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第61章
來的是宮廷議員尼爾·尼卡諾。他是西北肖農之地的巴丹尼亞人,文武雙全,武功很好。過去他曾在加利厄斯軍中任職聯隊指揮官,因為正直無私敢言犯上,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宮廷權貴,被調任拉圪塔,做了拉圪塔的護城督軍。去年初,又被調到到帝都進了元老院做了議員。
法戎和尼爾·尼卡諾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彼此早有耳聞,神交已久。兩人均是剛直忠烈之人,性情相投,相見之後交談甚歡。
尼爾·尼卡諾頗有名氣。他出名不是因為打仗,也不是因為才學,而是因為直言罵人。去年西北巴丹尼亞人的至高王卡拉多格再次率眾造反,反抗卡拉德帝國,但宮廷卻無力征討,元老院於是召眾人議事,商討如何解決此事。
多年以來,卡拉德帝國為了平定叛亂守住西北的國土,皇帝和宮廷年年征討,年年花錢,卻效果甚微,因此在議會之上,大家為戰還是不戰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時任教育總長的安德烈斯·德瓦烈,在議會之上竟然大膽說出要放棄西北國土全面退守的驚人言論。
尼爾·尼卡諾聽了安德烈斯·德瓦烈的言論,怒不可遏,立即厲聲狂呼:“德瓦烈可斬!斬了德瓦烈,天下乃安!”
此語一處,四座皆驚。
安德烈斯·德瓦烈勃然大怒,指責尼爾·尼卡諾犯上不敬。安德烈斯·德瓦烈是帝國最高的教育事業事務的負責人,還參與部分官員的考核及基礎教育的工作,制定了各種教育內容和教育制度,聲望極高。
元老院顧及安德烈斯·德瓦烈的面子,不得不上書女皇,彈劾尼爾·尼卡諾不言不遜,擾亂議會秩序。
女皇當時心情正好,於是親自召見尼爾·尼卡諾,問其為什麼當眾辱罵教育總長。
尼爾·尼卡諾從容答道:“西北巴丹尼亞為我帝國之要衝,國家之屏障藩衛,怎麼能隨隨便便說放棄不要?現在西內巴丹尼亞人和卡拉德人聯合反叛,只不過是因為一些地方官吏和豪族違法亂紀所引起的,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安德烈斯·德瓦烈身為宮廷要員,當朝重臣,不盡心儘力想辦法去消滅叛逆安撫民心,卻張嘴就說要放棄我帝國的萬里疆土,這種人不殺,該殺何人?如果叛逆完全佔據了西北,勢力膨脹,軍力提高之後再東進繼續寇邊,試問我等將如何抵禦?這豈不是禍國之言?”
女皇聽了之後,大為欣賞他的忠烈直言,立即採納了他的建議,封加利厄斯將軍為統軍大元帥,率軍西上征伐叛軍。
尼爾·尼卡諾自此天下揚名,人人皆知西北有個錚錚忠骨的“尼爾家瘋子”。
尼爾·尼卡諾三十多歲,高大英武,大概是因為從軍多年的原因,皮膚微黑而乏紅。
“法戎兄跑得好快啊。我一到古亞茲就直插阿斯凱爾而去,卻撲了個空,都說你帶着部隊北上撒納拉去了。等我到了撒納拉,你又跑到加西拉了,害得我一路馬不停蹄,日夜追趕啊。”尼爾·尼卡諾笑着說道。
“辛苦尼卡諾老弟了。怎麼,女皇陛下的聖旨是給我嗎?”法戎奇怪地問道,“艾及特總督賈兀沃義安大人,加西拉市政官芬里爾大人先後陣亡,艾及特的軍隊也已經損失慘重,宮廷難道還沒有得到消息?”
