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故人
如今,我十分理解我父親的感受。我不在恨那個打罵我的人,只是可憐。
這事兒癱在誰身上,誰都會這樣吧。
為什麼偏偏是自己呢?
帝王為了留守財富,為了擴大疆土,對“永生”執迷不悟。
方士為了金錢權貴,為了聖名永享,不惜不顧他人性命。
可葯人呢?方士鼎盛,他們如白鼠一般困在藥房,嘗葯煎熬,死了無非一了百了,活着比那死去的還要痛苦,身在人間,卻感如地獄。
如今,社會風氣好了,人人都有了基本的人權,葯人終於不再受這般煎熬了。
可是,那如詛咒一般的夢魘卻縈繞着每個葯人的家裏,隔代而降生的葯人註定三十歲前就會撒手人寰。
但回望歷史的長河,千百年都未曾有人找到救贖自己的辦法,澹臺家本來世代平凡,又怎麼可能有本事逆天改命呢?我們又怎麼可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呢?
這些問題猶如大山一般砸向我爹,他又怎麼可能不會崩潰呢。
說到這,我們都不在說話了,只得沉沉嘆了口氣。
“那,你說的尋找大椿,就是解救之法嘛?”
二叔揉了揉太陽穴嘆氣道:“十幾年裏,找到的證據支離破碎,我也只是大膽地去猜測大椿與永生之謎有聯繫。”
這十幾年間,二叔發現有人妄圖用“水圍山”風水格局以破子孫後代而立即死的詛咒,且這一方法被廣泛使用。
遠到在麗江嘎茶的子皋墓,和之後在雀兒山發現的懸棺葬都是如此。
但是當我提及到二叔如何得知墓葬里的人是葯人後代時,他就轉移了話題,避而不談。
從他發現的種種跡象來看,“水圍山”能破解這一說法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就在這時,一個新的思路悄然而生。
“水圍山”這個格局,精髓就在風動水靜這四個字上。何意呢?
風動,勢必山勢高聳而環抱,有風迴響才能稱其“風動”。
水靜,並非指的一潭死水。而是水不隨風止,亦不隨風起。而這個水,指的就是地下河水。
那麼“水圍山”就好解釋了,無非就是地下河匯聚積攢之地,被稱為靈山聚氣之地。
在這種地方下葬,即可形成這一難得的風水格局,但這種風水格局建成極難。
這一難,難在渾然天成,鬼斧神工。地下河肆意攢動,千百年衝擊而成,波譎雲詭自然也形態各異。能找到符合的地貌就很難得,在找到對應的地勢,更是難上加難。
這二難,就是運輸難。能找到就已經算是運氣極佳了,要將棺木運輸下去也是必然要花費不少勞力財力的。
最後,就是三難。千百年風雲變幻,誰知道下葬后這裏的水脈變化呢。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初在雀兒山下的懸棺葬被地下河流浸潤了。
為了子孫後代真的有人費盡周折去這麼做,那這些人又是從何處得到“水圍山”的線索的呢?
有了這個想法,二叔就開始重新思考,下墓盜寶,換個思路以求解法。
就在局面僵硬,無法推進毫無進展之時,賽掌柜得了塊寶。
那是一片玉髓,只可惜呈碎片狀,賣不得多少錢。賽掌柜見到碎玉上的銘文,隨便下了個小萬,還留下人在店裏留宿,便立刻通知了二叔。
二叔急忙將東西交給陳師爺,陳師爺拿到手中就是一驚。這十幾年來沉澱的資料雖然寡亂,但是在拿到這塊碎片之時,
一切散落的證據就全被牽扯而起。
陳師爺放下碎玉,忙拍了二叔肩頭一把道:“哎呀!真是天意啊!”
如果不是二叔對“水圍山”有了懷疑,認為並不是傳統風水格局那般,陳師爺也不會順着二叔的思路重新整理和分析。
在這幾個月的資料整理中,陳師爺一直都有一個直覺,“水圍山”並非墓葬格局,而更像一種園林佈局,一種用於秀木佈局的格局。
之是可惱於地下何來秀木山水這一常識邏輯,一直不敢說出來。如今看到殘片,便思緒萬千。
早在之前資料記載,有一古樹藤由蛇而成,根由贔屓馱,四周神鳥繞,閃爍金光燁,此樹結聖果,食之,漲千歲。此樹為何名?大椿千百歲。
碎玉所刻,如史料記載一般,騰雲駕霧而上,立有仙樹。樹榦粗壯,枝繁葉茂,蛇委其中,仙鳥臨空。
由此,陳師爺定位到了,玉片之上所繪就是,傳說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的上古神樹——大椿
二叔不是嚴謹的人,得到這倆線索之後,他想也不想,就認定,“水圍山”中,要放的不該是墓葬,而是大椿。
不,應該是說,這稀有罕見的山水格局之間,矗立的,應該是哪有這相當神秘色彩的,上古神樹,大椿。
只有這等神物,才可不見陽光而有能量,在暗無黑日的地下山腹逐漸壯大生長,而它結出來果子吃了便可延年益壽。
他說到這裏,越發激動。我心裏卻有了新的想法。
二叔莫不是為了這千百年的“詛咒”,已經黑白不分,是非不辨了吧?
一個人苦尋解法而不得,幾十年了都未曾放棄過,要劍走偏鋒,偏執起來也是很有可能的。
雖然我對自己的身世已經可以說是接受了,但你要跟我提“上古神樹”,“永生”什麼的,我是怎麼都不允許自己相信的。
九年義務教育教出我來不是為了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
況且,從他出發從達瑪拉山回來之後,結局也可見這“大椿”根本就是不復存在的。
我沒敢打斷他,見他越講越激動,只得在一邊聽着,隨聲附和。
等他說完,我撓了撓頭就道:“二叔我明白了,你也餓了吧。晌午都過了,我去喊池哲帶飯回來給你吃。”
二叔看着我,隨即表情落寞了兩三分。
等我出來以後,才發現腦子沉悶得不行,和昨晚喝醉了有關,也和今天聽到了這些東西有關。
烈日照的人腦袋有些發昏,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看見有人朝我過來,是池哲。
“小老......”還沒說完話,就有一聲清脆的“澹臺瓏”打斷了他。
我們一齊朝聲音望去。一個女孩就朝我這邊打招呼,邁着小步子跑了過來。
我一看,臉生,不認識,就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她過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池哲一眼,笑道:“這是哪位呀?”
我和池哲異口同聲問道:“您哪位呀?”
那女孩嬌羞地跺了跺腳:“你怎麼我都忘啦!我是你初中同學呀!”
我怎麼都想不起這號人,搖了搖頭。她咬着嘴唇,嘟嘴生氣道:“哼!我是君念啊!”
這名字一出,回憶就翻湧而來了,我忙道:“哦!哦哦哦!哈哈哈哈哈,想起來了。”
君念是我初中同學,我對她的記憶不多,這姑娘從小就好看,很多人都和她玩,她倒也不客氣,心安理得的接受男生們對她的好。
我對這種小公主型沒什麼好感,所以對她的記憶就很少。
“哼!虧人家還記得你名字呢!”
我忙堆了笑臉跟她道了歉,隨即岔開話題:“你,到這醫院幹嘛呀?”
她撫了撫額就說:“哎,我發小受了傷,我看看她來。我先過去你們在這裏等我,不要走啊!”說完,就一溜煙跑沒了。
池哲看着跑開的影子,目不轉睛對我說:“小老闆,要不你去買飯,我替你在這裏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