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楚逸與周厭文（三）
周姨的錯愕和不知如何是好的反應是如此的明顯並持久，只好讓周厭文這個讓人“下不來台”的人再鋪一下台階，於是周厭文笑了笑，先是握了握周姨還僵在那裏的手，鬆開后對着楚進和周姨點點頭說道：
“那我就先走了，過兩天和小逸再一起來拜訪。”
兩個人就這麼看着周厭文施施然地走出了亭子外面，四目相對，發現兩個人的眼睛裏面都有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好像預料到周姨要發問似的，楚進快上一步抬起了手示意她閉嘴別問，而周姨也就真的乖乖閉嘴沒再多問了，兩個人就這麼互相攙扶着，在這個黝黑的夜裏和微弱的燈光中慢慢走進了樓里。
周厭文回來了，楚逸躺在床上聽了半天，還是受不了周厭文在黑夜裏東摸西摸不時打翻東西的聲音，於是還是決定起來看看他到底是在幹嘛。
楚逸一出來就看見周厭文在用一隻手在客廳裏面翻箱倒櫃的，不知道要找些什麼，於是趕緊上前去幫忙收拾，問道：
“找什麼呢？聲音小點兒，彬彬圓圓都睡著了。”
周厭文對着楚逸笑笑：
“幫我找找藥箱在哪裏，給我找張膏藥貼一貼，手臂有點兒疼。”
楚逸本來還挺埋怨的，但是現在聽到周厭文這麼說馬上就急了起來，連忙就抓着周厭文的手問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傷到哪兒了？我看看，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傷的？怎麼不早告訴我啊你？”
楚逸關心着關心着就埋怨了起來，但是周厭文看着楚逸這越來越埋怨、越來越因關心則亂而扭曲的臉反而笑出了聲來：
“擔心我啊？”
楚逸不理周厭文，打開了周厭文伸過來要捏他臉的手，只是一個勁地專註着給周厭文的手肘慢慢地將剛剛找出來的一張膏藥貼服理順。
周厭文知道他是生氣了，因為擔心自己而自己卻不把自己當一回事而生氣。
周厭文再一次試着去掰楚逸的臉，但是楚逸依舊是扭着一口氣不願意轉過臉來，甚至還用力地推開了周厭文想要擰着小藥箱離開，周厭文見他這樣直接一把站起來繞到楚逸的面前將他狠狠抱住，力氣之大放佛想要和楚逸融為一體一般，更不用說楚逸似有似無的掙脫了。
楚逸站在那裏心裏面不知道怎麼就是一股酸楚，眼淚似乎都要掉下來。
周厭文就算是不看着他也和他通電一般知道了他現在的這股情緒，於是在楚逸的背上哄孩子一樣輕輕拍打着他一邊用催眠一樣的聲音和他講了一個他早年在國外經歷過的一件小事：
“在國外的時候我吃飯也吃不慣，有一天晚上終於忍不住了就一個人開車去了中國超市買食材，然後被人持刀搶劫了。”
周厭文說到這裏的時候甚至還笑了一下，但是他懷裏的楚逸卻聽不下去了，急急地想推開周厭文的桎梏和他對上眼睛要好好確認一下他嘴裏這件似乎沒什麼的平淡往事，但是，周厭文抱得很牢。
周厭文感受到了楚逸的情緒和不安，於是繼續拍了拍楚逸的後背，在他耳邊輕輕安撫道：
“沒事兒沒事兒，噓，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你聽我說啊，然後呢，在最後關頭，那個刀片離我的大動脈還差那麼一點兒的時候，警察來了把我給救了，然後接着就是錄口供啊、聽課啊、心理輔導之類的，但是其實我哪需要什麼心理輔導呢？我的心要就在來這裏的之前就已經沒了。記得當時護士他們給我包紮傷口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那時候給我包紮的人是你該多好啊！哪怕那刀片再深點兒也無所謂！不！哪怕是那個黑老哥給我一刀紮下去了我也無所謂，說不定我就能早點兒回國，早點兒見到你了！只不過是換一種方式而已。”
