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蘇元明棍掃妖氛(2)
陳仲一路沉思,返回朝廟斜對面的小院。別看他今天在彭氏庭院中氣勢十足,震懾諸人。但自家事自家知,他那是在以燃燒自身所剩無幾的壽元做代價,強撐的虎威!若是今後彭良等人鐵了心找麻煩。又該如何應對呢?離開?若是未曾遇到蘇元明,陳仲並不憚於做出這樣的選擇。當初歸鄉,陳仲也是念着仙門或許還有親人後輩。但歸來之後才發現,自家那常年掛着葫蘆布幌的醫館,早已成了荒草叢中的廢墟灰燼。也不知陳家是在仙門郡哪一次城破時遭的難。之前那仙門郡侯拜訪,陳仲也有詢問。可惜兵荒馬亂中,仙門郡侯自顧不暇,並沒有注意到陳家的醫館具體是如何被毀,陳家的人,又際遇如何。唯一的好消息,是仙門郡侯曾記得,陳家在被毀之前,有過分家的舉動,一支族人離開了仙門郡,據說是到其它地方開醫館,只是後續下落如何,便不是仙門郡侯這一地敕神所能知曉的了。親人後輩無處去尋。如今最能牽動陳仲心神的,便是蘇元明。此子稟賦、心志、性情均可稱為上佳,只有頭腦不甚靈活,算是小小瑕疵。但人無完人。陳仲有心將其收為自己的道法傳人。麻煩在於,蘇元明的母親病重,不具備遠行的條件,那孩子也是極孝順的,陳仲看重的便有這一點,自是不可能叫他拋家棄母。這般一來,陳仲走不得,彭良等人又不會善罷甘休……正思索間,已至籬笆門前。陳仲抬頭觀望,卻見院子裏、茅草屋內外,都沒有蘇元明的氣息。陳仲的望氣術,參悟自《玉清三十六籙》。那是一編符籙,來自釣叟,威能極大,可惜的是如果拿來用,則只能用一次,激發之後就會化作飛灰散去。而要學習符籙、法術,自己制符、施法,則非要感應之後不可。陳仲幾十年來,用到只剩下三枚。望氣術,便是從這僅剩的三枚符籙之一,參悟得出。這門小術,雖然遠遠比不上那符籙中的法術威能,卻也比尋常未能突破感應的修士,修鍊的障眼法強大許多。陳仲憑藉望氣術,便能看破早先彭氏的馬車裏沒有人,能夠察覺馬車上的障眼法,從而一眼破去。蘇元明跟隨陳仲修行不久,陳仲只是教他基礎,未曾涉及斂息敝氣之類的應用技巧。故而,若是蘇元明在院中,絕對瞞不過陳仲。想到自己前往彭氏庭院之前,交代蘇元明留下等待的事情。陳仲心中一沉,預感到,事情恐有不妥!急忙進屋。果然,平日陳仲授課的講案上,有留書一封。拿起讀罷。陳仲眉頭大皺。蘇元明進了仙門山!說是他無意中得知仙門山有寶葯“虹角”出世,可以治癒他母親的疾病。而且消息同樣被仙門郡彭氏得知,他們也要進山,搜尋寶葯。蘇元明害怕自己勢單力孤,沒有彭氏人多,所以已經進山。同時,他還將自己以前用的獵弓留了下來,說自己不在,獵弓可以幫助陳仲防身。看罷信。陳仲長嘆一聲。蘇元明必是中計了!陳仲看過蘇元明母親所患病症,那是先天心弊之症,幸而本不嚴重,可惜在生下蘇元明的過程中,加重了病情。雖然陳仲年輕時不曾用心於醫術,但家中耳濡目染,再加上修行日久,有望氣之能,於定靜之中可見自身諸氣,對於人體便也漸漸明悟詳細。故而他雖然不是醫生,在判斷病症這一方面,實際卻比大部分世間名醫,還要更拿手。蘇元明母親的先天心弊,絕不是什麼寶葯,吃了就能好的。所謂“寶葯”。實是修行人中,一小部分主張“服餌”的修士提出的。他們認為搜尋得到“天地之靈根”,煉合可得仙丹大葯,凡人服用,即可成仙。但這說法從近古便已有之,到如今,少說也有一千五百年,卻是從未有人實證成功,服餌飛升。陳仲自己也將此說視為虛妄。倒是世間確實有一些非凡之物,服食之後可以增進修為,甚至還有能給人帶來異能的。但那些東西,也沒有說可以治療先天心弊的。再退一萬步,即便真有此等寶葯,憑什麼就恰好出現在仙門山,還恰好被蘇元明聽到?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告訴他的!陳仲都不必想,也能從今日事中,將前因後果推測個七七八八。但知曉了前因後果又如何?仙門山中有相當於感應境界修士的一頭豺妖。蘇元明必定會被人引到豺妖那裏。陳仲還能不去救人?彭良那些人,在彭氏庭院中沒能明白陳仲真正重視的是什麼。但這一次,可謂歪打正着。陳仲將褶袍扯下,換上許久不穿的短褐勁裝,背着劍,帶着符籙,直出城東,奔仙門山而去。仙門山自西向東,共有十四座主峰。佔地不算太廣,為北方殷山余脈。從仙門郡向西北,連通殷台郡的着名路上通道——山左走廊,便是自仙門山腳下為起始的。或許是因為仙門山中那豺妖威脅。從東門出城后,野外一片荒蕪,良田、村莊都成了草木、野獸的家園。陳仲一路埋頭疾奔,白髮佝僂,滿眼凄涼。待入了山中,曾經青石鋪就的登山小徑,多已凌亂,石縫間有草葉頑強生出。陳仲舉目觀望,見得山巒深處頗有一些非同尋常的氣息。只是離得遠,還有雲霧繚繞,難以看分明。仍舊尋路入山。經過一處爬着苔蘚的豎直山壁,只見那山壁上刻着——仙門城東仙門山,奇峰十四羅五重……後面詩句被幾道爪痕抹壞,已然看不清晰。卻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登山觀景時所留。陳仲也無心於此,休息一陣,稍稍恢復些體力,繼續向深處找尋。恰在此時,一聲咆哮,驚起無數飛鳥。陳仲忙向聲音所在方向觀望。果然見到一團斑斕妖氣,在那山林深處,翻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