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屢霜 堅冰至
這一仗,是要當著天下英雄打的。所以小黃很慎重地選擇了以趁手的劍來應對,並沒有選擇還未精通的橫刀。
然而事實卻令他大失所望。
這是第四次見識,第三次對陣峨眉佛光劍法了。
小黃甚至只覺得乏味。
在她看來,老尼姑了因的一招一式,都奇慢無比,就像畫片中的小人,下一招會怎樣完全預測得中。
感覺上比起那濟南府外小山二次戰瘋魔女尼姑更慢。
看那了因,手持名劍《白鶴》,將佛光劍法舞到極致,佛光燦燦罩滿了整座擂台,台下觀眾都驚嘆於峨眉掌門這高深玄妙的劍法中。
可了因她自己卻是越戰越怯。
白衣少年的身法太詭異了,自己的每一劍都在他的預判之內。
佛光劍法雖然仍舊璀璨輝煌,看上去精妙無比、氣勢磅礴,但對方彷彿全然不在乎,如同老叟戲頑童般穿梭游曳。
這樣別說戰敗他,就連挨上他的衣襟都困難。
更可怕的是,白衣少年甚至還未展示自己的武功路數,沒有運一絲內力,沒有出一個招式,只是單純的在用腳步和劍拆解自己的劍招。
尼姑慌了,他感覺彷彿在着一座深淵揮舞利刃。佛光劍法的璀璨光華,但都被深邃無底的深淵吸入。
就像怒拳打在棉花上。
這樣說小黃豈不是高出尼姑數倍嗎?
其實也並沒有,只是經過張三丰《隨意》的指導后小黃對武道的理解境界變得玄妙,再有兩次對戰佛光劍法的經驗,綜合這幾方面的因素,小黃才顯得如此遊刃有餘。
那麼小黃為什麼不儘快取勝呢?
原因便是為了拖延時間。
小黃想,自己順水推舟登台比武,好不容易把握了擂台的走勢,但尚且不知真正的林正豪林大俠是否得救。所以穩妥起見,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拖延時間,等待時機一同戳穿擂台背後的陰謀。
插招換式間,
五十招過了。
了因額角微微見汗。
一百招過了。
了因遍體生津。
偷眼觀瞧台下,奉自己命投機搞破壞的女弟子被俞天行盯了個死,是指望不上了。而對面這白衣少年好像有無窮的體力似的,仍舊輕鬆自在地拆解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
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台下識貨的人畢竟在少數。
大多數人看來,擂台上局勢一邊倒,了因的劍法精妙,光華燦燦將白衣少年困在其中,那少年只是疲於應對,從沒有還過手。
而少數幾個頂尖高手,俞天行、姜楓、黃龍、謝帝等人卻看得出,小黃拆招有多輕鬆寫意。
「嘿,我兄弟真行!那老尼姑根本傷不了他,哎呀,真希望早點跟我兄弟好好切磋一番啊!」
俞天行只恨自己不能登台,見小黃功夫如此之高,他這武痴真是手也癢心也癢。
姜楓心裏也全是佩服,自己久戰不下的老賊尼看上去並不是小黃兄弟的對手,不愧為北聖傳人。但是費解的是為什麼小黃兄弟只是防守不進招呢?
黃龍謝帝二人心裏也各自有自己的算盤。
「這無名小哥要是在我們君山寨,何愁大業不成啊,看來以後要好好拉攏才是。」
「哥們兒贊成好吧。龜龜!這少年強的就離譜。」
擂台上。
說實話小黃快要睡著了。
對方每一劍的進招路線,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要做的要麼就是躲開,
要麼就是以劍相抵,乏味,乏味的很。
「哈嗚——」
小黃抽空打了個呵欠。
這一舉動台下看不清,台上的了因看了個真真。
老尼姑氣的臉都扭曲了,手下加緊攻勢,劍光閃爍,突擊小黃各路要害。
「就這?」
小黃真想好好陰陽怪氣一番,但想了想,為了拖延時間,還是別惹怒對方讓她過早露出敗相了。
畢竟打敗老尼姑后,台下就真沒人上台了。
怎麼還沒好啊,小魚兒是吃乾飯的嗎?告訴你林大俠的位置還救不出來?
百無聊賴中,小黃看到了一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那便是林正豪之女,林玉如。
這個心心念念倒不是因為對對方抱有某種情愫,只是單純的想趕緊看見她,證明林大俠已安然救出罷了。
此時的林玉如在擂台後側院牆月亮門處探出頭腦,四下張望,眼見擂台上那氣的自己牙痒痒的小賊與一尼姑纏鬥,正琢磨着怎麼引起那小賊的注意呢,小黃碰巧就看了過來。
林玉如衝著他點了點頭。
好了,表演正式開始。
小黃舒了口氣。
了因還在納悶,為什麼白衣少年彷彿卸下了擔子似的輕鬆開來,小黃便已出招了。
彼時,佛光普照熠熠生輝,金色的光芒籠罩整座擂台。
眨眼后,寒氣凜冽,冰藍色的寒風已將整座擂台席捲。
「哦?終於要動手了!」
黃龍、謝帝、包紮好的姜楓紛紛走出席棚,打算貼近距離觀瞧小黃的真功夫。
俞天行雙目閃爍,興奮地搓着手,口中念念有詞。
台上的寒風幾乎吹的了因睜不開眼。
如果說之前小黃像一座深淵,吞噬所有光芒。
現在的小黃便像一座正在雪崩的雪山,毫不保留地侵吞着山間的萬物。
風起,屢霜,堅冰至。
人過,劍過,留下片片殘影。
那白衣少年的招式每每掠過半空,便留下一個舞劍的殘影。
了因刺中了其中一個殘影,殘影便化作凜冽霜風席捲衝擊她的身體。
冷,徹骨的冷。
墜入冰窖都比不上的冷。
她拚命地抵抗,卻加速了風雪的肆虐。
漸漸地,擂台上璀璨耀眼的佛光,已經被冰藍色的殘影包圍。
狂風依舊在嘶嚎,佛光已無法在向外映射半分。
了因盲目地揮舞,卻發現自己已然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她被《雪崩》吞沒了。
徹骨的寒氣吞沒了最後一絲佛光。
《白鶴》脫手了。
這劍彷彿有了生命一般,知道自己是風雪的中心便拚命地逃離。
了因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搓着手,尋求一絲溫暖。
「我,貧,貧尼,輸了……」
風雪停了。
晴空萬里,有淡淡白雲飄過。
陽光灑在身上。
了因覺得這世界美妙極了。
如果不是擂台上尚凝着一層寒霜,了因真覺得是大夢一場。
環顧台下,弟子們,賓客們,各路俠客們都瞪大着雙眼,張大着嘴,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彷彿在說: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就輸了?」
抬頭看去,白衣少年的劍已歸匣,此時正把玩着《白鶴》,淡淡地看着自己。
「還有不服嗎?」
「沒,沒有。」
「那好,來,物歸原主。」
小黃將《白鶴》遞給了因,了因顫顫巍巍將劍收回劍鞘內。
「你,少俠,請問你,姓甚名誰,師從何門?」
「在下蕭千煌,家住關外長白山天池聚賢堂,家師尊名上蕭下衍。」
「「「「……!!!」」」」
「「「「嘩————————」」」」
台下炸了鍋了,了因瞪大了雙眼發獃。
除了俞天行和姜楓,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
蕭衍?
北聖人?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這少俠年紀輕輕便如此厲害啊,真是名師出高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