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錢塘江盡到桐廬

天色忽暝，狂風從海上席捲而來，打頭的一陣風激起尖銳的嘯聲，緊接着又一陣風從左來、一陣從右邊來，李未羊的衣卦噗噗作響。他聽見門戶吱呀暗啞。錢塘江潮漲起數十丈大浪，銅牆鐵壁般往灘上推來，激起無數塵土泥沙，聲勢驚人。旋即被帶回入海，不復返鄉。一艘古船靜靜躺在岸邊，顯得那麼沉穩、那樣的鎮定。

“綠蓑人釣季鷹魚。潭心倒影時開合，谷口閑雲自卷舒。”這是韋莊的詩，用來描述這船上正在釣魚的人和此時的圖景，再合適不過。

潮聲震耳欲聾，海浪衝上街道，一片白色的沫，退下來，全染成了紅。來參加圍殺的連山盟弟子中了埋伏，獵狗變成了守株待的兔。廝殺聲掩埋在浪下，馬福趕到時，牧鷹教教眾剛停了手，在打掃殘局。他們看見他也不覺得驚訝，只是多了防備之色。

馬福循眼望去，想找到主事的人。他躍過人群，跳到古船旁邊。喝道：

“你是誰，亮出招子來！”

那人陰陰笑了聲，一伸手，掀掉了斗笠。

馬福失聲道：“秦……盟主？”

秦焱點點頭，沙啞道：“馬長老，難為你還認得我。”他收了釣竿，說：“坐。”

馬福驚異交加，滿懷思慮，稍顯不情願地坐在船弦邊角。

“你是先盟主的老人了。”秦焱先開口了：“這些弟子都是齊猛的狗，不必放在心上。”

馬福怔了怔，踢踏着船板：“即便如此，也是連山盟的人，怎麼能坐視被牧鷹教屠殺？”

秦焱道：“我是廢人一個，有心無力，不能出手。”

“那盟主為何會在這裏？”馬福語氣有些沖。

秦焱淡淡道：“和人相見而已。”他沒說是和誰，只盯着桶里撲騰的一兩條魚，忽然道：“馬長老，我曉得全盟上下，也只得你還真心認我是盟主。”

馬福一愣，緊跟嘆氣道：“盟主何必如此說呢……”

秦焱搖搖頭：“若我武功還在，雖然普通，但恐怕輪不到齊猛發號施令。”

“時至今日，說這些倒也無益了。”馬福以為他發感慨，便勸慰道。“若是齊猛真想換當家人，屬下等定和他拼了。盟主不必多慮，全盟感念老盟主功德，只盼盟主此身平安，秦氏後嗣綿延，來日方長，再作打算。”

秦焱說：“你回去了，若齊猛問起在桐廬全軍覆沒，怎生處？”

馬福遲疑道：“我只當不曾來過罷。”他又道：“說來盟主可有看見李南尋？”

秦焱笑道：“看見了，他和孫子敘舊。”

馬福忙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分開走了。”秦焱說：“你莫非要去找李南尋麻煩，可別犯糊塗。”

馬福笑道：“我且不自量力，也有個度。是他那孫子牧鷹教右使李未羊，傷了秦鋮等人。”秦焱聽說秦家人受傷，蹙眉道：“有這事？”往海面眺望一眼，又說：“算了，這次就不追究。下次遇到再說。”馬福聽他秦家當家人都如此說，自然也無話。只說：“那屬下送盟主回總舵？”

秦焱點頭，又搖頭。馬福不解，秦焱說：“你送我回去，反而惹人懷疑。你先忙你的事去，我再坐會，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