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夢
明月如鏡,月光如水,恬靜的月色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莊顯得尤為靜謐,突然,一點燭光在夜色中亮起,尤為顯眼。
亮起燭火的瓦房中,兩名老人看着躺在床榻上,眉頭緊蹙,面色潮紅的孩童,有些擔憂地交談……
巨如山嶽的圓石在天空中滾動,仰而望之,心中升起一股渺小無力感,
身體自懸崖墜落,慈眉善目的古佛端坐懸崖上,卻並無伸手搭救之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心中瘋狂滋生……
驟然從夢魘中驚醒,風秉文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頭腦昏沉沉,渾身燥熱,四肢酸軟無力,身上滿是冷汗,衣服又濕又潮,難受極了。
「發燒了!」
這種陌生而熟悉的滋味,思維變得極為沉重的風秉文明白此時的狀態,但是他不明白,
「我怎麼會發燒?」
更重要是,他為何會如此惶恐不安,那就連房間中搖曳的燭火都讓他感覺心悸,那燭火下的陰影,更是讓他恐懼,似乎其中會爬出什麼害人的鬼怪。
「不怕,爺爺在!」
昏昏沉沉,滿心驚懼間,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響起,隨後,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將他從床上抱起,摟在懷中,心神慌亂的風秉文只感覺一股溫潤如春的暖意將自己籠罩,本能地張開手臂緊緊地抱住。
心神稍稍安定之後,風秉文看到了老人垂下的黑須,那張在白日中憤怒的嚴厲面龐,在這寂靜的黑夜中,變得和藹慈祥,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燭火搖曳間,那隨之舞動的陰影也沒有那麼可怕了,一股倦意襲來,心神不再驚懼的風秉文再次合上雙眼,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呼吸逐漸平緩。.
「文兒怎麼樣了?」
一道可以壓低的聲音響起,努力不去驚擾已經安睡的孩童。
「睡著了,你摸摸他的手腳,看還熱不熱,太燙的話,抹點菜油,明早我背他去看郎中。」
「你這老東西,是不是老糊塗了,這是郎中能看好的?我去立筷子,天亮了去買點香紙,等喊一次,再睡一覺就好了。」
「……」
燭火照耀下,老人坐在床上,抱着安然入睡的孩童沉默不語,而在床頭上,一柄三尺長,油光發亮的藤條折射明暗不定的燈火,似在隱隱發光。
「我知道你不喜歡求鬼神,但這不是沒法嗎?」
「我沒攔你。」
老人聲音低沉,似乎有些沮喪。
「你也躺下歇會兒吧,離天亮還早呢!」
「我睡得差不多了,就這樣坐着吧!」
「這怎麼行,等天亮了你還要去學堂招書呢,你這一把年紀了哪受得了。」
頭髮花白的老婦臉上露出心疼之色。
「我哪受不了,我這身子骨結實着呢,就這樣坐着吧,等困了我再眯一會兒也一樣。」
「沒事了,睡吧!」
老婦還想勸。
「我要是睡下了,這小子就睡不安寧了,沒事,等熬過今晚就行了。睡吧,還早呢!」
「我待會兒替你吧!」
「算了吧,你可穩不住。」
「瞧把你得意的。」
老婦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看了一下孫子的狀態還算不錯,就上床睡覺。
靜謐的夜晚,在搖曳的燈火中流逝,隨着日出紅霞染紅了東方,沉寂的小村莊漸漸變得喧鬧起來。
當日上三竿時,風秉文迷迷糊糊地從床榻上蘇醒,這時候便感覺口乾舌燥,腦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多少力氣。
「我居然發燒了!」
風秉文躺在床上回憶了片刻,昨晚一切都記起來了,包括那光怪陸靈,卻又分外恐怖的噩夢。
直到此時,風秉文仍舊不敢相信他居然病了,他自從能說會動之後,就竭盡所能的保持最好地生活品質。
生水不喝,生肉不入口,同村的小孩能到泥地里滾來滾去,他是絕不與之同流合污,雖然只是黃髫小兒,但是卻比村裡絕大多數人都乾淨。
這些迥異於同村小孩的異常,可沒少讓村中的老人調侃,有人戲稱他上輩子是富貴人家的大少爺。
當然,說閑話的始終都是少數,因為他的祖父是十里八鄉數一數二的學問人,是縣中學院聘請的教書先生,作為一位秀才的孫子,講究一些也很正常。
可是,他如此講究,還是莫名其妙的病倒了。風秉文回想起這幾天的飲食起居,愣是想不出來自己哪裏做錯了。
「那種驚懼感……」
沉重的腦袋過了好一會兒才讓風秉文想起了昨夜的異常,那搖曳的燭火,隨燭火而波動的陰影,還有些蟲鳴就讓他的心神驚懼不已,難以安心。
「我好像哭了。」
孩童伸手摸了摸自己白嫩的臉蛋,能觸及到一些乾涸的淚痕,證實了他昨夜所經歷的事情並非幻夢。
「什麼東西?」
風秉文有些費力的撐起身體,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雖然是稚子之身,但他的心智可是成人,做噩夢被嚇哭了這種事,怎麼想都不對勁。
這幾天的經歷如水般在腦海中淌過,終於,他抓住了重點。
「村后荒地!」
昨天那從縣中書院歸來的祖父聽聞他去過村后荒地驟然暴怒的臉龐浮現,他終於明白了那些奇怪的言語。
「居然真有!」
孩童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在村中老老實實地偽裝成「正常」的小屁孩時,偶爾會聽村中的大人聊起一些奇聞異事,但他大多數時候也就當聽個樂子。
有時候那些大人講得繪聲繪色,好似真的經歷過一樣,聽得特別嚇人,風秉文有時候也會懷疑,他們所講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是每一次質疑都被自己給摁下去了,也許是封建時代的人愚昧,把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當成了神鬼妖魔,自己要有主觀判斷能力,不能聽之則信。
但是,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該怎麼解釋?
就是跟着一群小屁孩去村后的荒地逛了一圈,回來就病倒了,這也太離譜了。
關鍵是發燒,這種時代,發熱除了硬抗,還能怎麼辦?
「文兒,醒了?感覺怎麼樣?口渴嗎?」
屋外有腳步聲響起,風秉文抬頭就看到了手裏拿着一摞香紙的奶奶,正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
「感覺有些暈,嘴巴很乾!」
風秉文老實道,發燒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