“我已經出帝都十數日,是專門來給你傳達旨意的。艾及特地區的事情,宮廷如何處理我自然不知了。不過兩位大人先後陣亡的事情,我在路途上已經聽說了。叛賊如此猖獗,難道諸位大人沒有一點辦法?不是聽說東土的野人九鈴兒已經南下收復拉齊赫了嗎?他的部隊呢?”尼爾·尼卡諾問道。
“督軍九鈴兒已經率部奔襲以亞基斯去了。”法戎笑道,“五天前,就在我們腳下,這塊加西拉土地上,九鈴兒以一萬五千人應戰阿塞萊軍十幾萬人,硬是打敗了叛賊,擊斃了近十萬人,解了加西拉之圍。”
“哦?”尼爾·尼卡諾驚喜地說道,“東土鐵騎有這等厲害?如此說來,艾及特地區已經解決了叛賊猖獗的問題?”
比拉克姆·杜里趕忙答道:“沒有,沒有。如果再解決了以亞基斯和胡比亞兩地的叛賊,收復了兩地的全部城池,將叛賊消滅,才可以這樣說。”
“快了。過幾天,九鈴兒大概就要從以亞基斯送來消息。剩下的,就是解決胡比亞的問題了。”法戎笑道。
尼爾·尼卡諾皺着眉頭說道:“阿德拉姆此人不除,總是心腹大患。即使我們將叛賊趕進沙漠荒地,但以阿德拉姆的才智和威望,他們慢慢蓄積力量后,又要出來侵擾,很難徹底根除。”
“聽說阿德拉姆在加西拉大戰中死了。”安迪·托德恭敬地回道。
尼爾·尼卡諾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問道:“怎麼我沒有聽到這個消息?”
“未經證實。我們也是聽說,拿不準,所以沒有傳開。”法戎趕忙解釋道,“對了,尼卡諾老弟,你親自跑來傳遞陛下旨意,宮廷有什麼急事嗎?”
“女皇陛下要你回帝都,接旨之後立即啟程。”尼爾·尼卡諾笑着說道,“陛下降旨升法戎兄為皇家秘書長。恭喜法戎兄了。”
皇家秘書長,掌管皇帝的奏章及出納,是直接對皇帝負責、掌管一切政令的首腦。可以說是天天和皇帝在一起,算是皇上的絕對心腹了,權利那是相當的大。
比拉克姆·杜里等人,還有法戎自己的下屬聽到法戎高升了,趕忙過來祝賀。
法戎自然也非常高興,他笑着對尼爾·尼卡諾說道:“謝謝尼卡諾老弟長途跋涉送來這等好消息。待會進城等我沐浴更衣,恭恭敬敬接了陛下旨意,就給你接風,給你洗洗路途勞頓之苦。”
尼爾·尼卡諾大笑起來:“謝謝了。法戎兄已經是皇家秘書長了,可否答應下官一個請求。”
法戎揮手毫不在意道:“你說。”
“我要回西北。我已經數次上書女皇陛下,但均被陛下拒絕。希望法戎兄能幫我一把。”
“原來你千里迢迢給我送陛下旨意,是有目的的。”法戎恍然大悟道,“西北情況不好嗎?”
“非常不好。阿爾馬甘·亞武茲元帥,自去年入秋開始,率部與叛賊交戰。雖然早期雙方互有勝負,但後來卻被叛賊詐敗逐步誘入肖汶高地的腹地,至十一月,遭到伏擊,大敗而回。部隊幾乎完全退出了肖汶高地。現在阿爾馬甘·亞武茲大人在拉圪塔,每日一書,討要援兵,情況非常不好。”
法戎吃了一驚,追問道:“宮廷可有應對之策?”
