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選
天明,眾人繼續啟程趕往發掘地,然而距離目標越近,蔡閑眼神里的不安越來越濃郁,真要抵達之時,蔡閑的雙袖無風鼓動,眉心的紅痣如寶石般流轉發亮,整個人面無表情,連帶着周邊的空氣都有些凝滯。
商天明明顯不太適應這個氣氛,他遲疑片刻還是決定開口詢問:“蔡前輩,這裏有什麼問題嗎。”
蔡閑並未說話,隊伍末端的吳對開口了:“人太多了。”
“人太多?”商天明依然不解。
此時的吳對顯得格外有耐心:“這種事情明面上有官府六扇門,暗地裏有各大門派,幫派,他們絕不會允許消息外泄,但就這麼一路,你看到多少人了?”
蔡閑止住了吳對接下來的話語:“沒時間了,煩請各位快馬加鞭,那邊的事情等到了再說。”
雖然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抵達之時所見場面依然讓蔡閑憤怒不已。所達之處一眼望去儘是人頭,足有幾百號江湖人士圍在周邊,中心處有一深洞,洞口處則由一群戴着襆頭,身着緇衣,腰挎長刀的捕快圍的水泄不通。雙方人馬皆嚴陣以待,無人輕舉妄動。
所有人都不敢動,因為生怕自己隨意的舉動引發一場血戰。
可是有人不怕,眼下這局面就是他造成的,他自然全無顧忌。
其他人是民,是捕快,但他是官,他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所以即使是這種環境,他依然着一身綠色官袍,頭戴硬翅襆頭,負手而立肆意談笑。
他叫陳典,秦郡參軍陳典,“雞毛令箭”陳典。有他在便沒有小事,即使有小事他也要把他化大好好耍一把官威。據說此人不貪財,不好色,唯獨官癮奇大。年過四十尚未娶親,人前人後永遠身着官服打着官腔。也正是他一句“此地無論存在何物,都歸官府所有,爾等刁民速速離去莫要自誤。”才導致局勢激化自此。
陳典一眼便看見了蔡閑一行人,徘徊客棧的蔡老闆,“何處去”何去,雪山劍派的二位。看清來人之後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這幾個人怎麼會走在一起?
時下他心思急轉,高聲喊道:“沒想到還有貴客來此,不知幾位又作何目的?”
他本是在場眾人的焦點,這一嗓子立刻讓眾人目光集中在五人身上。一直話不多的何去走了上前,伸手攔住了正待開口的蔡閑,開口道:“我何去要去哪,想去哪從不需對人解釋,憑你也配問我?”聲如洪鐘,帶着一種無可置疑的意氣。
何去的話讓底下炸開了鍋,眾人是且驚且憂。驚的是鼎鼎大名的何去也到了此地,憂的是他並不給陳典面子。武林中人最好面子,更別說陳典此生所求的就是一個面子。陳典的面色陰沉下來,手掌緊握着拳,目光從溫煦變成陰冷。身邊的護衛看着大人神情變化紛紛在內心哀嚎,他們很清楚自家參軍大人最討厭別人看不起他,而別人越看不起他他越喜歡小題大做借勢壓人,這樣一來今天一場血拚是避免不了了。
所幸的是何去這一行人分量夠重,功夫夠高,縱使陳典內心氣極,也知道不能在此時與他們發生衝突。他強壓怒火:“此地是本官管轄,古兵庫發掘一事更是關係重大,我知你是誰,但你也要知道這裏是本官的秦郡,不是你的冀北!”
何去不以為意:“就怕你說了不算。”
這下陳典再也壓抑不住心頭怒火:“何去你這是打算違抗官府律令,意圖謀反耶!”
“刷”的一聲,圍守的捕快齊刷刷將佩刀拔出,
寒芒連成一片,明晃晃刺眼。圍繞的江湖人士受此一嚇連退數步。這下捕快勢力更是氣焰高漲,僵持一段時間的平衡局面就此打破。
意外嚇退圍觀眾人的結果讓陳典喜出望外,正當他重拾風度打算好好訓斥這些刁民之時,一道溫和醇厚的聲音從外圍傳了進來:“官應當愛民,以民為本。民當敬官,與官為善。你們無妄起刀兵,是會闖禍的。”一句話就讓緊張到極點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這又是誰?”陳典頗有些氣急敗壞,關鍵時刻被人橫插一手,令他本就所剩無幾的耐心被徹底耗盡。
“呵呵。”來人發笑,從人群中走出來。這是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中人身材,濃眉圓眼,國字臉,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但行為舉止頗具貴氣。來人走到場地中間,臉上笑意收斂,左手拿出一枚銀色令牌高舉面前,大聲吼道:“銀刀令在此,所有捕快聽令,收刀立正!”這一聲如春雷驚乍,直衝雲霄。
中年男子一聲令下,所有捕快立刻收刀,單膝跪地高喊:“見過王捕頭!”
