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穆勒剋迎着初起的朝陽,負手而立。
九鈴兒騷擾了納速給一晚上,穆勒剋大軍殺進納速給大營后他趕緊找個地方睡一覺,現在醒來看到穆勒剋正在自己身邊站着,他一臉崇拜的看着穆勒剋。穆勒剋偉岸的身姿擋着初升的朝陽,而陽光撫摸過穆勒剋的身軀后直射而下,在穆勒剋背影里的九鈴兒看來,就像一位下凡的天神。
他覺的英雄就是英雄,連站着思考的身姿都非常具有魅力。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啊。
像阿達庫·魯姆·亞特蘭蒂斯老伯,雖然據他自己說也是庫賽特人中響噹噹的角色,可他老頭子一個,完全沒有穆勒剋的這種縱橫天下,捨我其誰的氣勢。
這玩意學都學不來。
老伯、黑山熊等穆勒剋的悍將縱馬飛馳而來。
九鈴兒起初記不住這些人,覺得他們都長一個樣。但慢慢接觸,逐漸和他們熟悉起來。穆勒剋以前手下悍將極多,這些年下來就這麼幾個還活着並一直忠心跟着穆勒剋。
黑山熊身軀異常高大,在人群中非常顯眼,他一雙小小的眼睛在被曬得黑黑的大臉上透露着兇狠的目光。卡魯中等身材像個強壯的侍衛,喜歡使一根十分巨大的狼牙棒。鐵狐頭是個健壯的漢子,身軀修長,腦袋長得真的像個狐狸。禿狼也身材修長,看着很健壯,他是烏虜撒買的結義兄弟。穆勒剋還有個文武雙全的大將叫虎猛,不過九鈴兒還沒見過。
“元帥,我們一直沒有發現納速給的蹤影,估計是趁亂逃了。”老伯飛身下馬大聲說道。
穆勒剋高興地笑道:“他基本失去了所有的軍隊,已經無法在庫賽特立足。留他一條狗命也無妨。”
“元帥神機妙算,納速給那逆賊豈是對手?”卡魯一臉的汗水和滿身的血腥,眼睛裏閃爍着大勝之後的興奮和激動,“元帥,你太厲害了,今天打的太爽了,一夜下來,納速給的大軍被我們盡數全殲!”
“跟在元帥後面打仗,就是痛快。有元帥的運籌帷幄,我看很快就可以擊敗蒙楚格,重振庫賽特的雄風。”鐵狐頭自信地說道。
穆勒剋笑容滿面,對自己的幾個部下搖了搖手,“不要吹捧了。這次能夠取得大勝,九鈴兒的功勞最大,擾敵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他親自帶人襲擾納速給,給你們創造了絕佳的攻擊機會。”
老伯幾人先是遲疑了一下,好象要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然後幾人把目光投向了面色微紅的九鈴兒,一臉的不相信。這個小野人,怎麼看也不像能一個能出此妙計的人?
