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姚夢寒失蹤了
距李醫生給出的期限只剩不到17小時。
黎川的努力卻仿若石層大海,這期間他聯繫了所有親戚朋友,甚至同事,但凡能想起人名的一個也沒漏。
可他們似乎商量好的,清一色的手頭緊、沒辦法,就連平日裏關係最好的朋友也只是給出一句:“萬八千的沒問題,也不指望你還,但你要說十萬……”
黎川站在病房外,手裏提着一袋食品,都是姚夢寒喜歡,平時卻捨不得吃的。
是時候說再見了…他嘴裏呢喃着推開房門。
“妹妹,媽想回家!”中年婦人斜躺在病床上,抬手摸了摸身旁小女孩的臉。
小女孩撓了撓頭,有些不理解,今天媽媽臉色明顯比往常好多了,為什麼突然想回家?
婦人嘴角微微翹起:“媽媽感覺好多了,這裏空氣不好,還是家裏舒服。”
這是迴光返照,小女孩要失去媽媽了,可她對此卻全然不知,用瘦弱的身體扶着媽媽從黎川身旁走過,一步步走出病房。
黎川回頭看了一眼,彷彿有千萬跟針扎向了他心口,眼裏很快閃起了淚花。
明明自己也過得一塌糊塗,卻還是看不得人間疾苦。
他眼珠轉了轉,儘可能的隱藏自己的異狀。拉開帘子,姚夢寒已經醒了,她戴着耳機,手上依舊拿着那本《理想國》,就連黎川走到她旁邊都沒發現。
“跟你說多少次了,你現在得好好休息,不能看書。”黎川把裝着吃食的袋子放床頭柜上,替她合上了手裏的書:“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哎呀,可是人家無聊,想看嘛!”她昂着腦袋,撒嬌似的攤開雙手:“抱抱!”
每次斥責,她總是擺出這副樣子,黎川是拿她一點辦法沒有。
他們各懷心思,緊緊的抱到了一起。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很久,姚夢寒鬆開他,看着他的眼睛:“老公,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別說一件,就算十件、一百件,我也答應你。”黎川抬手摸了摸她臉頰,一臉憐愛的樣子。
“如果…如果我…”
黎川似是想到了她要說什麼,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沒有如果,手術會很順利,你會沒事的!”
姚夢寒愣愣的看着他,片刻後點了點頭,沒再說下去。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黎川拿起床頭柜上的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不傻啦你!”姚夢寒忍着笑意:“你那袋子透明的…”
如果換個場景,他們此刻給人的感覺一定特別溫馨、甜蜜,令人羨慕。
黎川一邊替她拔蝦剪蟹一邊聆聽,姚夢寒則是一邊享受着他餵過來的美食一邊講述着他們的曾經,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每當講到有趣的事情她總會笑出聲,若是黎川反應冷淡她還會作出搞怪的樣子來挑逗。
“最後一個,獎勵你!”她張開薄唇,輕輕的咬住黎川餵過來的龍蝦,湊向後者嘴唇,嘴裏含糊不清的發出嗚嗚聲。
“噗呲…”看着姚夢寒的樣子,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一口含住那露出來的一大截龍蝦,奔着嘴唇吻了上去。
“李醫生幫我們安排了公益募捐,手術費已經湊齊了。”黎川替她把臉頰上的碎發撩到耳後:“腎源也確定了,明天我們就去市醫院。”
“嗯…我相信你!”
昏暗的環境下,黎川並沒有看到她臉上那一閃即逝的憂鬱和不甘。
這一夜,
他們躺在簡陋的病床上,依偎彼此,誰也沒再說什麼。
次日凌晨,黎川睜開朦朧睡眼,房間內依舊昏暗,可見度極低,他抬手往身旁攬去,卻已空無一人。
猛起身,迅速開燈,姚夢寒已不知去向,只見床頭柜上顯眼的位置,放着張對摺着的信紙。
他顫顫巍巍的攤開,只見娟秀的字跡寫着:我們在一起八年了,你還是像當初一樣,還是那麼可愛,每次撒謊總是會習慣性的捏捏鼻尖,被盯着看還是會臉紅。
有些人努力是為了過上理想中的生活,有些人是為了金錢、名利,為了成為人上人。
當初看到這句話時我記得你說過,人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在對抗熵增,而對抗熵增是痛苦的,少數人成功者在慾望的驅使下痛並快樂着,但大多數人都被熵增和慾望控制着,他們只顧着追求金錢名利,窮極一生也不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活着又是為了什麼。
我還記得,那天我們站在寂靜且空無一人的禮堂,你說你理想中的生活就是身旁有我,無論貧窮或富有,無論健康或疾病,我跟你說,我也是。
大家都想讓生活過得更好,我也不例外,但這一切都應該建立於彼此的陪伴下不是么…
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壓力很大,你也有無奈、不甘,但如果健康的前提是此後與你再無交集,那我寧願不要,我寧願與你度過剩餘的每一天,哪怕時日無多。
你不要擔心,也不要找我,我會在適當的時間回來的,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你都瘦了。
對了,記得刮鬍子————愛你的夢寒。
“你怎麼這麼傻…”黎川瘋了似的跑出病房。
頂着冷風跑去他們曾去過的地方,逢人就描繪她的模樣,直到最後一絲體力抽光。
癱坐在他們曾去過的那顆大榕樹下,上面還掛着他們系的同心結,許願牌上還清晰的留着他們的名字。
看着這些,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湊不夠這十萬…”他仰頭望天:“我只有她,只有她了,你為什麼還是要狠心把她奪走…”那聲音,歇斯底里,充斥着無盡的悲傷。
他的聲音沒引來任何人關注,有的只是附近人家狗狗的一陣陣狂吠,彷彿狗狗都在肆無忌憚的嘲笑着他的無能。
不…不行,還有機會,還有機會的,只要今天把她找回來就不算太遲。
他掏出手機,隨手按兩下播了出去,電話那邊是個慵懶的男聲:“你好!林海接警中心。”
“我老婆,我老婆失蹤了…”
“什麼?”電話那邊聲音嚴肅了起來:“你叫什麼?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哪裏?什麼時候開始失聯的?”
“我叫黎川,我老婆叫姚夢寒,就今天,三個小時前,我睡醒就找不到她了,我去了所有我們常去的地方,可都沒有她的蹤跡…”
“噢…”雖然只是一個噢,但語氣卻充斥着責備:“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或者是在什麼事情上意見有分歧?”
“沒有,沒有啊!你們快安排出警,再晚就…”
“不好意思黎先生,失蹤要超過24……”
“你聽我說,聽我說!”黎川將所有事情告知接警中心:“如果今天找不到她,她就完了,她的身體已不足以等到下一個腎源了…不做手術她會死,會死的!你明白嗎?”
“事情我們知道了,但根據規定,失蹤必須要超過24小時才能立案處理。”
“啊!”他大吼一聲,氣憤的將手機甩出去,手機剛落地,他又踉蹌着跑過去撿起,快速滑動屏幕撥通了一個未署名的號碼,他大口喘着粗氣:“你姐,你姐失蹤了!”
“這大早上的……什麼?”
“你少給我耍花招,今天無論如果我都要接走姐姐。”
“真的,我睡醒就找不到她了,她只給我留了一封信,我找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姓黎的,我告訴你,我姐要是有什麼差池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