尼爾·尼卡諾神色凝重地搖搖頭,“女皇陛下也是愁眉不展,無計可施啊。現在叛賊四起,兵戰連連,不但國庫空虛,就是募兵也困難重重啊。”
法戎心中的喜悅頓時不翼而飛。
尼爾·尼卡諾接著說道:“這天下的禍亂,無論是艾及特地區的阿塞萊叛軍,還是西北的巴丹尼亞逆賊,哪一個不是被逼而反。被誰逼反的?歸根到底,都是那一幫禍國殃民的豪強酷吏。如今宮廷之上,議會之中,個個弄權禍國為非作歹,忠臣不進,奸臣當道,這才是帝國烽煙四起、叛賊不斷的根源。如果不是他們禍延四海,哪裏會有阿塞萊起事?哪裏會有西北巴丹尼亞叛亂?其實外族入侵也好,阿塞萊叛亂也好,我們都可以擊敗他們,都可以戰無不克。但現在能擊敗敵人的忠臣能人還有幾個?為什麼叛逆之事屢戰不平,反而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都是這幫奸佞誤國啊。自古以來,姦邪與賢良不宜共處一堂,就和水火不可同器一樣。但女皇陛下不聽忠諫,依舊委以他們重任,參予政事,造成禍亂日盛。女皇陛下應該從善納諫,以雷霆手段速速誅殺讒佞,將他們一網打盡,連根拔除,然後重用忠臣賢士,重振我帝國雄威。”
法戎目瞪口呆地望着慷慨激昂的尼爾·尼卡諾,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傢伙真是個瘋子,什麼話他都敢說。
法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小聲勸慰道:“如今小人當道橫行,奸臣擅權禍國,朝綱失常,吏治腐敗,我卡拉德帝國國力日漸衰微,百姓苦啊。其實,天下事說難它難如亂麻,說易它也非常簡單。馬和鹿很容易分別,但如果硬要要指鹿為馬,禍亂自然就叢生不斷。你就說現在的宗室、外戚當中,他們也是良莠不齊,都有忠奸善惡之分。如果要重振朝綱,簡明易行的辦法就是擇優除劣,不一定非要殺得血雨腥風嘛。關鍵還在於女皇陛下。如果陛下納諫,則我帝國昌盛之日,指日可待。”
尼爾·尼卡諾盯着法戎笑起來,“法戎兄果然名不虛傳。世人都說法戎仁義,果然不假。只是要勸動陛下,恐怕……”
他極其沮喪地搖搖頭,說道,“到了帝都,你替我想想辦法,把我外放到西北吧。在帝都,整日泡在是非權利爭鬥之中,實在無聊透頂。我們明日啟程如何?”
法戎皺着眉頭叫起來:“你這麼急幹什麼,我連加西拉城的大門都還沒有進去。”
“我恨不得你現在就隨我回帝都。艾及特剿匪的事你交給野人督軍九鈴兒不就行了。”
尼爾·尼卡諾說道。“怎麼,宮廷還有其他旨意?”
“你別看野人九鈴兒年紀小,後台可是很多啊。前些日子,東土總督察雅爾遲汶大人,安普雷拉大督軍馬利齊俄斯,還有侯森富勒格市政官毋昂汝大人,科瑞尼亞市政官盧澤斯大人,艾及特總督賈兀沃義安大人都先後上書宮廷和陛下,給這個野人督軍九鈴兒鳴屈叫冤,這麼多地方大吏都連翻上書,說宮廷刻薄,賞罰失當。”
尼爾·尼卡諾笑道,“這事驚動了女皇陛下,於是連夜召見兵馬大元帥彭同仔細查詢。”
“督軍九鈴兒在候森富勒格剿滅十八萬阿塞萊叛軍,整個部隊僅僅就九鈴兒一人由代理督軍遷升為督軍,其他還沒有一絲一毫的賞賜,宮廷此次實在是太刻薄吝嗇了。”法戎頗為氣憤地說道。
隨即他喜滋滋地問尼爾·尼卡諾:“那小萌貨這次升了個什麼官?”
尼爾·尼卡諾面無表情地說道:“艾及特代理廷郎將。”
法戎頓時滿面怒容。
尼爾·尼卡諾苦笑,解釋道:“代理,代理,好歹是廷郎將,比督軍高一點,聊可自慰,聊可自慰。”
法戎強忍怒氣,憤憤問道:“陛下旨意怎麼說?”
“徵調九鈴兒及其部下歸艾及特總督指揮,征伐阿塞萊叛軍。現在賈兀沃義安大人陣亡了,這征伐之事自然由九鈴兒接管了。他現在是艾及特地區軍職最大的官了。”尼爾·尼卡諾道。
法戎撇撇嘴,調侃道:“哼!現在艾及特除了九鈴兒那點人馬,還有什麼部隊?”