“元帥,你說是他?”老伯指着九鈴兒道。
穆勒剋點點頭,“也許,你們有些不相信。不過回想當年,我第一次給阿爾石南可汗出謀劃策的時候,也就這麼大年紀。九鈴兒很聰明,將來是個打仗的料。”
“元帥,他只是乳臭未乾的野人小子,怎能夠跟你相提並論?”老伯急忙說道。
穆勒剋望着窘迫的九鈴兒,眼睛裏充滿了複雜的眼神:喜愛,期待,同時也夾雜着一股憂慮和擔心。
“最初,我打算先阻擊納速給部隊,然後由今天到達的虎猛和蒼夜,各自率鐵騎從南北兩個方向夾擊納速給。雖然戰術上比較穩妥,但我們自己傷亡肯定很大。納速給本部狼牙部落的軍隊勇猛善戰,要想吃掉它,沒那麼容易。九鈴兒提出夜襲之計,我也有考慮過,但執行難度非常大。如何才能讓納速給放鬆警惕?九鈴兒又想了這個疲兵之計並親自實施。這是一着險棋,一旦時機掌握不好,很可能就把我們全部搭進去。這次如果不是納速給連日瘋狂急行而來,造成士卒極度疲勞,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元帥洞察先機,料敵如神啊。”老伯衷心地讚歎道。
“我一向不喜歡兵行險着,稍有差錯就是全軍覆沒的命運,但九鈴兒非常有信心說他親自帶隊襲擾納速給,所以我決定賭一把,昨晚我們在納速給大營二十裡外一直等候,就是為了防止擾敵之計不成功我們還能全身而退。結果我們贏了。贏了好啊,可以解決一系列棘手的問題了。許多搖擺不定的部落,看到我們輕鬆的擊敗了納速給,恐怕再也不敢對我兩面三刀了,尤其是那個最近跳的厲害的的烏勒曼。”
穆勒剋看到九鈴兒疑惑的表情,隨口解釋道:“烏烏幕答是庫賽特南部斷石部落的大首領,蒙楚格曾指使他發佈草原追殺令追殺我”
九鈴兒聽到草原追殺令時,想起出雪山時一夥追兵追擊的騎手。
“元帥,我剛出大雪山時,救了一個逃跑的騎手,他死前給了我一塊黑黑的小令牌。原來是這個烏幕答要追殺你啊“九鈴兒笑道,“我還以為是追殺剎古爾呢!一個小孩有什麼好追殺的。哈哈”
穆勒剋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至極。九鈴兒望着穆勒剋那張突然變得異常難看的臉,驚慌失措地問道:“元帥,我說錯了什麼嗎?”
穆勒剋嚴厲地盯着老伯問道:“誰讓你去接剎古爾的?”
老伯等人大驚失色,一起跪了下去。他們難得看到穆勒剋這樣發怒,所以心中非常恐慌。
“回元帥,是博虜家族的博虜麟。”老伯狐疑而恐慌,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
穆勒剋臉色一沉,更加難看,對他們揮手說道:“你們起來吧。”然後他負手而立,沉默不語。
老伯幾個人不敢打擾穆勒剋,把九鈴兒拽到了遠處。“你小野人,出的什麼鬼主意。我們在納速給的大營里縱馬飛馳,你卻在外面跑馬?”
老伯看看估計穆勒剋聽不到了,立即踹了九鈴兒一腳。
“你們昨晚殺的是不是非常痛快?”九鈴兒笑道,“那麼好的機會,我一個敵人沒殺到。納速給的大軍一定被你們殺的鬼哭狼嚎哭爹喊娘了吧?”
“那當然,那群小狼崽子被我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饒。我命人把他們全部綁起來,連成一大串跟我回營,他們都是我的俘虜,我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老伯吃軟不吃硬,立刻傲氣的說道,“不過,和你這野人小子比起來,我連騎三馬都追不上。”
“只有你還天天嘲笑他,大呼小叫的,元帥都說他是天才。”鐵狐頭笑着說道。
“我倒寧願希望他走得遠遠的過點安穩日子,或者回大雪山去。打仗有什麼好,天天你殺我,我殺你,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被別人殺死的。看看周圍,我們還有多少熟悉的面孔。”
禿狼拍拍老伯的肩膀調侃道:“原來你想過安穩日子啊,要不我們一起請求大元帥送你回雪山腳下繼續放羊”
老伯吹鬍子瞪眼,踢了禿狼一腳,看着九鈴兒搖搖頭,欲言又止。
“九鈴兒和我們在一起才幾天?但他已經殺了不下一百多人了,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不愧是老鐵鎚親手教出來的。好多兄弟說他是戰場猛虎,我看差不多。”黑山熊調侃道,“老伯,你是不是嫉妒九鈴兒了。”
“開什麼笑話。”老伯說道,“我是為他好。要不是我一路照顧,就憑他?在大雪山腳下就被草原上的狼吃了”
“人家從雪山之外而來,在大草原上啥也不懂!不過人家學東西的特別快,打仗好像天生就會,這可不是你的功勞。”黑山熊故意氣他道。
“沒有老伯我都不知道還在哪個山旮旯里鏟馬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老伯的恩情。”九鈴兒感激地說道。
“好了,只要你不再叫我老頭子或者什麼放羊的糟老頭,就什麼都不欠我了。”老伯氣嘟嘟的說道。
黑山熊幾個人捧腹大笑起來。
九鈴兒尷尬的陪笑着,十分窘迫。
遠處的戰場上傳來了幾聲悠長的牛角號聲,大軍要回撤了。
卡魯遠遠的望着一直在踱步思考的穆勒剋,忽然問九鈴兒道:“哎!九鈴兒,剛才元帥為什麼一聽到你的話,臉色馬上就不對了?”
