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殺予奪在我手

第六章 生殺予奪在我手

收回牛角巨弓,陳四九起身眼神淡漠地看向李成桂。

“好漢,好漢不要殺我!”

李成桂倒也乾脆,他直接跪倒在地磕頭,作為大元雙城總管之子,他祖上曾經是唐時新羅國的兩班貴族,自幼在上流社會中長大,也見多了蒙古王公和天使,故而磕頭下跪這一套十分熟稔。

陳四九撇嘴搖搖頭,眼神閃爍:“不妥,你剛才還想殺人越貨呢……”

俯下身來盯着李成桂,李成桂嚇得連連後退,將腦袋貼在地上求饒,右手卻偷偷地捏着腰間暗藏的匕首。

“你腰間那柄匕首可傷不了我。”

陳四九冷哼一聲,右手從李成桂身邊箭囊中抽出來幾枚箭矢,高麗國的箭矢,還保留着一定程度上的唐風,裝箭矢的箭囊也是唐代胡祿的模樣,且高麗人的礪石,大觽,氈帽,氈裝,行縢都保留着唐代風格制式。

這是因為,統治過高麗的大遼曾經是唐朝的松漠都督府,軍甲旗幟,還有部隊具裝全盤保存着唐代風度,在遼國契丹人眼裏,他們比起大宋前身宣武軍含唐量更足,畢竟遼國清一水的唐式軍旗,軍裝,橫刀在遼國都有保留。

雖然大遼被大金取代,但金國也是蠻夷出身,基本照搬了遼國裝甲和軍伍器械。

禮崩求於野,李成桂祖上乃是新羅顯貴,與唐朝關係密切,雖然委身元朝為世襲千戶,但家族一直以華夏自居,無論是武器還是服飾,都有意保持唐風。

聽到陳四九言語,李成桂匍匐在地上,將頭埋的更深了。

他額頭有冷汗冒出,瞪大眼心頭電轉,思索如何逃脫。

陳四九咧嘴笑了笑,道:“你這個人有些意思,能屈能伸,我三師傅說,像是你這種臉皮厚的人心都黑,但也能成大事。”

李成桂小心翼翼地抬頭來。

他鼻翼還掛着一顆汗珠,眼神驚懼不定。

“不敢,好漢你武藝高強,若是饒了我,我願奉上黃金五十兩。”

陳四九輕笑着搖搖頭,黃金?這玩意兒咱在鐵峰山挖了不少,我三仙洞後邊兒的河裏就有沙金,碎銀子也有不少,要金銀有何用,如今還不到招兵買馬反元起勢的時候,少說也得等到能夠拯救大元的天生聖人出世再說。

等等,天生聖人?

陳四九臉上的笑意忽然繃住。

此人這死不要臉,又能屈能伸的性子,倒有幾分梟雄態狀。

他表情嚴肅起來,低喝道:“你抬起頭來。”

李成桂連忙抬起頭來,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着陳四九。

陳四九眼睛一看,心中就是翻了一個個兒。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將眼眸虛起,隨後虛眸看向李成桂,只見李成桂背後隱隱約約有一股黑紫氣。

“王氣!?”

陳四九皺眉,心中嘀咕莫不是自己看錯了,此人按照趙良哈與劉十四所說,本是大元雙城總管李子春之子,是大元的世襲千戶。

他咬牙暗罵,都怪二師傅沒好好跟那個怪僧別古崖好生學相面術,搞得自己也只學了個半吊子。

當年三位師傅算出,大元氣數將盡,有天生聖人降世。

於是他們竭盡心力培養陳四九,二師傅還專門拜師雲遊天下的奇人怪僧別古崖,學到了相面術,別古崖所學駁雜,乃是天下奇人,深諳西方相面術與東方相面術,他所傳授的相面術修鍊十分艱難,需要先仰視皎日,目盡眩,布赤黑豆暗室中,

辨之。

等到能分清楚赤黑兩色,又懸五色縷窗外,映月別其色,皆無訛,然後才能相人。

練成了此法,又有兩種相面方式。

一種是陳四九這種,虛眸,視其背俯,此為白相法。

白相法比較簡單,看人一面就可以觀察。

但是白相法看不準,謬誤較多。

而那個怪僧別古崖最厲害的,是黑相法,所謂的黑相法,是以夜中燃兩炬視人形狀氣色。

這黑相法,能相帝王氣。

白相法,只能看凡人,看王侯氣。

當年二師傅用十壇老山參酒,從怪僧別古崖那兒求到了白相法,但是那怪僧別古崖着實可惡,每天夜裏都拉着二師傅喝酒,喝的伶仃大醉,也就無法修黑相法,搞得自己也沒能學到黑相法。

想到此處,陳四九看向李成桂,有些拿不下心思。

按照三位師傅所說。

天生聖人降世,自然有將星文星伴隨,且有偽王相隨,真龍尚需九煉才可成真,所以即便是他看到的有王氣之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王。

可是,萬一呢?

陳四九咬着后槽牙,若是自己宰了這李成桂,興許會沾染氣運因果。

此事,玄之又玄。

大元因屬金德,水災無數,且元朝皇帝殺戮太重,自忽必烈之後個個短命。

自己想要拯救華夏於水火,殺一些惡人壞人倒不打緊,若是沾染上這種有大氣運的人,日後少不得會有麻煩。

腦海中思緒婉轉。

此時,剛好地下坑洞裏,還有活着的高麗人和女真人正在呻吟。

陳四九看了李成桂一眼,將箭矢掛在弦上,對準坑中的高麗人和女真人,一箭一個,挨個點殺送他們解脫。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你這幾個家丁,個個瞧着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主兒,以前這種殺人越貨的事兒沒少做吧?”

