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們

酒喝到了天亮，這座城市的清晨，朝陽從東方升起，金黃色的陽光照在我們的臉上。我無數次見過這種清晨在我的生活里出現，但日落難見。

蕭寧喝多了，我扶着她，顫顫巍巍的打上車。我問她在哪住，但並沒有回應。沒辦法，只得把她帶到我的住處。她的清澈眼神變得渾濁。其實，我不該對她講這些的，我不是一個善於訴說故事的人，就像她，並非一個好的聽眾。

回到家之後，我給她沖了一杯蜂蜜檸檬水，後來大概是怕她渴，又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做完之後，簡單的洗漱，便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晚，我夢到了林宛。夢到她和我在一家報亭前面的桌子，她看着最新一刊娛樂雜誌，而我，點上一支煙，默默的看着她。炎炎夏日的陽光照在我們身上，可這一絲清涼，卻不知道從哪兒來。她問我，問我到底為什麼不和她一起看，她又問我，為什麼吵架之後根本不去找她。

青春兵荒馬亂，我們潦草的離散。

在夢裏，我又看到了那個畫面。傍晚回家的我，蕭寧在客廳等着我，為我端來一份白粥，我們說著工作，說著生活。或許這就是家的感覺，是我久久未體驗到的。

我又夢見了齊佳，是愛我的人。這是我在和林宛分手之後，找到的感情寄託。因為林宛的離開，我整天鬱鬱寡歡，直到現在也是一樣。但是齊佳能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帶給我一絲快樂。我記得有一天，她要見我，她的腿磕破了，讓我去找她。但是我沒有去，我只是看着林宛的朋友圈，一遍遍審視自己。半夜兩點半，我接到電話，她讓我下樓等着她。在出租車上來后，她跑着奔向我，抱住我。可越是如此，我的心越痛，我覺得對不起林宛，這大概就是我的心病。

我知道我對不起齊佳，我也知道我對不起林宛。其實人生的失意莫過於如此，我弄丟了我愛的人，也放棄了愛我的人。雙向奔赴也變得沒有意義，變的單向。

在夢裏，那一滴淚會融化我，融化我冰封的自己，滴進我的心裏。

宿醉之後，便是頭痛欲裂。其實不是因為喝醉酒，大概也是因為沒睡好，胸口很悶。緩緩呼吸，緩緩睜開眼睛，我不知道為什麼，蕭寧抱着在沙發上的我，很安靜的睡着，眉頭緊鎖，但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我把蕭寧抱回床上，坐在她身邊。此刻我不禁發問，究竟我是他的救贖，亦或是她賦予我靈魂呢？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了吧，也許不會有了。我們的相識，是一場意外，她對我的好，只是報答我的手段。只要我這麼想，我們以後就有可能成為朋友。朋友和戀人的介定是不同的，戀人難做回朋友，朋友難變成戀人。

我發著呆，向點一支煙，但是看蕭寧在睡覺，也就放棄了點煙的想法。我在桌斗裏面找到那根塵封了許久的電子煙，吸了一口。它的味道，缺少了之前的清甜，多了些許苦澀。

思緒這次沒有隨着煙霧飄向遠方，只是靜靜的呆在這件屋子裏，靜靜的陪着蕭寧，陪着我。

肚子有些餓，想去找些吃的，當我輕推開房門之後，我聽見蕭寧輕聲的呢喃，她說：“不要離開好嗎？”

我回頭看，蕭寧又淚流滿面。那些經營的淚珠，掛滿了她的臉，妝哭花了，聲音哭啞了。我意識到一件事兒，從頭到尾，也許她根本沒睡着，也許她只是想找個依靠，找個肩膀，讓她在這座慾望的都市，能有最後的堅定的信仰。

我木訥的看着她，她的表情從悲傷變為氣憤，沖我吼到：“你是不是男人啊！這個時候你不應該把肩膀借我靠靠嗎！”

她從床上爬起來，光着腳，抱住我。她的眼淚很珍貴，但是依舊印濕了我的白色襯衫。她身上的茉莉花香，也伴隨着清晨的花草香味，從鼻腔入心脾。我久久沒有抱住她，這並不是懦弱，而是懦弱到極致的逃避。我害怕去接受，我也害怕去思考這些愛恨情仇，可這些愛恨情仇一幅幅構成畫卷，讓我去隱藏，去隱匿，去失去自己。

“沒關係的，都會過去的。”

我抬起了手，抱住她，輕撫她的後背。汗液浸透了她的後背，浸透了她的髮絲。

她抱的更緊了，那一刻，畫面定格了。那一刻，我想到了林宛。這一次，我沒逃避，也沒有負罪感。人生中所有寫意的時刻，都是我們所經歷的或正在經歷的。我們的生活中啊，一直有那麼一些人，喚醒城市，和城市道晚安。城市如此，我們亦然。那些曲折被紀念，分分合合被紀念，可美好的事也應該被紀念。

她哭了許久，我也抱了她許久。也許從現在開始，我們也要成為彼此的寄託，我成為她的光，她成為我的救贖。我們悄悄的相遇了，悄悄的在人群中，人山人海中，一望無際中，相遇了。雖然相遇的那天，我們都不快樂；亦或是，相遇的太晚了。

可你看啊，我們還是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