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認父

這個事，發生大概在1995年夏末的某一個下午。在廣東韶關南雄三橋村。

一個40多歲，扎着兩根長辮子的啞巴女子攙扶着一個九十三歲高齡的瞎子來到村長家中，聽這瞎子言語，他竟是從北方的hen省沿途給人算命討口飯吃，自他十六歲離開河南家鄉，一路風雨一路飄泊到此。雖是眼睛瞎了，卻是天無絕人之路，老天賞了他通曉陰陽未來的神通本事，不至於淪落街頭，寒餓病死無人管曉。而且這瞎子算命也不求多少，一毛兩毛就可，一個雞蛋，或兩個鴨蛋也可。別看他九十三歲高齡，說話卻響亮如鍾。算他人過去未來那是娓娓道來，邏輯清晰，一言一個準，眾皆信服。不一會兒，便傳遍鄉里。

瞎子和那40多歲女子因此得鄉親尊敬，得以住下，暫住三日。

瞎子在此第二日的正上午，瞎子就收到了一顆暖暖的雞蛋。正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領着一個六歲小男孩過來。

那女人笑着說道：“麻煩老先生幫我家孩子看看。”

瞎子接過雞蛋，臉上突生微微笑意，表示又有人來光顧他的生意：“你家孩子在哪？牽過來我看看。”

女人把縮在自己身後膽怯的男孩用力拉了出來，推向了瞎子。

瞎子抓住小男孩的手左摸右摸，又摸頭又摸臉，摸肩摸腰摸腿，全身給摸了遍。瞎子才輕輕鬆開了手，小男孩便因此逃到他媽媽的身後，一臉通紅，眥牙羞笑。

女人問了：“先生看得怎樣？”女人表情明顯有些急切，在這貧苦的生活終日埋頭農作，只望兒女成龍成鳳，讓生活多些盼頭，因此迫切需要一個答案，準確來說是要一個安慰。

瞎子似乎知道了女人的想法，因此驚嘆：“這孩子不得了啊！以後定能當警察！”

瞎子這話一出，惹來滿座羨煞。女人更是樂開了嘴：“真的假的？有這麼厲害么？”女人用欣賞的眼睛朝自己身後的小男孩反覆觀摩，如同發現一件不得了的玉器。

小男孩見滿屋大人對自己鬨堂而笑，拔開兩腿，掙脫女人雙手驚慌逃離。

女人拉了一把沒拉住，緊追幾步還沒追上。

這時屋裏人也勸說女人：“孩子走了就讓他走，就在村裡能發生什麼事？肯定是找其它小孩子玩了。這邊還沒算完呢？走什麼走？”

女人聽着有些道理，更是被瞎子說自己孩子未來能當警察的話哄開心了，於是連忙坐回來。

瞎子繼續趁熱打鐵問：“那孩子多大了？”

女人緊忙回道：“六歲。”

瞎子：“是周歲嗎？”

女人：“剛過了周歲，滿六周歲了。”

“哦。”瞎子沉吟一會兒，右手食指中指大母指相互掐動，煞有其事在算着什麼：“現在叫什麼名字？”

女人看這架勢，已然嚇住，不由身子前傾全力配合：“叫鄭香月！”

瞎子：“哪個鄭？”

女人：“就是鄭成功的鄭。香，就是那個花很香的香，月就是月亮的月。”

瞎子：“是書名嗎？”

女人：“現在還沒上戶口，以後肯定是用作書名。”

瞎子故作嘆息一聲：“可惜啊。”

女人頓時緊張：“怎麼可惜？”

瞎子：“你孩子生來嬌貴，吃不得苦，怕是活不長。加上名中有月，月是陰晴圓缺來往不定，女孩用這名可行都屬陰，男孩用這名恐怕不怎麼好。”

嚇得女人就差下跪以求解救之法：“求先生指點，救我孩子。”

瞎子鎮定自若：“這要看孩子造化了，須找一個陽氣剛旺之人，避退邪穢。”

女人無措：“哪裏找這樣的人啊？”就在女人沒主意時，屋中有人反應快的喊出來：“老先生活到九十三依舊聲音哄亮，身子硬朗，不就是陽氣剛旺之人嗎？！”

於是村長叫屋裏小孩把鄭香月抓過來，不一會兒，鄭香月就被幾個高大小孩扭着雙手押送犯人一般押到屋子裏。

女人神情如獲大敕般舒展換上笑容，硬把眼角幾滴淚珠擠下，對鄭香月說：“快朝老先生跪下，快跪下。”言語中帶着一絲命令的語氣。

年僅六歲的鄭香月見大家一直盯望着自己，又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過錯，下跪也是經常的事。比如給灶神下跪，愧對神明養育。給老師下跪，愧對師恩。給父母下跪，愧對雙親子孝。給這瞎子下跪？

鄭香月不敢多想，大家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怪難為情，於是爽快下跪，還一臉笑容，是孩童的稚氣未脫。

女人再度發命令：“磕頭叫爸爸！”

鄭香月不明所以，剛想提問，所有在場小孩都起鬨：“叫爸爸，叫爸爸。。。”

鄭香月盛情難卻，對着瞎子就咚咚咚三個響頭，一邊磕一邊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