銀刀令,“布衣”王林夢所佩御賜令牌,天下捕快見令如見人,皆需聽令行事。
陳典立刻低頭作揖:“末官有眼不識泰山,見過王大人,還請王大人恕罪。”
見眾捕快已收刀,王林夢的臉上又掛上了笑,伸手扶起陳典身子:“沒事,不過注意稱呼,我只是一介捕頭,遠算不上什麼大人。”
看着陳典依然誠惶誠恐的表情,王林夢失笑,拍拍陳典的肩膀:“你這個當官的也好,我這個抓人的也好,都是為當今聖上分憂,百姓安居樂業我大炎方能長治久安,凡事不要急,坐下來好好聊聊。”
說罷他將目光看向外圍,語氣依然溫和:“你們那邊出幾個能說上話的,加上蔡老闆一行人,咱們開誠佈公地談談,總想着刀兵相見沒多大意思。”
此話一出,江湖眾人陣營之中便走出兩人,一個矮,黑,胖,上額小下顎寬,留着濃密的絡腮鬍,全身上下皆是綾羅綢緞。另一個中等身高,體形單薄,面黃憔悴,披藍色長袍,內里貼身軟甲,一頭長發散落腦後,頗顯隨意。
雞犬幫幫主朱三牛,形意門右護法曹鳴天。這倆人站出來代表江湖人士利益,自是無人不許。
那邊蔡閑和四人對視一眼,吳對聳了聳肩:“我們就五個人,直接進去算了。”
眾人覺得在理,便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中心區域。
看着雙方到齊,王捕頭先是笑着和蔡閑打了個招呼:“蔡掌柜好久不見。”蔡閑微笑點頭示意。隨即他看向眾人:“既然願意談,那大家都好好談,我追查疑案路過此地,此事我便不參與全當旁觀,你們幾方自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陳參軍,你先說。”
陳典對着王林夢行了一禮,道:“本官接到信報,有賊人盜墓之時挖出寶地,疑為秦朝所留兵器庫,該庫機關眾多,單是庫門前的毒氣都難以處理,為防止毒氣擴散引發瘟疫,本官帶着下屬來此做好疏導措施。距今一月有餘,毒氣已經排空,本官正待將庫中之物取出,就被這群人攔住了。”
朱三牛嗤笑一聲:“我們要排毒你不讓,現在拿這個出來充樣子?我也懶和你廢話,這地是我的人發現的,秦朝的東西和如今的大炎也無甚關係,我找到的地不讓我摻和,這世上從沒這個理。而”
曹鳴天道:“我們就是過來湊個熱鬧幫幫場子,聽說有寶自然人人動心,現在官府要是獨吞了,我回去沒法交代。”
商天明和周清諾道:“晚輩受掌門之命前往此地一觀,若有先秦劍譜望能抄錄一份帶回門派。此行目的僅為精研本門劍法,還望各位前輩諒解一二。”
見眾人都已說完,蔡閑緩緩開口:“我對此地其實並無多少想法,興緻所至過來看看,現在既然已經是這種局面了,不如大家一起下去看看,各退一步然後各求所需。”
蔡閑看向朱三牛和曹鳴天:“聽二位方才之言其實並未具體所求之物,那可否大家同探此地,取出物件后再討論分配一事。”
商天明也趕緊補上:“若得到先秦劍譜,我們雪山劍派定當拿出相應報酬感謝各位。”
這番話下來朱曹二人皆是意動,但陳典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原要的就是獨吞這個兵庫,現在多了這麼多人前來分潤,他自是無法接受。見此王林夢嘆了口氣,往前一步:“行,這個方案我替官府接下來了,要是上面責難下來你把責任推我身上就好。不過我事先說好,這裏面若是有前朝信物等官府身份物件,我們必須無條件取走。”說罷他看向眾人“不接受任何要挾。”
布衣捕王說的話自然無人敢反對,於是事情便定了下來,由各方派一個人下去,共探寶庫。對此周請諾頗有異議,她向各位行了一禮:“我和天明共同來此,絕不分離,兵庫里有多少兇險也尚未得知,我絕無可能獨自留守放天明獨自冒險。”
王林夢哈哈一笑:“好,-好!現在年輕人也當的是有情有義,行,你倆同行便是。”
商天明欣喜地看着自己未婚妻,周請諾嬌媚地橫他一眼,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曖昧起來。令周邊幾人頗有些牙酸。
與這對小情侶同生共死的曖昧氣氛不同,蔡閑何去吳對三人的對話讓圍觀幾人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何去率先開口:“我去,你和這小道士在上面等着。”
“閉嘴,這沒你說話的份。”蔡閑沒好氣地說道,他看向吳對:“你去還是我去。”
何去疑惑看向蔡閑:“你什麼意思,讓他去?”
蔡閑惡狠狠地看了何去一眼:“我叫你閉嘴你就給我閉嘴。”
吳對若有所思:“嗯,我心裏有數,那我下去吧,蔡大哥和何大哥煩請在上面守着個。”
蔡閑點了點頭,對王林夢說道:“我們這邊就他了,吳對。”
雖然眾人對於蔡閑這邊的對話有些匪夷所思,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王林夢看向陳典:“你等下維持好秩序,如果還爆發衝突,我一定唯你是問。”說罷站了出來,微微一笑其意自明。
那邊曹鳴天並不在意這些,表示他無論如何都要下去。而朱三牛則是喊來了自己的一個下屬候笑笑,讓他替自己下去。候笑笑最大的特點就是一雙手,手指白皙修長,溫潤如玉,讓人覺得這雙手應該長在像周清諾這樣的佳人身上,而不是出現在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身上。
人選已定,眾人也不再廢話,縱身往洞口一躍,深入地下探尋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