獻祭。”

“確實不像,除非包括那條蛇。”梅耶斯同意,“我已經向總部拍了電報,詢問儀式的指向,聖職者初步認定為召喚法陣,但她們需要查找更多文獻才能下結論。”

“這個人被折磨致死。”另一位監察官插話說,“有沒有可能,是他召喚出來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把他變成這樣的?”

“很好,弗朗西斯兄弟,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這些黑魔法會引發多麼慘無人道的事都不為過。”

監察官們又討論了一陣,提出三四個其他的見解。最終海耶斯舉起一隻手,示意眾人安靜。

“弗朗西斯兄弟,你帶上奧斯汀兄弟和伊洛安兄弟去現場看一眼,警衛隊或許會遺漏什麼線索。其餘人,密切注意近期是否有舊神儀式或黑魔法的動靜,尤其是查爾斯·里德的鄰居和他所在的居民區。就這樣吧,會議結束,牢記七戒律,黑暗便無法侵蝕我們。”

艾納爾在修道院附近的街上轉了幾圈,連半副黃銅面具都沒有找到,他有些疑惑,但猜測因為佈道已經結束,今天監察官們不會再出來了,最好明天來碰碰運氣。血神信徒沒有就此返回旅館,即使有神明親自灌輸給他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一切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艾納爾邊觀察人群,邊往旅館相反的街上走去,希望能更多的了解這座城鎮,他路過一男一女在街邊彈奏樂曲,湊上前聽了一小會兒,又被奔跑打鬧的小孩吸引了注意。

梅卡托地理位置偏北,又處在冬天,夜晚降臨得早。大鐘敲響十六下時,艾納爾終於打算回去了,走了沒多久后,他看到了監察官顯眼的黃銅面具。

三名監察官從一棟門口站着兩個警衛的居民建築里走出來,艾納爾保持着平穩的腳步,湊近瞄了一眼,門上貼有白色的封條。

他無法分辨監察官的身份,不知道其中有沒有那位友善的伊洛安和一面之緣的奧斯汀,但監察官認出了他,向兩位同伴打了聲招呼,向他走來。

“安格斯森先生。”伊洛安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又見面了,您住在這條街上的旅館嗎?”

“不是,我暫時住在克里弗德大道的金雀旅館。”艾納爾好奇問道,“這裏發生什麼了嗎?”

“一場可悲的事件。那棟房子的主人用黑魔法召喚了不該召喚的存在。”伊洛安簡單解釋道,

“您不住這附近就好,不過也請不要四處聲張,雖然只有一位受害者,我們還是不想引起民眾的恐慌。現在調查完畢,我們打算回去了。”

“當然。”艾納爾說,“我是想找你繼續了解修道院的事,你今天還有別的安排嗎?還是說你得和他們回去彙報之類的?如果這樣的話就不麻煩你了。”

“不。”伊洛安猶豫片刻,“我的執勤日不在今天,彙報也用不着我......請稍等一下,我問問弗朗西斯兄弟。”

他轉身回到另兩位監察官旁邊,艾納爾耐心地在原地等了兩分鐘,伊洛安回來時顯得很高興:

“他同意了。”

“那太好了。”艾納爾笑道,“介於我沒有什麼要舉報的,就別去修道院了,我們選家餐廳吧?”

艾納爾和伊洛安面對面坐在飛鵝餐廳靠窗口的卡座里,桌上擺着餡餅、血腸、奶酪和洋蔥湯,還有服務員剛倒上的兩杯蘋果酒——監察官被允許飲用度數較低的果酒,這年輕的女士略有不安地看向伊洛安的監察官制服和擱置在一旁的面具,她禮貌地詢問兩位客人還有什麼需求,得知沒有新的點單后便離開了。

食物的芬芳讓血神信徒胃口大開,但他倒也沒忘了正事,艾納爾不光和監察官討論了對創世、靈魂和死亡的看法,還出於他個人的好奇心,仔細問了婚禮儀式上的禱詞。

“你對我們的事業這麼感興趣,真是令人高興。”伊洛安笑着說,“可惜你年齡太大,已經無法加入我們了。”

“我還沒問過你的年齡呢,你聽起來很年輕。”艾納爾問,“你已經成為監察官很久了嗎?”

“啊,你不知道我們的資質測試。”伊洛安用勺子攪拌着他那份洋蔥湯,“我去年剛成為正式的監察官,今年在雷鳴之月,也就是六個月前滿了21歲。”

伊洛安小心地吹吹勺子,喝了口湯:“你呢,你多大了?”

“和你一樣。”艾納爾說,反正血神也沒有給他設置年齡,真要算起來,再過幾天他就四個月大了。

聽到這,伊洛安顯得更高興了。

“這麼巧?我就覺得我們很有緣分。”

天色暗了下來,他們慢慢吃掉了一桌的食物,艾納爾本來想再點份甜品,但伊洛安堅持說自己不能違法七戒律中的猖獗之口。

“嚴禁貪食,否則無節制的放縱會如同有毒的蜂群一樣在我們當中崛起,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吞噬一切,甚至包括污穢。貪食者會為一小口肉而出賣家人和朋友。”他誦念道,血神信徒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艾納爾喝掉了最後一口蘋果酒,感受着微涼的液體逐漸滑下他的食道,有點惋惜地繼續說道,“你能和我講講那個死了人的房子嗎?我有點好奇,你說房主人用了黑魔法?當然,如果不能說的話也沒關係,只是隨便問問——”

“不,沒關係。”伊洛安說,“反正最後我們會做一場關於這件事的佈道,警告民眾們不要做類似的事,提前告訴你也沒有關係。”

他沉思了一陣,像是在組織語言:“查爾斯·里德佈置了召喚儀式,我們發現那指向一名強大的舊神——蛇之主,阿爾托·卡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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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信徒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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