“還有你這支部隊啊?”尼爾·尼卡諾指着停在城外的三千大軍說道。
法戎搖搖頭,“我阿斯凱爾只有三百人馬,其餘的都是我向周邊各地借的。胡比亞南部死亡沙地一戰,艾及特軍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隨即他問加西拉首席行政事務官長比拉克姆·杜里道:“加西拉大戰後,你們還剩下多少人?”
“六千人尚余兩千四百人。”比拉克姆·杜里趕忙回道。
“哦。這麼說艾及特還有三千人馬,如果加上下個月從瓦蘭迪亞趕來的三千人馬,我們尚有六千人,勉強能自保了。”法戎對尼爾·尼卡諾說道。
尼爾·尼卡諾笑道,“法戎老兄,瓦蘭迪亞有好幾個人口上百萬之地,你可以多借一點嗎?”
法戎苦笑道:“艾及特已經先後三次向瓦蘭迪亞借了五千人馬,現在瓦蘭迪亞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實在沒有部隊給我們。”
“進城吧。”法戎對比拉克姆·杜里幾個人叫道,“不談這些煩心事了,免得將來尼卡諾大人說我怠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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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亞基斯城就像一頭頭戴白冠的雄獅,虎踞在沙原之上。九鈴兒率領可薩近衛緩緩走進以亞基斯城。
清晨,童仔,穆扎伊,囧蛋,卡萊爾·卡倫領着一百多名艾及特本地士兵扮作押運補給的阿塞萊軍士,騙開了東城門。隨即藏在補給車上的幾百名士兵一擁而下,迅速攻佔了東城門。埋伏在遠處的騎兵立即殺入城裏,直接衝進阿塞萊軍的兵營。許多阿塞萊軍士兵還在睡夢中就被騎兵戰士們抓住了。
以亞基斯城轉眼失守,六千多名阿塞萊士兵成了俘虜。
囧蛋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大聲叫道:“大人,督軍大人,大獅子和童仔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九鈴兒沒有在意,笑着對囧蛋說道:“怎麼?他們這麼悠閑,還有時間練兩手。”
囧蛋急地大叫道:“不是,不是這樣的。大獅子要殺俘虜,童仔不給殺,兩個人為這事吵了起來,後來就拿上傢伙打起來了。”
九鈴兒笑着搖搖頭,對身邊的提扎說道:“老伯,部隊進城后,一定要嚴肅軍紀,凡違令者,罪加一等。”
“督軍大人……”囧蛋焦急地喊道:“你趕快過去看看,可能會出人命的。獅子頭要給步兵大隊的戰友,要給勒瀚兒大人報仇,眼珠子都紅了。”
九鈴兒無奈地說道:“我去了也拉不開。”
隨即他對周圍的人說道:“遇上他們兩人打架,你們趕緊躲遠點,免得自找苦吃。”
大家哄堂大笑。
“大人……”囧蛋非常氣憤地喊道。
九鈴兒看他生氣了,趕忙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去喊幾嗓子,就說我死了,他們立即就散了。”
囧蛋一愣,隨即說道:“這不大好吧。他們要是跑來一看你沒事,還不兩個打我一個。”
“那你就說我快死了。”
囧蛋站在那裏還是搖搖頭。
九鈴兒氣道:“你是不是打不過他們兩個?打不過可以找幫手嘛,什麼納延泰,穆扎伊,列吒,多了去了,十幾個打他們兩個也打不過嗎?”
“這可是你說的?”囧蛋高興的大聲叫道。
“是呀。我說的,咋了?”九鈴兒點頭道。
囧蛋歡呼一聲打馬跑了。
九鈴兒奇怪地看了他背影一眼,回頭問希奧逸夫道:“有什麼不對嗎?”