“是呀,老伯!你和九鈴兒一起護送納速給,過程你都清楚。這中間有發現什麼不對嗎?”黑山熊看着老伯也焦慮問道。
老伯苦着一張臉,他也不知道,正苦思冥想。
“我和老伯帶着坦速該一路南下,中間都是不停的打仗,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九鈴兒抓抓頭,低聲說道,“不過,你們要是叫我猜,我想是有人背叛了元帥。”
幾個人頓時心驚肉跳。被人出賣的後果對他們來說教訓太慘痛了。戰友、親人臨死前的慘叫,如今都還歷歷在目。
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神情震駭,眼裏無不露出深深的懼意。
牛角號再度響起,大軍在等待穆勒剋的命令。穆勒剋好象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他招呼眾人上馬,飛速趕到軍中,帶着鐵騎向雁拐坡趕去。
由於要押送俘虜,大軍的行軍速度並不是很快。路上,穆勒剋把卡魯叫到自己身邊,伏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好一會。卡魯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隨後躍馬揚鞭,疾馳而去。
下午,大軍回到雁拐坡。
這裏,已經駐紮了穆勒剋說的那兩支支援而來的鐵騎隊伍,本來他們準備圍殺納速給的軍隊,但他們還沒到,仗就打完了。在大營左邊的是大將虎猛的二千鐵騎,右邊是蒼夜三千騎兵。
九鈴兒終於看見了穆勒剋經常提起的虎猛,虎虎猛古中等個子,身軀有些消瘦,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牧民,完全不像一個聞名庫賽特的勇士。他的相貌和他的名字反差很大。
蒼夜是一位部落的小王,總是笑嘻嘻的,眼睛永遠彎彎的。
穆勒剋詢問了他們的情況,然後向二人介紹九鈴兒。虎猛和蒼夜對九鈴兒沒什麼感覺,即便穆勒剋親自介紹,也只是對九鈴兒隨意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九鈴兒卻很主動,迅速躬身回禮。
穆勒剋鄭重對二人說道:“九鈴兒在馬頭山擊殺了納布刺。今天凌晨,我們按照他的計策成功襲擊了納速給的大營,全殲了納速給的五千本部鐵騎。你們可不要小看他。”
虎猛和蒼夜大吃一驚,開始重新審視這個被穆勒剋特意介紹的小野人。如今這小野人在庫賽特很有名氣,許多人都知道有個自雪山而來的野人一直跟着穆勒剋,很受穆勒剋重用。虎猛和蒼夜仔細打量着九鈴兒一會,發現除了那一頭披散的長發與他們的髡頭格格不入以外,其他都很正常,不過他那雙眼睛格外吸引人,很是漂亮。
二人跟在穆勒剋身後,追問襲擊納速給的事。
“老伯帶着黑山熊他們幾個押着俘虜和繳獲的戰利品正在回來的路上,如果你們想知道具體詳情,可以去接接他們。另外,大家累了一晚上,命令各部,先原地地休息。我有幾個問題要想清楚,想清楚了,我們就出發。”
虎猛和蒼夜答應一聲,隨即傳令下去。沒多久大營人喊馬嘶,熱鬧非凡。
穆勒剋坐在帳篷里獃獃的看着帳篷頂,臉上焦慮滿滿,但眼神里殺氣盡現。
穆勒剋的一個侍從端着一盤半生不熟的馬肉,叫九鈴兒幫忙送進大帳去。
穆勒剋大元帥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允許人打擾,包括他的侄子烏虜撒買,但最近一直跟隨他的九鈴兒卻可以隨意進進出出。一來九鈴兒不懂規矩,二來穆勒剋非常喜歡他,即使九鈴兒冒冒失失地闖了進去,穆勒剋也不會責罰。
