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鄰居
水是早上燒的,現在已經溫了。
藤條編製的暖壺外罩不復原色兒,即使剛剛換了裏面的內膽,暖瓶的保溫效果也差了不少。
囡囡像繡花一樣,一捏一捏地鉗着果子的面渣,看樣子能吃到中午去。
陳景年起身走出屋子,從倉房拿出笤帚和撮子把前院裏外清掃了一遍。
毛嗑皮混着糖紙、砂礫被他攏到一堆掃進撮子裏。
即便這點玩意連口水都燒不開,但是也是可以燃燒發熱的,那就意味着不能白白扔掉。
不是陳景年會過,而是在這個時代,精打細算已經刻在了每個人的骨子裏,能多攢一分錢就意味着少挨一分餓。
沒餓過肚子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那種抓心撓肝的感覺。
「斧子,你姐出嫁,你這個小舅子討點什麼好處啊!」
一個中等個頭、由字臉的年輕男子穿着土黃色的衣褲邁過院門的門檻,回手摻了一把身後的少婦,語氣輕浮地笑道。
「呃!聞着沒,糟溜肉片,四喜丸子、溜腰花……」
陳景年邊說邊沖年輕男子打了個嗝,說著還伸手在嘴裏掏弄了兩下,「蝦槍扎牙床里了。」
「你就吹吧。」
年輕男子呲笑了一下,心想這小子的姐夫就是一個普通警察,一個月還沒自己掙得多,又要結婚、又要置辦東西,那來閑兒錢答對你小子。
「秦姐,當初賈哥娶您過門的時候,給您弟弟妹妹多少好處啊。」
陳景年看向年輕男子身旁的少婦,少婦扶着腰,被突然問了一嘴后,一副迷離的桃花眼像是受驚了似的愣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翻動間漾出無盡的風情。
秦淮茹,電視劇情滿四合院中的秦寡婦。
此時的秦淮茹要比電視中的人物好看十倍都不止,上身穿着做姑娘時的花布褂子,紅地白花、顏色非常喜慶的褂子緊緊地裹着綻放的身材,個子看起來比賈東旭還要猛點。
懷孕后雌性激素的增加讓她的桃花臉又添了七分的嫵媚,托着腰的姿勢又讓這嫵媚中帶着三分的柔弱。
如果說在後世穿越過來時,陳景年看到的一切就像美顏博主關了濾鏡,除了美顏,加強了瘦臉,最後還在鏡頭上撒了一層鉛灰的話,那麼現在的秦淮茹就是巴拉拉小魔仙中的人型魔棒,一顰一動都能讓人的眼前一亮。
「叫什麼呢,你得叫嫂子。」
年輕男子的臉有點掛不住,攬住自己媳婦豐滿的腰身往後院就走。
「越菜越愛玩!」
陳景年搖了搖頭,轉身關上倉房的門。
他本不想刺激賈東旭這個短命的傢伙的,畢竟賈東旭明面上比他大,真要是發生言語衝突,他再有理,也得落個不敬尊長的名頭。
但是萬事又不能一概而論,對賈東旭就客氣不得,因為這小子是那種不嗆他兩句,他就不自在的主。
就像之前院子裏的二大媽相中了陳景年的大姐,話里話外地探過口風,被陳景年的母親一口回絕後,二大媽家的二兒子劉光天就時不時地在院子裏說點怪話,串弄着他弟弟劉光福,以及三大爺閻埠貴家的閻解成、閻解放等半大小子在背後叫陳景年的父親藥罐子,叫陳景年病簍子。
而比劉光天大了好幾歲的賈東旭竟然也跟着叫,真是一點好歹都不知道。
後來,賈張氏從東營子村給賈東旭娶了東營子村的村花秦淮茹之後,這小子就徹底迷瞪了,走路發飄,鼻孔觀天,活像一頭吃多了酒糟的豬。
只要得空就帶着秦淮茹出去滿世界閑逛。
有一次在北城被一個頑主堵住,帶着兩個青眼圈兒回來的。由此才消停半年多,然後死性不改地又開始在衚衕兒里躥騰了。
而賈東旭最不招人待見的是,這小子自打結婚後,不等天黑掌燈就往屋裏鑽,尤其是大熱天兒的時候,院子裏的家家戶戶都支着窗戶、開着着門兒睡覺。
秦淮茹如歌似泣、穿透力極強的旎聲穿牆過瓦,餘音繞梁,把院子整得跟前門那幾大衚衕兒似的。
反觀賈東旭,這傢伙彷彿一頭不知疲倦的黃牛,每個月將將能休息一個禮拜,剩下的二十來天天天加班加點地干。
見天兒地把院子裏的何雨柱、閻解成和許大茂這些適婚青年撩撥得兩眼通紅,像用泡了海狗鞭的藥酒服了十全大補丸似的,只要秦淮茹一出來,這群人就兩眼放光地死命盯着,恨不得把秦淮茹抓進眼睛裏。
而感到自己媳婦被一群餓狼環繞窺視的賈東旭,更是恨不得把秦淮茹綁在腰上,一天到晚地守着。
結果就是賈東旭經常兩眼惺忪,雙腿腳打摽地踩點上班,工作的時候更是偷女干耍滑、拈輕怕重。
一晃三年,學徒到期后,其他學徒都學了一身本事,唯獨賈東旭愣是車鉗鉚電焊沒一樣兒能拿得出手的。就這樣又在各個車間串了半年多,由於實在沒人要,又想掙高工資,就申請調到一線當了軋鋼工。