希奧逸夫笑道:“都去比武玩耍了,誰幹事情?城防要佈置,俘虜要看守,補給要運輸,戰利品要清點,民心要安撫,難民要救濟,軍紀要約束,治安要加強……”
“好,好,好。”九鈴兒搖着雙手連連說道,“逸夫兄,你不要說了,你全權負責這事,我立即找人給你。”
隨即他對古爾丁和乞兒察說道:“你們立即帶上兩隊人馬,把城中所有阿塞萊軍首領的家屬和財產全部看管起來,嚴禁任何士兵騷擾。”
兩人答應一聲,招呼手下,呼嘯而去。
“萌貨,你想幹什麼?”希奧逸夫不解地問道,“你要把他們全殺了?”
提扎也緊張地望着他,大聲說道:“萌貨,我們倪海鐵騎從來不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如果要殺,也日後由趕過來接手以亞基斯的官吏殺,你可不要背這個名聲。”
九鈴兒笑道:“放心,放心,我不會殺他們。但如果他們被大獅子這種帶着滿腔的仇恨士兵殺了,事情也比較麻煩。我要放了他們。”
希奧逸夫和提扎睜大眼睛,吃驚地望着他,不敢相信。
“放了他們,讓他們回去,告訴阿塞萊軍大大小小的首領們,立即從胡比亞和以亞基斯各地撤出去,否則,他們就要死光了。他們可以到山上當土匪,去沙漠裏零星的綠洲去休養生息,可以暫時保住性命。”
“萌貨,你這麼做,如果給艾及特方面的官吏知道了……”提扎小心翼翼地說道。
“怕什麼……”
九鈴兒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很不屑地說道:“我怕什麼。俘虜里,凡是願意回去的,都讓他們回去。”
希奧逸夫忍不住說道:“萌貨,你不要意氣用事……”
九鈴兒揮手說道:“到了沙漠零星的綠洲和那些丘陵里,阿塞萊軍根本就沒有什麼糧食,即使有,也不夠這麼多人吃的,況且現在他們士氣低落,人心惶惶,有幾個士兵願意回去?只要我們向俘虜說清楚,第一我們不殺他們,第二有飯吃,能有多少人離開?我們在候森富勒格沒有殺俘虜,在拉齊赫也沒有殺俘虜,薩赫爾城的阿塞萊守軍還主動投降加入了拉齊赫官軍。這幾件事阿塞萊軍從普通士兵到各部首領,上上下下都知道,所以我想大部分俘虜還是相信我們的。”
“這些人離開以亞基斯,最先會趕去附近的大小大小城裏。這些城中只有少量阿塞萊軍部隊,俘虜們回去短時間會很混亂,一旦軍心動搖,我們就有打下這些城池的機會。當然,如果他們得到阿塞萊軍在加西拉大敗的消息,主動撤出各城,那是最理想的了。”
提扎笑起來:“哈哈!萌貨總是與眾不同。我們走吧,到市府上吃點好吃的吧。”
幾人剛剛走沒多久,乞兒察就飛馬而來。
“督軍大人……”
乞兒察剛要說什麼,被九鈴兒揮手打斷了,“城中可有人趁火打劫的?”
“沒有。紅鬍子阿蘭和大拇指正帶着部隊在大街小巷裏飛馬巡視?”
“飛馬巡視?“九鈴兒笑道,“他耍威風耍錯了地方了吧?叫他注意點。對了,可有士兵違反軍紀,騷擾百姓的?”
九鈴兒非常擔心自己的部下。他們幾乎都是外族士兵,語言不同,習俗不同,和卡拉德人之間又有世代的仇恨,一旦惹出什麼事來,處理起來非常辣手。他帶領部隊四處征戰,一直不願意進城,這是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他怕出事。但這次不行,他必須帶着部隊走進這座赫赫有名的古城。他率部孤軍深入,奔襲成功,沒有後援,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入城駐紮,才能保障安全,防止出現意外。
乞兒察頭一低,沒有回答。
九鈴兒一驚,旁邊的希奧逸夫和提扎也大吃一驚。
提扎急忙問道:“乞兒察,出了什麼事,你快說?”
“城中許多豪宅大戶已經被我們的士兵破門而入了。這些屋子之前都被阿塞萊軍的一些將領佔據着,裏面都是婦孺奴婢。士兵們殺了看家守院的衛兵,立即開始了……”
九鈴兒再次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大聲問道:“可命令他們撤出來了?”