九鈴兒進去時,穆勒剋正看着一副簡陋的地圖,他看見九鈴兒進來,眼角都沒有抬,不過卻笑着隨口說道:“你自己先吃一點吧。我等會再吃。”
九鈴兒答應一聲,一點也不客氣,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如果阿爾石南可汗還健在,庫賽特汗國現在已經非常強大了。”穆勒剋忽然說道,“十年前,我和可汗在柴坎加商談國事時,可汗提出要建造我們庫賽特人自己的學府,要庫賽特人擁有自己的文字,讓庫賽特人的文化永遠延續下去。可惜,可汗壯志未酬,就英年早逝了,留下我們這些無用的臣子,不但不能繼承可汗的遺志,讓庫賽特國更加強大,反而把可汗留下的大好江山糟蹋的面目全非。”
穆勒剋感慨地嘆道,“我就是死了,也無顏去見可汗啊。”
九鈴兒一邊吃着馬肉,一邊勸道:“元帥天下無敵,一定能實現可汗的遺願?”
穆勒剋苦笑道:“我現在是庫賽特國的叛逆,連生存都成問題,還奢談什麼實現可汗的遺願?現在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庫賽特亡國。”
“有這麼嚴重?”九鈴兒問道:“元帥,剛才我在外面聽到斥候稟報,好象說形勢對我們十分不利啊。”
穆勒剋笑的很慈祥“你個小野人,又躲在外面偷聽?”
九鈴兒抓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元帥,我們接下來準備打誰?”
“不要說得這麼輕鬆,好象別人都是牛羊似的可以隨意宰殺。即便是牛羊臨死前也會蹬蹬腿”穆勒剋說道,
“敵人來勢兇猛啊。如今,在我們的前面是蒙楚格可汗的軍隊。蒙楚格依舊在秘密行軍,斥候很難接近他們,離我們應該有三天路程。蒙枯骨在他的左側,已經包抄到前面,截斷了我們退回高地野狼谷的路。右側的烏幕答突然加快了步伐,正在迅速向蒙楚格靠攏,而我們的後面就是溺水河。大軍被各路強敵圍在中間,似乎已經插翅難飛了。”
“說說你對現在形勢看法。”穆勒剋見九鈴兒自顧的吃着,輕輕的打了他一下。他想聽聽九鈴兒有什麼獨到的看法來打開自己的思路。
“昨天,你的擾敵疲敵之策不是很好嗎?納速給五千大軍被我們盡數全殲。我還沒獎賞你呢!說你想要什麼?”穆勒剋催促道。
“元帥,獎賞什麼的我就不要了,我昨天就是隨口瞎說的。”九鈴兒不好意思地說道,“夜襲的具體攻擊辦法,攻擊地點和攻擊時間的完美配合,還有其他許許多多方面的事,全部都是元帥您親自擬訂的,我們大獲全勝,都是因為元帥指揮得好。”
九鈴兒拱手作揖道:“元帥,求求你了,以後不要再在別人面前說這事了。”
穆勒剋被他尷尬的神情惹得大笑起來。九鈴兒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穆勒剋親昵地拍拍九鈴兒的腦袋,“那你說說,我們怎麼衝出這重重包圍。”
“元帥,我怎麼看都像是你設的局。”九鈴兒放下手上的馬肉,笑嘻嘻地說道,“元帥把他們全部引到這裏,準備一舉全殲,解決所有問題,但元帥的兵力太少了,否則我們可以在這片草原上利用敵人如今兵力分散機會,阻擊一部,誘敵一部,再集中主力,圍殲一部。”
穆勒剋臉上的笑容隨着九鈴兒的話逐漸消失。他鄭重的想了一會。
隨後他連連點頭道:“好!你這個想法很好。先不要管兵力上的問題,你詳細說說我們如何應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