將坑洞內的人悉數射死,陳四九冷笑問道。

李成桂連忙雙手亂擺:“好漢,我絕不是那殺人越貨之徒,先前是我言語衝動了些,還請好漢饒過我,我乃是大元雙城世襲千戶總管李子春之子!”

陳四九咧嘴又笑了。

他眯眼想了想,撐着雙手俯身咧嘴露出潔白牙齒:“咋地,千戶之子,咱不敢殺?”

“不不不!”

李成桂又跪在地上連忙磕了個頭,舉起手來嘴中喊道:“不敢不敢,好漢你身手過人,我願聘你為我護衛,金銀美女任你挑選!”

“呵呵。”

陳四九又笑了,這個李成桂還真是有些意思,糊弄猴兒呢,把自己騙去雙城當他護衛,生殺予奪皆繫於你手是吧?

站起身來,陳四九眯眼細思了一番。

通過一番交談,可以確定此人是個狼子野心,梟雄似的人物。

他背後雖有黑紫王氣,但能否成氣候,還未可知。

如今的大元,正是神器沉淪,奸臣當道,軍頭林立,色目官吏和番僧喇嘛為非作歹的時候,國祚傾覆,只不過在朝夕之間。

此人,倒是也可以利用一番。

“你既然是大元世襲千戶之子,對大元朝廷了解多少?”

陳四九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雙城還負責為大元選取秀女,秀女監中的美人,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給你!”

李成桂又道。

陳四九哈哈大笑。

“我不要女人,你告訴我,大元的皇帝如今是誰,還有大元現在的丞相如何。”

“大元的文宗皇帝,已經駕崩了,現在帝位空懸,聽說,大丞相燕帖木兒要選明宗長子妥歡帖木兒為帝,如今正在籌備。”

“妥歡帖木兒?是不是叫鐵鍋?”

李成桂連連點頭。

陳四九表情古怪:“怎麼是他……”

“好漢你,見過明宗長子?”

陳四九冷哼一聲沒言語,他倒是沒見過這個鐵鍋,而是聽二師傅說起,二師傅跟那怪僧別古崖學相面術時,聽別古崖說過,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出了個不世出的雄主,喚作鐵鍋,此人出生在西域,自幼被關押在高麗大青島,又被押去廣西靜江,雖枷鎖在身,渾身血痂,卻志氣不墜,且根骨清奇,有天子相,乃桀紂之君。

此桀紂之君,並非惡語。

須知道,荀子便評價紂王“長巨姣美,天下之傑也,筋力超勁,百人之敵也!”

就連史記,也對紂王有美詞:“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

紂王一代雄主,只不過神器旁落,被周朝描繪為惡暴昏君。

二師傅言語,當年大蒙古國天生聖人成吉思汗,幼年和這鐵鍋遭遇相同,此等人要麼是大元一代中興聖主,要麼就是大元末世之君,才能堪比桀紂,是真龍還是偽龍,玄之又玄。

“我知道了,你還知道些什麼,都與我細細說來。”

“說的好了,我饒你一命。”

李成桂哪裏還敢還嘴,忙挑着自己知道的事情,將大元帝國如今的政局說出。

大元泰定帝駕崩后,權臣燕帖木兒與伯顏分掌大權,大元國事軍事悉數握在他們手中,而文宗繼位后,不過是個空殼木偶,早幾年江浙大水,壞了民田二十餘萬頃,越年,江西又蝗災飢荒,湖廣又飢,雲南大旱飢荒,繼而有熒惑犯東井,長虹並日而出,有白龍遁日,導致京師以及隴西地震,天鼓鳴與東北。

此等亂象,使得文宗皇帝心力憔悴,且他患上怪病,整日渾渾噩噩,怔言囈語。

前年,文宗皇帝駕崩,燕帖木兒與伯顏,又按照文宗皇帝遺詔,扶持起了明宗幼子,鄜王。

鄜王不過七歲,卻也有了皇后,大權全都落在燕帖木兒與伯顏手中,二人也明爭暗鬥,波及到了鄜王,繼位不過兩月鄜王又重病身死,燕帖木兒與伯顏互相傾軋,才選了明宗長子,妥歡帖木兒,也就是陳四九口中的鐵鍋為帝。

如今,大元的丞相燕帖木兒只是照會了高麗等國,囑咐高麗遣使進賀,算日子,鐵鍋也該在回京師路上。

陳四九點了點頭,心思電轉。

蒙古人治國,簡單粗暴,權斗浮於表面,且蒙古一向有下毒傳統。

成吉思汗之父,便是被下毒害死。

自忽必烈之後的幾任皇帝,皆被左右丞相太師架空,沒有實權,皇令不出京師,而且下毒暗害死者眾多,武宗,仁宗,英宗,文宗,幾個皇帝都壯年暴斃,就拿文宗皇帝這怪病來說,整日渾渾噩噩,恐怕是被人下了渾噩慢性毒藥。

可憐的鄜王不過七歲,這燕帖木兒和伯顏也下得去手。

不過,這也是好事……

這鐵鍋既然是二師傅和那怪僧別古崖口中的桀紂面相帝王,則意味着,天下動亂不遠,群雄豪傑並起,我陳四九必要想法執筆落子,為華夏子民搏一個太平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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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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