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老楊
沒多久,蕭寧踏着高跟鞋來到我的辦公室。
至於為什麼知道是蕭寧,整個公司沒有人穿prada的高跟鞋,除了蕭寧。她個子不矮,高跟鞋的聲音踩在木質地板上,我已經熟悉了這種聲音。
她今天的腳步很焦急,顯得整個人有些毛躁。
辦公室的門一把被人推開,她顯得有些埋怨,又有些心疼。那種語氣我體會不來,但是又能有一些感同身受。
“你作為公司的股東,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到公司未來的命運,你知道嗎?”
“我知道的。”
“那你知道公司的法人現在是你嗎?”
“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那你還這麼草率決定?你怎麼知道那個歌手自身沒問題?”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好像在審視犯人一樣,這樣看着我,讓我心裏有些發憷。
“寧寧,你別急。你知道一個父親尋找.....”
我突然頓住了,高傳陽作為父親,是尋找孩子去流浪,可她的父親。
“他在找他的兒子,已經流浪了很久了。”
“你為了幫他找兒子,就草率的做決定,這合適嗎?你可能把他囚禁在石家莊,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一旦我們的賬號火起來,找到兒子的概率,也就增加了。”
“雖然這樣對他更好,但是你別忘了,他的本心是找孩子,不是帶貨,也不是要當網紅。這件事兒的初衷和本心都違背了他的主觀意願。你說你是熱心也好,你說你感同身受也罷,所有事兒你都考慮到了嗎?你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這會讓他感到開心嗎?或者你想讓他感激你?都不會的。我覺得你應該去找他聊聊,很多公司已經找過他,他都一一拒絕了。我覺得你比他們都有機會,因為你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
說到這兒,蕭寧看向窗外。
“好,我會找他談談。寧寧,今天是我......太激動了,你別放在心上。”
“好,我知道的。沒關係的。”
說完這句話,蕭寧的眼神又望向窗外。窗子是開着的,微風緩緩吹入,撥動她的髮絲,將一股茉莉花香吹來。下一秒,蕭寧突然抱住了我。
“我是怕你再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兒。因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和你一樣的眼神,那種陰冷。這幾天我在你身上已經看不到了,答應我,無論成敗,都不要做回之前的那個你,好嗎?”
我也抱住她,點了點頭,輕吻她的額頭,我便離開了公司。
我開着蕭寧的a7去到中山路,她的後視鏡上掛着一隻項鏈,底下卡的是一張mini的照片。我仔細看了看,是她們家一家人的合照,有她的父親和母親。這是在灕江的古東景區拍的照片,那裏是全國唯一能攀爬的瀑布。那或許是她們一家人剛剛爬上瀑布吧,年少的她帶着勝利的微笑,剪刀手在陽光下顯得獃滯,灕江的陽光曬得她有些黑,所以牙齒顯得格外潔白。這照片後面還有一行字,我不知道是她的字還是照片帶的字,上面寫着,快樂的時光。
快樂不易,生活更甚。
我深吸一口氣,不再憐憫這個悲慘的女人。痛苦吧,痛苦是沒用的,只有更好的明天,才能治癒那些被傷害的心。
就像季羨林先生說的:時間從來不語,但回答了所有問題。
車子開到了中山路,我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着他的身影,他並未如期出現在我的視角里。他會在哪兒呢?或許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唱着那首《我的家》。或許正在某個公司,接受着某些條款。我有些遺憾,也有些心酸。
正當我準備回去的時候,我在肯德基旁邊看到了他。他坐在台階上,吃着一份打包的酸辣粉,配着一個不知道是新出鍋還是放了很久的燒餅。
我向他慢慢走去,他低頭吃着酸辣粉,並沒看到我。
“你已經有能力過上更好的生活了,老哥。對自己好點。”
他才發現是我,或許他已經很餓了,餓到自己都不知道饑飽了。
“誰能想到呢,這年頭,吃頓飽飯都是奢求。這錢,還是你給我的呢。”
“是我女朋友,不是我。我女朋友為了滿足我的夢想,就借用老哥你的結他和音響,當然了,這也是有償的,我女朋友很善良的。”
“那你更要對她好一點了,你女朋友人不錯,她穿着那麼樸素,一出手可就是200塊錢。”
我聽到這話,哭笑不得的對他說:“老哥,別說了,說多了都是淚。只是顯得樸素罷了。”
“那你更要對她好一點了,這麼個好姑娘,難道你還要拱手讓人不成?”
說著說著,他好像口渴了,我正想給他起肯德基買杯飲料,他攔住了我。
“我們重慶娃兒,從小就是吃辣的喝辣的長大的,這酸辣粉的湯,更和我胃口。”
說完,便把酸辣粉的湯喝得一乾二淨。他好像很滿足,滿足於現狀,滿足於現在的生活。
“兄弟,我知道你來找我是什麼事兒,按理說,我不該拒絕你。我們雖只有片面之緣,但是我看你並沒有陌生感,我覺得你很值得信任和親近。但是,你也知道,我是為了找兒子才來到的石家莊,我要是在這停下腳步,我兒子怎麼辦?那場地震,給我的家震的支離破碎,我不能再讓我的兒子沒有家,只要我一天沒找到他,一天沒聽到他去世的消息,我就要去找他。”
“老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來,並不是為了讓你單純的做一個網紅,而是想讓你加入我們的玉樹計劃。”
“玉樹計劃?”
“對的,我們公司最近正在籌辦一個玉樹計劃,這個計劃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那些在玉樹地震中受難的兒童。”
我將玉樹計劃講給了高傳陽,高傳陽顯得有些猶豫,之後對我說道:“這樣吧兄弟,你說的這個計劃,我確實很感興趣。它既能幫我找到我兒子,還能幫到像我一樣支離破碎的家庭。你讓我考慮考慮,我晚些答覆你。”
我們互相留了手機號,在中山路道別。
臨走的時候,我給他留了5000塊錢。我告訴他,一位父親,不該這樣落魄。
在我回公司的路上,我的電話響了。
“喂,辰辰,你現在在哪呢?”
“爸,我在公司呢,剛出來辦點事兒。”
“好的,過幾天給你郵點東西過去。”
簡短的幾句交談,我們便掛斷了電話。
老楊每年夏天都會給我寄西瓜,是家裏自己種的,他怕我吃不上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