當周厭文說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楚逸就忍不住自己的嗚咽聲而放聲哭了出來，實際上，在周厭文說到一半的時候他肩膀一側的寸衫就已經因為楚逸的眼淚而濕透了；周厭文這一刻終於拉開他們兩個人的距離，趕緊拿衣服袖子給楚逸擦眼淚，溫柔地笑道：
“哭什麼呢？和孩子似的，我現在不是在這兒在你面前么？之前還為了我那一點兒小傷而生氣呢！現在聽了這個事情之後是不是覺得這都不是事兒了？”
周厭文發誓，他從來沒有想要故意熱楚逸哭的意思，但是說實話，現在看到楚逸為了他而哭成這個樣子，他心裏還???還是很開心的。
楚逸一邊用眼淚洗臉，一邊拉着周厭文的袖子使勁地擦着自己的臉，一邊還不忘幾里哇啦、含着口水含糊不清地說道：
“周厭文······我討厭你！你怎麼那麼煩？你知不知道不是你一個人不得不離開這裏離開家！不是你一個人在異鄉差點命懸一線卻想着那個離你千萬里遠的一個人！不是你一個人······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撐不下去而想過永遠訣別的念頭！所以，要是這輩子都看不見你了，我也就這樣了，可是你為什麼又要重新出現在我的生活裏面呢？你又要重新給我希望呢？可要是你決定回來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消失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周厭文聽到楚逸這一段哭着幾乎是叫出來的剖白，心裏面又是感動又是愧疚，當然，除了這些，還有誰也不能再將他和楚逸分開的決心，誰也不能，死也不能。
“不會的，再也不會了。”
他又重新將哭得不成人樣的楚逸抱在懷裏，緊緊地摟着，慢慢地轉着圈，好像是要把他們這十一年來消失掉的所有的擁抱時光給一一補回來似的，強勢又溫柔。
就在楚逸的情緒稍稍有點平復的時候，周厭文轉圈轉着轉着發現彬彬和圓圓兩個小朋友正抱着娃娃站在卧室門口看着他們兩個，看來是被剛剛楚逸的哭喊聲給吵醒了。
圓圓和周厭文對上眼，於是忍不住地小聲問道：
“小楚老師怎麼了？怎麼哭了？”
彬彬有點眼頭見識，看着楚逸在聽到他們的聲音之後在周厭文的懷抱里把自己的臉埋得更深了，於是他趕緊捅着最大的妹妹挽尊道：
“小楚老師才沒有哭呢！小楚老師一定是餓了，對吧！小楚老師！”
呃，好吧，這尊看起來挽得好像也有點為難。
周厭文看着房門口的兩個孩子一臉擔心地看着他懷裏現在已經沒臉見人的楚逸，微微笑道：
“小楚老師是開心的，是因為開心才哭的！沒事了，你們兩個快點回去睡覺了，不然明天媽媽來接你們的時候就要罵我和小楚老師啦！”
圓圓和彬彬還算聽話，在聽到楚逸終於還是沒了哭聲之後好像真的是確定了楚逸的沒事，於是兩個人手拉着手又重新回到了房間裏面睡覺去了，回去之前還不忘記叮囑周厭文和楚逸也快點睡：
“不然的話······會長皺紋的哦！”
周厭文看着那兩個調皮孩子手拉着手進了房間還不忘乖乖把門帶上，心裏面忽然暖暖一動，他聳動着懷裏面的楚逸道：
“要不然······我們以後也搞兩個孩子出來吧？一男一女，就像彬彬和圓圓一樣，怎麼樣？男的我來教，小女孩跟你姓，然後等他們長大了我們就在家裏做好飯等他們回來，你說怎麼樣？”
懷裏面的人沒有說話，只是感覺懷裏面本來已經平復情緒的人重又回來，抽抽噎噎地再一次用熱淚打濕了他胸前的寸衫，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明白，他們的心裏面是高興的，他們的心意是相同的，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