“都撤出來了。”乞兒察回道。
“每到一處,擄掠一空,這是庫賽特游牧的習慣,稍加約束就可以了。”希奧逸夫立即說道,“乞兒察,你速速傳令下去,再發生類似事情,參加者當場處死,絕不姑息。”
九鈴兒看了希奧逸夫一眼,笑道:“怎麼,你怕我殺了他們,這麼急着下命令。”
希奧逸夫微微一笑,沒有做聲。
九鈴兒剛才還真有那麼一股衝動,但聽到希奧逸夫已經搶先說了處理方法,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提扎立即對乞兒察說道:“乞兒察,你快去吧。”
乞兒察看了一眼九鈴兒。
九鈴兒笑笑,說道:“兄弟們離家已經很長時間了,這裏距離家鄉也太遠,許多事可能一下子不適應,你通知赫居,庫剌瓦,納延泰三人立即來見我,我有話跟他們說。”
乞兒察答應一聲,匆匆離去。
“這以亞基斯不能待太久,久了一定會出事。”九鈴兒說道,“小信呢?”
“索拉信隊長一直在俘虜營里。”
九鈴兒身邊的侍從立即回道。
“你去跑一趟,告訴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加西拉,火速派人趕到以亞基斯接守,來處理一切軍政事物。”
望着侍從飛馬而去的身影,九鈴兒笑着對希奧逸夫、提扎說道:“打下一座城池和治理一座城池差得太遠了。當初在拉齊赫聽圖裡亞多斯大人說這些事的時候,我只覺得比較複雜而已,並沒有覺得有多麼難。現在輪到我自己來做了,頓時覺得頭緒繁雜,無從下手。逸夫兄,你剛才在城門口說了一大堆我們要做的事,你好像非常在行,乾脆暫時就由你來暫時最這個市政官吧,全權處理一切。”
希奧逸夫立即搖搖手,笑着說道:“我在東土一直負責兵事,對其他屬官的職責也不清楚,只是了解一點,還是你來吧,我來治軍。”
九鈴兒傻了眼。他不死心地說道:“逸夫兄,你總比我熟悉,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該怎麼做?”
提扎安慰道:“你把這事當仗打,多想想,一定行,不就是暫時管理幾天嘛。阿塞萊軍的人都能幹好,你為什麼不行?很簡單的嘛。”
九鈴兒氣道:“很簡單?那你干啊!”
提扎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趕忙拉着希奧逸夫就走。
九鈴兒抬腳準備跟上去,就看見紅鬍子阿蘭從遠處縱馬飛馳而來。
“大人……”
“什麼事?”九鈴兒緊張地問道。
“城內流民紛紛往城中施粥地點集中,人已經越集越多了。”鬍子氣喘吁吁,焦急地說道。
“那你趕緊命令士兵們煮粥救濟啊。”九鈴兒說道,“跑來找我幹什麼?”
“大人,糧食在哪裏?我不知道啊!”
九鈴兒一聽傻了,趕忙衝著提扎的背影叫道:“老伯,老伯,阿塞萊軍的糧庫在哪?”
提扎回身搖搖頭。他跟着九鈴兒一起進城的,當然不知道。
“對了。你立即趕到俘虜營,把阿塞萊軍里日常做這事的人找出來,以後就讓他負責。”九鈴兒突然想起來,興奮地衝著鬍子說道。
鬍子答應一聲,急匆匆去了。接着九鈴兒看到屁懶,還有十幾個下級軍官紛紛跑來,看他們臉上着急的表情,不用問都知道是有急事。
九鈴兒立即被他們團團圍住,不知回答哪一個好。突然他想起來一件事。
“在拉齊赫城的時候,是誰負責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九鈴兒大聲問道。
“大人不知道嗎?”屁懶奇怪地問道。
九鈴兒搖搖頭。他在拉齊赫城的時候天天看地圖,研究艾及特戰局,根本沒有人打擾,所以不知道這事。
“在圖利亞德多斯大人到達拉齊赫之前,哪個高人在指揮你們處理這些?”九鈴兒再次問道。
“獅子頭。”屁懶說道,“是獅子頭大哥。”
九鈴兒瞪大眼睛,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宜安魎?”
