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鄒許
夏瀟越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他。
他是跟她回來了,但他現在儼然是一副十四、五歲的少年模樣。
即便如此,夏瀟越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了。
付凱見夏瀟越的狀態不對,問道:“怎麼了?”
“我認識他。”夏瀟越說。
“你認識?”付凱有些驚訝。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夏瀟越看着被人打的遍體鱗傷的少年,問道:“離這裏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我知道這附近有個醫院,離得近。”付凱說。
三個人立馬向付凱說的醫院出發,走出巷子,路燈的光灑在四個急匆匆的身影,來往的路人都投來了目光。
醫院在萬民街的隔壁街,但都歸屬於萬民街這塊兒,醫院不大,看病的人倒挺多。
付凱負責挂號,在經過一番檢查后,醫生看着剛拍的片子說道:“沒什麼大礙,就是身體有兩處骨折,左胳膊和右腿,需要打石膏。”
醫生打上石膏后,又對少年皮膚的淤青和擦傷處塗抹了葯。
少年低着頭,睫毛在臉頰處刷下了一小片陰影,眉眼很好看,但此刻表情卻不太好,眉頭一直緊鎖着。
“以後不要再打架了,現在的青少年,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站在一旁的夏瀟越點了點頭。
醫生看着夏瀟越,說道:“你是他的姐姐吧,以後你弟要是再打架就把你的父母叫來,讓你父母好好教育一下。”
少年和夏瀟越一同抬起頭,兩人對上了視線,夏瀟越愣了一下,少年立刻收回視線。
氣氛莫名有一絲尷尬。
姐姐?
她不是啊!
夏瀟越看着眼前的少年,雖然少年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但氣場卻又與同齡人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夏瀟越說不上來。
他真的是列車上和她一起回來的男生嗎?自己不會認錯人了吧。
不應該啊。
“行了別再到處亂跑了,看你們都是學生,趕緊回家去吧,回家后這幾天身體盡量不要碰水,如果果要洗澡的話盡量家裏人幫忙,還有,多吃水果蔬菜,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這幾天就先好好躺着,等過段時間就下床活動活動,一個月後來這裏我再檢查一次。”醫生仔細叮囑。
幾人連連點頭,夏瀟越扶着少年,付凱拿出手機付了錢。
走出醫院,夏瀟越對付凱道了謝。
“客氣了,以後還要互相關照呢。”付凱笑着說,隨後又看了一眼夏瀟越旁邊的少年,問夏瀟越:“他,是你弟弟?”
“我表弟。”
“不認識。”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夏瀟越眼睛瞪大看着旁邊的少年。
好好的一人,說出來的話怎麼能如此冷冰冰。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誒,要不是她,估計早被那三個黃毛打得爬不起來了。
轉眼就想和她撇清關係,忘恩負義的傢伙。
付凱看着兩人,臉上盡顯疑惑:“啊?你們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啊。”
這次少年沒吭聲。
“認識。”夏瀟越說。
不但認識,還在列車上自稱是她男朋友呢,不過現在看起來是有點小。
這裏,不會就是他的過去吧。
夏瀟越低頭看着自己,自己現在應該也是高中生模樣。
“表弟啊,”付凱手放在少年肩頭,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以後別讓你表姐這麼擔心了。”
少年看着放在他肩頭的手,無聲地皺了下眉。
“今天多謝,還有剛才的醫藥費,我會想辦法還的。”少年說完,轉身就走,因為右腿打了石膏,少年走路需要跳着走,夏瀟越見狀上去扶他。
“不用。”少年開口。
“不是,你別犟啊,讓你表姐扶着點,都傷成這樣了還逞什麼強。”付凱說完對夏瀟越揮了揮手,“那我們也就先回了。”
“好。”夏瀟越說完上去扶住了少年。
少年剛要拒絕,就被夏瀟越打斷:“演戲就要演到底。”
少年沒再說什麼,任由夏瀟越扶着,他比夏瀟越高出半個頭,但身體還沒有發育完全,背影看起來消瘦又單薄,烏黑的頭髮遮擋了額頭的擦傷,薄唇緊抿着。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夏瀟越開口問道:“你家在哪裏?”
“光明巷。”少年說。
夏瀟越也沒聽過,她摸遍了渾身上下的衣兜,只有一張二十的紙幣可憐巴巴地躺在校服兜里。
老天爺可能也覺得她的處境可憐,讓她陰差陽錯找到了人,但是,眼前的人擺明了不認識她。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裝作不認識她?
夏瀟越腦海里萌生出來這一種想法,便開口套話問道:“你記不記得來這裏之前發生的事情?”
“什麼之前?”
看來是不記得。
“那你有沒有聽過時空列車?”
