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兇（上）
半夜11點了，彭渤在QQ群招呼大家開工。
宿舍離醫院就10分鐘步行距離，買的貨已經卸在醫院後門，保安看着。劉浪夾着歷史真題也加入這群人，頂着北風夜奔。
說是東西不多，可到了地兒一看，還是給學生們嚇了一跳。畢竟說到回不來家過年的學生，加起來也有七八十，零食飲料、表演的服裝道具，除了救護車通道基本都堵上了。保安看見他們像貓見了老鼠，徑直撲過來。
“學生，趕緊的！這也太多了，影響我工作了啊，沒這麼堆東西的，擋路！要不是你們老師打過招呼我這不可能讓你們這麼放的。“
“行行行。大傢伙開工吧，送職工禮堂，放後台！“班長開嗓。
“班長，思誠呢？“他問。
“已經來了，在裏頭幫07級的整理禮堂。來，抬這箱可樂。1、2、3！“
兩人像螃蟹似的挪步。
腰還沒挺直，彭渤就迫不及待地接著說：“思誠人都累癱了，身上還有股怪味兒。“
“你等一下，先放下。“
劉浪放下箱子猛撓了撓小臂。隔着厚衣服撓得不痛快，他乾脆撩起來，這才看見小臂上的紅點已經是長長一串，十分鮮艷扎眼。
“喲，你這起的什麼呀？給我看看。“彭渤摸了摸，“鼓起來的，那就不是斑，是疹子。“
“什麼疹子能長得這麼整齊？都連成線了。下午還沒這樣。“
“下午就有了？“
“痒痒是從昨天就開始了，今天有點兒忍不了。上午在動物部的時候也癢，隔着防護服撓不着，可難受了。“
彭渤也不認識，幫不上忙干著急。劉浪只好猛搓一頓，暫時緩解了帶着刺痛的瘙癢。搬着箱子，心裏只想着快點到地兒吧，從沒這麼難捱過。小小几個包就像長在他心尖上似的。
“你還成嗎，怎麼看着突然嚴重了？“彭渤擔心地。
“恨不得把這條胳膊凍掉算了。針扎一樣又癢又疼。你接著說思誠的事兒，轉移我注意力。“
“行。剛剛說到哪兒了？“
“說他身上有怪味兒。“
“對。他本來去遺傳物質鑒定部門的，但是估計是看他年輕力壯，病理法醫科總找他去幫忙，搬東西抬人，你懂的吧？今天說還臨時跟着出了個車禍現場，去醫院看人。他說是戴着帽子，可我聞見頭髮里都是臭的……喂，你還行嗎？“
劉浪已經是強撐了。他搖搖頭。
“箱子我抱着，你弄你自己。“
劉浪瘋狂撓皮的樣子着實嚇到了彭渤：“到底怎麼弄成這樣的啊？現在皮膚科也沒人啊。“
“先弄點兒爐甘石試試看吧，宿舍有。“
“那你先回去？“
已經能見到隱藏在樓群中的二層建築，一層是工會辦公室，二層是職工禮堂。二樓亮着光。
大冷天的又是夜裏，總不能撂下哥們兒一個人：“多大點兒事兒，不能耽誤幹活。來吧。“
幾大箱飲料摞得高高的，倆人打算一次搬完。冷風瑟瑟，手都凍紅了。目的地越來越近，倆人手也越來越疼，都有點兒累了。
“要不要再停一次？“彭渤問。
“好想吃炸雞。“
“肯德基炸雞11點後半價，搬完東西我請你們吃去，順便刷夜複習。“
“起疹子能吃炸物嗎？“
“你這人思路怎麼這麼飄呢！“
“這不是轉移注意力好再堅持幾步路嘛。
“
“行，我替你喊。好想吃炸雞啊！！“
“太特么痒痒了啊！！“
“怎——么——這——么——冷！“
“怎——么——還——不——到！“
這時，遠遠地從橘色的燈光中，從黑暗的二層建築的方向跑來一個黑色的小巧的身影，朝着兩個男生的方向來。燈光賦予它金色的柔輝。黑色剪影越來越大，已經能看出是個穿着長羽絨服的短髮女生，揪着領口抵禦寒風。她在深夜裏決然地、目標明確地奔跑着。
她停在二人面前。是帶着圓眼鏡、圓臉、髮型也圓滾滾的一臉笑容的女孩。
“是新年聯歡會的物料嗎？“她的聲音像雪糕，“我來幫忙，我是07級的。“
“別、別，可沉了，你一女孩子——“
話音未落，女生已經抱起一整箱飲料扭頭走了，健步如飛。