提扎和希奧逸夫這時已經返身又走了回來。
希奧逸夫笑道:“萌貨,你想不到吧?”
九鈴兒點點頭,笑道:“他還有這本事?”
“本事不大,但他指揮起來倒也是井井有條,知道什麼事情該怎麼做。”提扎笑着說道:“宜安魎做過城門守衛,村長,鎮護民官!他熟悉得很吶。”
“上次在拉齊赫城,你們就是聽他指揮的?”
“是呀?”屁懶說道,“本來不想麻煩你,但獅子大哥正在和童仔哥,囧蛋哥三人殺在一起,喊他們停下來他們也不聽。”
九鈴兒頓時火氣就大了,他大聲叫道:“這個囧蛋,叫他去拉架,他卻跑上去打起來了。一群瘋子。”
就在這時,乞兒察再次飛奔而回,他在馬上縱聲狂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九鈴兒大吃一驚,推開人群,迎上去問道:“又出了什麼事?”
乞兒察飛身下馬,大聲說道:“大人,奧贊府上被一群手執強弓的衛兵守住,我們攻了幾次都沒有攻進去,好像裏面有什麼重要人物?”
九鈴兒驚訝地說道:“你們攻不進去?”
隨即他想起什麼,大笑道:“屁懶,快去喊獅子頭,叫他打進去,把那個重要人物抓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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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玲兒中軍大帳里,童仔神色凝重地給九鈴兒行了個禮,然後站到九鈴兒的身後。
九鈴兒正在閱看索拉信送來的審訊記錄,案頭上還堆着許多要處理的文書。
“誰打贏了?”九鈴兒關切地問道。
童仔沒有回答。
九鈴兒奇怪地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打了一架,還不高興?”
“沒有。”童仔說道,“我們抓到奧贊府上那個人了。”
九鈴兒沒有在意,他指着案頭上的文書說道:“你幫我看看,有重要的就拿給我看看。這個宜安魎,一上午都沒有看到他人。聽說他很會處理這些事物,本來指望他來幫幫我,誰知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人。他在忙什麼?”
童仔走到案頭上翻看文書,嘴裏小聲說道:“他還在奧贊府上。”
“哦。”九鈴兒隨口問道,“他還在奧贊府上幹什麼?”
“我們抓到奧贊府上那個重要人物了。”童仔又說了一遍。
九鈴兒這才注意到童仔說什麼。他笑道:“是誰呀,這麼重要,值得奧贊派許多人保護?”
童仔遲疑了一下,說道:“是奧贊的妻兒,還有他兩個妹妹。”
九鈴兒笑笑,讚歎地說道:“奧贊這樣愛護自己的家人,可見他心地不錯。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家人都不愛惜,他怎麼可能愛惜天下的百姓呢?童仔,你說對嗎?”
童仔點點頭。
九鈴兒又指着面前的一堆文書說道:“我看這上面,不少俘虜都說奧贊心狠手辣,心計深沉,是阿塞萊軍中很會打仗的一個年輕將領。他有個綽號叫沙漠狐狸,可見此人比蘇克魯更難對付。阿塞萊軍中也不乏高明之士啊。童仔,你好像有什麼心事?怎麼了?不舒服嗎?宜安魎打傷你了?”
童仔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那是什麼事?你說說?”九鈴兒笑道。
“獅子哥……”童仔吞吞吐吐地說道,“獅子哥,他……”
九鈴兒用手指敲敲案幾,突然厲聲說道:“宜安魎是不是把人家都殺了。”
童仔趕忙搖手說道:“不是,不是,大人,他看上奧贊的妹妹了。”
“哦?哪一個?”九鈴兒吃驚地問道。
“兩個都看上了。”童仔說道,“奧贊妹妹是一對漂亮的孿生姊妹。”
九鈴兒愣了半天,突然大笑起來。“他人呢?不來幫忙做事了?”