賈東旭到了一線也是渾水摸魚地混日子,每到開響的日子,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工資和補貼給兒子棒梗買糖吃,給媳婦買根頭繩啥的。
這讓他那個寡婦媽說又捨不得說,不說又心疼,只能跟院子裏的大嬸們叨咕兒媳婦管不住自己爺們兒。
按理說,正常人在當了爹之後應該多少能穩重些,但是賈東旭不僅沒有成熟起來,反而變得更加輕浮。
為人處世方面像是吃了過期的避孕藥似的,遇到年歲大的連您都不說了,張口閉口就是你。
遇到比他小的,那就更囂張了。
像是同院的、在軋鋼廠宣傳科當放映員的許大茂,從大茂變成了茂子,對在軋鋼廠當廚子的何雨柱更是過分,竟然直接當面叫人家外號---傻柱。
在這個敞開門兒過日子、左鄰右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年代,賈東旭的做派成了衚衕兒和院子裏這些大媽們口中經久不衰的談資。
之前說他沒人樣兒,現在話里話外的意思都說賈東旭腦子裏的那點東西都噴發出去滋潤秦淮茹了。
這話雖說是罵人,但卻說明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在生完大女兒賈當后,秦淮茹徹底撇去了身上的青澀,完美地蛻變成了一名少婦,眼波流轉就是一汪風情。
大院裏的幾位適齡青年愈發受不了刺激,紛紛請人托媒。
最先脫單的是走了狗屎運的許大茂,這傢伙仗着讀過幾年書,能說會道、有眼力見兒,在他父母的授意下,娶了資本家的閨女婁曉娥。
至此,他家的條件在院子裏一下子就拔了高。
婚後,陡然而富的許大茂穿衣打扮,三接頭的皮鞋,一件兩排扣的西服,抹着一腦袋頭油,捯飭得和漢女干似的,舉止做派比賈東旭更浪蕩張揚。
還故作穩重地留起了小鬍子,配上兩片兒厚厚的鯰魚嘴,成了院子裏的賈東旭第二。
在被老丈人兒訓斥了幾回后,這小子才有所收斂,洗去了頭油,穿起了中山裝,開始張口閉口地談覺悟講素質。
實際上還是一點人事不幹。趁着下鄉放電影的功夫,吃拿卡要,竟幹些見不得光的事兒。
接着,三大爺家的大兒子閻解成也有了對象,名字叫於莉。
這姑娘是三大爺兩口子一眼就相中的,說是他倆的親閨女都有人信。
於莉完美契合了三大爺家的摳門家風,青出於藍兒勝於藍。
去供銷社打個醋都得先添上幾口,美其名曰嘗嘗酸不酸。
是那種想放屁都得憋着回家放,生怕旁人聞着味的主。
現如今,這個院裏的適婚青年就只剩何雨柱還單着,正到處划拉對象相親。
而且生怕被賈東旭和許大茂比下去,要求相親對象矮了不行,胖了不行,難看的更不行,條件提得讓媒人都直啅牙花子。
可是因為家庭和性格的關係,何雨柱不僅愛動手,還有些碎嘴子,又頂着一個他爹給他起的傻柱的名頭,到最後,媒人看見他都繞着走。
......
「斧子叔,囡囡姑姑在家嗎?我想找她玩。」
一個穿着用舊被面改的襖面,袖頭都是鼻涕的小丫頭從後院跑出來,叫完就咳嗽了兩聲。
「小當兒,你囡囡姑姑寫作業呢,等她寫完作業再和你玩啊。」
陳景年柔聲打發了賈東旭的大閨女小當,從房檐下的簸箕里抓了一把蘿蔔乾,拿進屋裏。
「哥,小當兒找我啊!」
囡囡舔去嘴邊的面渣,扒着盒蓋的縫隙,拿着一根高粱穗子的細枝兒挑着裏面的面渣,頭也不抬地問道。
「小當兒感冒了,你這幾天就別和她玩了。」
陳景年把蘿蔔條扔進搪瓷盆里,看見妹妹嘟起的小嘴,笑着說道:「你要是每天在米盤上多練會大字,到了晚上再獎勵你一塊豌豆黃。」
囡囡的身體底子差,免疫力低,花粉過敏,着點涼就咳嗽,所以陳景年一直都非常在意小丫頭的健康。
他覺得家裏的這幾口人身體接連出現問題,和得了肺病、在床上熬了幾年的父親有很大的關係,很大可能是染了病氣。
其中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的病最重,母親次之,囡囡和大姐在另一個房間相對能好點。
尤其是上高中的大姐,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晚上回來又屋裏屋外的忙乎,才沒受什麼影響。
「今兒也算嗎?」
囡囡的眼睛亮了起來,放下盒蓋追問道。
「也算。」
陳景年颳了一下妹妹的額頭,端着盆去廚房把蘿蔔乾投洗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