男生搖了搖頭。
“就是在時空列車上你說讓我帶你離開。”夏瀟越不死心,繼續說著,“你是假裝不認識我還是真的忘了。”
男生開口,聲音冷冰冰的,聽不出一絲起伏。
“我真的不認識你。”
迎面一輛出租車向這邊駛來,男生招了一下手,出租車緩緩停下。
“今天感謝你們,你留個電話吧,我明天給你打電話,然後把錢給你。”少年說完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夏瀟越在最後一秒擋住即將要關閉的車門。
“怎麼了?”少年問,他說完頓了一下,解釋道:“我不會跑路的,剛才醫院都有我的身份信息,就算跑了你們也能找到我,錢我一定會還給你們。”
夏瀟越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年看着扒住車門不放的夏瀟越,感覺很奇怪,這時司機也開始催促。
“我,沒地方可以去。”
夏瀟越隨口扯出了一句謊,其實也算不上謊,因為她現在確實沒地方可去,而且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她一定要跟在他身邊。
她想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先上車。”男生放棄與她繼續拉扯。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着,出租車行駛了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光明巷。
“十五塊。”司機說。
少年付了錢,夏瀟越跟着他下車。
“這附近有個如家。”少年說,“價格不高,我待會回家給你取錢。”
“鄒許!”夏瀟越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少年頓下了腳步。
“我今晚……能不能住你那裏。”
少年回頭,他看着面前這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女生扎着一頭高馬尾,臉蛋素凈,帶着一絲還未褪去的嬰兒肥。
“我沒錢住旅館。”夏瀟越被他盯得有些尷尬,最後說出了實情。
她被帶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渾身上下也只有二十塊錢,她根本就沒地方可去。
鄒許思忖了良久,終於點了一下頭。
光明巷是這座城市最古老的一條巷子,年久失修的路燈,都沒幾個人居住,比起髒亂的為民街這裏顯得更加灰暗破敗。
這裏還真是與名字不符啊。
光明巷,還不如叫黑暗街呢。
夏瀟越在心裏念叨着,絲毫沒有注意前方的水坑,她一腳踩了進去,旁邊的鄒許也被牽連着晃了一下身體。
“啊!”夏瀟越叫了一聲。
“看路。”鄒許說,“這裏不比別的地方,你不注意看路都有可能/會掉進沒有井蓋的下水道。”
“哦。”夏瀟越看着身邊還打着石膏的病患,感覺自己剛才的這一行為真的巨蠢無比。
鄒許在23號院子跟前停了下來,他從兜里掏出鑰匙,然後插|進鎖孔,大門開了。
夏瀟越扶着他進去,這裏的房屋一般是兩層,高一點的也只有三層,一個院有好多間小房子,基本都是低價租出去的,鄒許住的這個是兩層的,他住在二樓。
爬樓梯的時候他沒有讓夏瀟越扶,而是將力全部放在沒有受傷的左臂上,拽着自己一步步上去,夏瀟越跟在他身後,心裏暗暗替他使勁。
兩人走進了屋子裏,屋子是小套間,屋內陳設簡單,開門正對的是一個小型書架,上面放着很多木頭和皮質的小玩意,一個沙發和電視,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做手工用的工具。
“隨便坐,我去給你接點水。”鄒許說。
“不用了不用了。”夏瀟越立馬阻止,“你快坐着,這些東西我自己弄就行了。”‘
“我家很小,”鄒許說,語氣中帶着一絲局促,“你別介意。”
“沒有。”
夏瀟越心想自己都這種處境了,還介意啥。
鄒許點了點頭,“行。”
他坐在沙發了,背靠着沙發背吐了一口氣,表情看起來有些疲憊。
“要不你先休息吧。”夏瀟越說。
“你今晚就睡裏面吧。”鄒許指着裏面的小屋,對夏瀟越說。
“那你呢?”夏瀟越問。
“我睡沙發就行。”
一個病患怎麼能睡沙發?!
“不行,我睡沙發你睡裏面。”夏瀟越繼續說道:“你現在受傷了,得好好養傷。”
鄒許看着她,夏瀟越把他從沙發上扶起來,說:“哎呀別再跟我爭了,這沙發這麼大,我能睡好。”
“房間裏有被子。”鄒許說。
鄒許的房間簡單整潔,夏瀟越按照他說的從衣櫃裏取出了一床新被子,她在關柜子門之前瞄了一眼,他的衣櫃衣服不多,幾乎都是黑白配色。
有點冷,就像他那個人一樣。
夏瀟越拿上被子,對他說:“早點休息,我去睡了。”
鄒許點了點頭。
夜越來越深,夏瀟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她現在該怎麼辦,以什麼樣的理由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又該怎麼回去。
“你願意帶我離開嗎?”
夏瀟越一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的便是男生的這句話,她是帶她離開了,但是她回到了他的過去啊,而且最關鍵的是,她該怎麼告訴他這件事。
就算說了他肯定也不信啊,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很扯。
夏瀟越掖了掖被子,算了,還是先睡覺吧。
二十分鐘,夏瀟越入睡失敗,她鬱悶起身,她打開燈在客廳里瞎轉,走到小書架跟前時她停下了腳步。
書架上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皮質手環,木頭模型,皮質錢包,她又看着一旁有點亂的擺放着零件的桌子。
小書架上這些東西該不會都是他做的吧,夏瀟越手指剛碰到木頭模型,就被身後門發出的“吱”聲嚇了一跳。
夏瀟越回頭便看到了一張佈滿寒意的臉,同時,男生冷冰冰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你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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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瀟越:我就是看看我啥也沒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