童仔看李到弘沒有生氣,也笑着道:“獅子哥當心她們被他人搶走,所以帶着一幫士兵守在奧贊府上。”
九鈴兒笑道:“他那一副殺氣衝天的樣子,人家會答應嗎?”
童仔驚異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大人,只要你同意,她們就是獅子哥的了。”
九鈴兒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就因為他們是奧贊的家人,是叛逆的親族,我們就可以為所欲為?”
童仔吃驚地望着他,沒敢做聲。
九鈴兒看着童仔吃驚的樣子,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童仔點點頭,說道:“按照卡拉德帝國律,這些叛逆的親族都要被處死。即使他們得到從輕處置,可以不死,但境遇也非常悲慘。男的不論老少都要去流放戍邊,女的都要被賣為奴婢官妓奴隸。現在她們能夠被當作戰利品賞賜給宜安魎,那是她們的福氣,算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了。”
童仔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是一件理所當然,應該賞賜宜安魎的事,也是一件可以幫助奧贊兩個妹妹逃過死劫的事,大人如果執意不允,是不是有點……”
“有點什麼?”九鈴兒問道。
“有點無情。”童仔堅決地說道。
“無情?”九鈴兒驚訝了,隨即他有點惱火地看了一眼童仔,嚴肅地說道:“我準備放了這些人,全部放掉,包括不願意投降的阿塞萊軍士兵,全部放掉。我這樣做是不是也是無情?”
“大人這樣做是違法。”
童仔毫不示弱地望着九鈴兒,斬釘截鐵地說道:“大人這樣做是違法。這次和坦努姆城那次不一樣。在坦努姆,大人是為了促成當時的阿塞萊軍早日投降,所以可以臨時變通。但這次大人純粹是因為同情叛逆,所以才做出這種違抗帝國律的事。大人這麼做是錯誤的,是要受到宮廷追究,遭到罪罰的。”
九鈴兒看到童仔那張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頓時驚呆了。
這是平時溫文爾雅的童仔嗎?九鈴兒突然感到自己和自己部下的想法在許多地方都不一樣,甚至最基本的認知都是。
例如這件處理叛逆親屬的事。九鈴兒認為他們根本就是無辜的,不想看到他們因為這而死於非命或者陷入悲慘的境地,所以他找出許多理由說服自己的手下放了他們。雖然自己的手下都不理解,認為處死他們,懲罰他們,是一件非常正常,正確,天經地義的事,但自己為什麼執意認為是錯誤的呢?
雖然希奧逸夫和提扎在城門口都同意了自己的做法,沒有提出異議,但明顯看得出來,他們不是理解了,而是因為自己是他們的主將,官比他們的大,權利比他們的大,所以他們只能習慣的順從了。但現在童仔根本無懼於他的權勢,堅決提出了反對意見。九鈴兒自認為宜安魎看上奧贊的妹妹,如果不經對方同意直接佔為己有是不應該的,自己不會同意,更不會把人家當做物品來任意賞賜。
但現在給童仔直言不諱地指出自己的錯誤,九鈴兒頓時感覺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個國家,對卡拉德帝國律的許多條款更有一種本能的排斥。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的腦子真的壞了?
他閉上眼睛,努力把思維深入自己的腦海里,妄圖尋找過去的記憶。一團火,一團衝天大火在腦海里瞬間炸開。突然間,他失去了所有的聽覺,失去了所有的意志,他好象看到了什麼,好象聽到了什麼。他極力去聽,極力去看,內心的期盼和興奮令他渾身劇烈地燃燒了起來。他看到了阿達庫·魯姆老伯,看到了黑山熊,看到了花馬腿,看到了吉米斯,看到了西喀尼斯,看到了法提斯…看到了一條高高的無盡的城牆…
耳際突然傳來轟然一聲巨響,九鈴兒霎時驚醒。
童仔正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卷掉到地上的文書。屋內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童仔,那你認為應該怎麼做?”九鈴兒輕輕問道。
童仔茫然地望着手中的文書,默然無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