“師兄你們慢慢走，可以再留一箱給我哈！“
彭渤語塞：“好猛……有這樣的師妹何愁不用繼續單身。“
“快點的吧，被女生落下丟不丟人。“
等所有東西終於都被運到地方，圓臉師妹已經反覆跑了三趟，搬的東西和彭渤、劉浪加起來的一樣多。職工禮堂很大，大門離後台特別遠，院裏腦袋一熱搞出的門面工程給這群學生添了大麻煩，兩個男生都多少有些腹誹，圓臉師妹卻從容得很，而且始終掛着笑容，領着其他三四個同級生把所有東西都運進後台才收工。
“你覺不覺得她假惺惺的，這麼累還笑，一看城府就很深。“彭渤拿出自己閱人無數的經驗對劉浪發表自己的見地。
劉浪能說什麼呢？他只能聳聳肩，不發表意見。他沒意見。對他而言但凡有點兒心眼就算是有城府。更何況面對女生，劉浪可是單身了22年呢。
不懂歸不懂，但基本的禮貌他是懂的：“總要謝謝人家，幫了大忙的。“說完下意識撓胳膊，突然疼得一激靈。
“怎麼了？“
他擼起袖子，皮膚上都是撓的出血的，幾個疹子也破了，出血染紅了秋衣。
“呀！這怎麼辦？沖洗，你跟我去後台沖洗一下，順便找找有碘伏沒有。“
雖然東西搬完了，但後台還亂糟糟的，十幾個學生一邊清退之前工會活動和黨組織生活會的庫存物料，一邊把新物資盡量省地兒整齊地碼放起來。他們的普通話有各地口音，很多人彼此並不認識，但完全看不出他們今天是第一次見：他們分工明確、有秩序地、安靜地忙碌着，將周圍的一切解構搬運再重組，就像一群切葉蟻。
分工，有序，服從紀律，行動為綱——這些都是醫學從業者的重要素質，也是讓這一行人掛相的特點。
一進後台，彭渤就到處找人。
“武思誠？武思誠！“
角落裏鑽出個身形足以當偶像的男生，大眼睛此刻已經困得睜不開，黑眼袋快耷拉到嘴角了。他就是武思誠。
“誰叫爺爺我？“看到是彭、劉二人，他一下來了精神，開心起來，“哎呀，浪人！你想我沒？……你怎麼了？胳膊怎麼了？“
“他起一胳膊包，撓出血了。你見過碘伏嗎？“
“哦，見過。工會老師桌上就有，我去拿一下。棉花也要吧？“
“也要。有開瑞坦或者別的氯雷他定也拿一片。“
“氯雷他定我包里就有，總過敏，隨身帶的。“武思誠又檢查了一遍劉浪的手臂，欲言又止，“你們覺得是過敏啊？“
“說不好，但他也是過敏體質，之前還起過風團，我覺得有這個可能。哦對！他今兒還穿別人的衣服來着。“彭渤說著來了信心，“肯定是那衣服上有東西，或者材料你碰不得。你回憶回憶，是不是貼身穿來着？“
劉浪點頭：“確實，所以你懷疑是師兄的衣服臟？“
武思誠趕緊補充：“你再看看上身哪兒還起類似的包沒？腿也對比一下。“
三個人手忙腳亂檢查完畢，果然除了小臂，脖子和腋下也有紅點，脖子剛剛開始刺癢，劉浪還以為是幹活出汗鬧的。但是沒接觸陸知朴衣服的腿和腳上都乾乾淨淨，什麼不舒服都沒有。
“就是他衣服鬧得。“彭渤肯定地。
劉浪卻有點懷疑：“可是他衣服都是棉的為主，穿好多水了，又不是新衣服。我除了對灰塵過敏，會起風團，對其他的也不過敏啊？從沒長過這種東西。“
“那是他做實驗穿的衣服，說不定沾了什麼刺激性的試劑，他沒事兒，你敏感，就過敏了，很正常。“彭渤蓋棺定論。
於是武思誠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去拿碘伏和葯了啊。再看看有沒有爐甘石洗劑，哪兒痒痒可以塗一塗。“
“謝謝你。“劉浪說。
武思誠拍拍他肩膀。
彭渤打趣：“快去快回，還等你講二所和青梅竹馬的事兒呢。都為了這八卦才來賣苦力的。“
武思誠笑罵著出了後台。來到無人的角落，他掀開肚子上的衣服。
肚皮上和劉浪胳膊上一模一樣的紅色小疹子串串鮮紅，一些已經結了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